簡•愛 呼嘯山莊 阿格尼絲•格雷1——簡•愛_第十一章 初到桑菲爾德

一部小說新一章的開始,有點像一齣戲中新的開場,這回我把幕拉開的時候,讀者啊,你得想象你看到了米爾科特的喬治旅館中的一個房間。四周有一般的旅館房間裡少見的大花紋壁紙,還有那種講究的地毯、傢俱、壁爐架上的那種裝飾品,還有那種印刷的畫,其中一幅是喬治三世喬治三世(1738—1820):英國國王,1760年至1820年在位。的肖像,另一幅是威爾士親王指喬治三世的長子威爾士親王,即後來的英王喬治四世(1762—1830)。的肖像,還有一幅畫的是沃爾夫詹姆斯•沃爾夫( 1727—1759):英國將領,1759作爲遠征加拿大魁北克的英軍司令官,大敗統治魁北克的法軍,其本人在這一戰役中負重傷死去。之死。藉着從天花板上吊下來的油燈和壁爐裡的熊熊爐火的光焰,你可以看清這一切。我的皮手筒和傘擱在桌子上,我自己則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坐在爐邊烤着火,我得讓身子暖和過來,連續十六個小時在寒冷的十月天中奔波,我全身都快凍僵了。我是凌晨四點鐘離開洛頓的,現在米爾科特城的鐘剛敲過下午八點。

讀者啊,雖然我看到這裡的安排還很舒適,可是我的心裡卻並不安寧。我原以爲,馬車到這裡後一定會有人來接我的。我在走下“擦靴的”當時英國旅館中替旅客擦靴及搬行李的雜役。爲我行走方便而殷勤地放下的木梯時,一直焦急地朝四下張望着,指望能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並且能看到有輛馬車等着送我去桑菲爾德。可是我一點兒都沒看到這種跡象。我又向一個侍者打聽,問是否有人提起過一位姓愛的小姐,回答也是沒有。這樣一來我沒有辦法,只好請他領我到一間清靜的房間。我一邊在這兒等待着,一邊心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猜疑和憂懼,心神十分不安。

感到自己在世上孤苦無依,一切聯繫都已斷絕,能否到達目的地難以預測,返回原地又困難重重,對一個毫無經驗的年輕人來說,這實在是一種很不尋常的心情。雖然冒險的魅力使這種心情很甜美,而自豪的喜悅也使它變得溫暖,可是緊接着的恐懼又使它變得忐忑不安。半個小時過去了,我依然孤身一人,這時恐懼在我心裡佔了上風。我想起可以打鈴。

“這兒附近有個叫桑菲爾德的地方嗎?”我問應聲而來的侍者。

“桑菲爾德?我不知道,小姐,我到櫃檯上問問。”他走了,可一轉眼又回來了。

“你姓愛嗎,小姐?”

“是的。”

“有人在等你。”

我急忙跳起身來,抓起我的皮手筒和傘,急匆匆地來到旅館的走廊上。一個男人在打開着的門邊,站在亮着路燈的街上。我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輛單馬拉的馬車。

“我想,這是你的行李吧?”這個人一看到我,就指着我放在走廊上的箱子,有點唐突地問道。

“是的。”

他把箱子拎到馬車上,這是一輛簡陋的雙輪馬車。接着,我便上了車,還沒等他關好門,我就問他去桑菲爾德有多遠。

“大約六英里。”

“我們到那兒要多長時間?”

“一個半小時左右吧。”

他關好車門,爬到車廂外面自己的駕駛座上,於是我們就上路了。車子緩緩地行駛着,給了我充分的時間去思索。我很滿意,我的這番跋涉終於就要結束了。我坐在這輛雖不講究卻很舒適的馬車裡,身子往後靠着,從從容容地想了很多。

“我估計,”我心裡想,“從僕人和車子的樸實無華來判斷,費爾法克斯太太不是很講究排場,這樣更好。除了只有一次外,我再也沒有跟愛講排場的人一起生活過,而那一次跟他們在一起我真是受夠了罪。我不知道,除了這個小姑娘外,是不是就她一個人過。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她還算和氣,那我敢肯定,準能和她相處得很好。我會盡最大努力去做。遺憾的是,有時儘管如此努力去做並不能總是得到好報。在洛沃德時,的確,我下了這樣的決心,並且得到實現,從而也取得了別人的好感。可是跟裡德太太相處時,我記得儘管我盡了最大努力,卻總是遭到唾棄。我要祈求上帝,千萬別讓費爾法克斯太太成爲第二個裡德太太。不過,即使她是那樣的話,我也並非一定要待在她那裡不可。到了實在沒有辦法時,我還可以再登廣告。不知道這會兒我們已經趕了多少路了?”

我拉下車窗,朝外面望去。米爾科特被我們拋在後面了。從它的燈火數量來判斷,這似乎是個相當大的地方,比洛頓要大多了。據我看來,這會兒我們正走在一片公有地上,不過房屋在這一帶還是疏疏落落地分佈着。我覺得這是個和洛頓很不一樣的地方,人口較多,景色較少,熱鬧較多,浪漫氣息較少。

路很難走,夜霧茫茫,我的那位嚮導一路上都讓馬慢慢地走着。我確信,他所說的一個半小時已經被拉長到了兩個小時。最後,他終於在駕駛座上回過頭來說:

“這會兒你離桑菲爾德不太遠了。”

我再次向外面張望。我們正經過一座教堂,我看見它那在天空的襯托下顯得低矮寬闊的鐘樓,鐘樓上的鐘剛敲響一刻鐘。我還看到山坡旁有一長串細細的燈光,表明那兒是一座村莊或者是個小村落。大約過了十分鐘,趕車的下車去打開了兩扇大門。我們駛了進去,門又在我們身後砰地關上了。現在我們緩緩地駛上車道,來到一幢房子寬闊的正面。一扇掛着窗簾的弓形凸窗裡透出燭光來,其他窗口全都一片黑暗。馬車在正門前停了下來。一個女僕來開了門,我下了車,走進門去。

“小姐,請走這邊好嗎?”那個姑娘說。我跟着她穿過一間四周是高大的門的方形大廳,然後她把我帶進了一間屋子。一開始,屋子裡的燭火光芒照花了我的眼睛,因爲這跟我兩個小時來已經習慣的黑暗對比得太強烈了。不過,待到我能看清東西時,只見面前展現的是一幅舒適喜人的圖景。

一間小巧、舒適的房間,歡快的爐火邊有一張圓桌,一張老式的高背扶手椅上,坐着一位再整潔不過的小老太太。她戴着寡婦帽,穿着黑綢長衫,圍着雪白的細布圍裙,跟我想象中的費爾法克斯太太一模一樣,不過沒那麼莊嚴,看上去比較和藹。她正忙着編織,一隻大貓文文靜靜地蹲在她的腳邊。總之,這裡有一幅完美無缺的家庭安樂氣氛,這正是我理想中所需要的。對一個初來乍到的家庭教師來說,幾乎再也想不出有比這更讓人放心的開端了。既沒有咄咄逼人的富麗堂皇,也沒有使人手足無措的莊嚴肅穆。再說,我一進去,那老太太就站起身來,毫不遲疑地走上前來親切地迎接我。

“你好嗎,親愛的?我想你一定坐車坐得厭煩了吧。約翰趕車太慢。你一定凍壞了,快到爐火跟前來。”

“我想,你是費爾法克斯太太吧?”我說。

“是的,你說對了。坐下吧。”

她帶我到她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接着就動手替我拿掉披巾,解開帽帶。我請她不用爲我麻煩了。

“哦,不麻煩。我猜你自己的手一定快凍僵了。莉亞,去拿點熱的尼格斯酒,再拿幾塊三明治來。給你貯藏室的鑰匙。”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大串管家婆的鑰匙,交給了女僕。

“來,再往爐火邊靠近點,”她接着說,“你把行李隨身帶來了,是嗎,親愛的?”

“是的,太太。”

“我去看一下,讓他們把它送到你的房間去。”她說着,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她竟把我當客人接待了,”我心裡想,“我萬萬沒有想到會受到這樣的款待。我原來還以爲會遇到冷淡和生硬的態度呢。這可與我聽說過的對待家庭教師的態度大不相同。不過我也不能高興得太早了。”

她回來了,親自動手把桌子上的編織用品和一兩本書拿開,騰出塊地方來擺放莉亞剛端來的盤子,接着又親手把食物遞給我。我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殷勤招待,而且這些又是來自我的僱主和地位比我高貴的人,這簡直使我感到有點手足無措。可是,既然她自己好像並不覺着是在做什麼有失身份的事,所以我也就覺得還是默默接受她的殷勤爲好。

“今天晚上我能有幸見到費爾法克斯小姐嗎?”我吃完她遞給我的東西后,問道。

“你說什麼,親愛的?我耳朵有點兒聾。”這位好心的太太一邊說,一邊將耳朵湊近我的嘴。

我又把我的話更清楚地說了一遍。

“費爾法克斯小姐?哦,你是說瓦倫小姐吧!瓦倫是你要教的學生的姓。”

“真的!那麼她不是你的女兒了?”

“不是,——我沒有親人。”

我本想再接下去問問瓦倫小姐跟她是什麼關係,但我又覺察到,問得太多不禮貌,再說,這事我以後總會知道的。

“我真高興,”她一邊在我對面坐下來,把貓抱在膝頭上,一邊接着說,“你來了,我真高興。現在有了個伴兒,在這兒生活就更愉快了。當然,在這兒什麼時候都是挺愉快的,因爲桑菲爾德是座不錯的老宅子,雖說這幾年沒有怎麼整修,但它依舊是個相當好的地方。不過你知道,一到冬天,哪怕住在最好的房子裡,幾乎孤零零地一個人住着,也會覺得冷清的。我說的孤零零,是因爲莉亞雖說的確是個好姑娘,約翰和他的妻子也都是挺好的人,不過,你知道,他們畢竟都是僕人,不能用平等的身份跟他們在一塊兒談話,得跟他們保持點距離,否則怕會失去自己的威信。去年冬天(要是你還記得,那可是個冷得厲害的冬天,不是下雪,就是颳風下雨),從十一月直到二月,我可以肯定,除了賣肉的和送信的之外,沒有一個人到這兒來過。那時候,我整晚整晚地獨自一人坐着,心裡真覺得有點兒悶得慌。有幾次,我叫莉亞來念點書給我聽,可我覺得這可憐的姑娘不太喜歡這個差使,這讓她感到拘束。春天和夏天就好一些,陽光燦爛,白天的日子也長,這就大不相同了。加上今年剛入秋,小阿黛爾•瓦倫跟她的保姆就來了。來了個小孩,一下子就使整幢房子變得熱鬧起來。現在你又來了,我就更高興了。”

聽了她的這番話,我心裡確實對這位可敬的太太產生了好感。我把椅子朝她跟前拉近一些,並且表示我衷心希望,她會發現和我做伴一定會如她預想中那樣愉快。

“不過,今晚我不想讓你坐得太久了,”她說,“現在鐘敲十二點了,你趕了一天路,一定很累了。要是你的腳已經暖和過來,我就帶你上你的臥室去。我已經把我隔壁那間屋子給你收拾好了。那只是個小房間,不過我想,和前面那些大房間比起來,你會更喜歡這一間。雖然那些房間的傢俱要好一些,可是太冷清、太寂寞了,我自己就從來沒在那些房間裡睡過。”

我感謝她替我作了周到的安排。經過長途跋涉,我的確感到累了,所以便表示願意去休息。她拿起蠟燭,我跟着她走出房間。她先去查看了一下大廳的門是否已經鎖好;從鎖孔中拔出鑰匙後,就帶我上樓。樓梯的梯級和欄杆都是橡木的,樓梯的窗戶很高,鑲着木格子。這種窗戶樓梯和通向一間間臥室的長長的走廊,看起來就像是走在教堂裡,而不是住家房子裡。樓梯上和走廊裡都籠罩着一種陰森森的、地下墓穴般的氣氛,使人產生空曠和孤寂的不愉快感覺。因此,當我最後被領進自己的臥室,看到房間不大,佈置着普通樣式傢俱時,我心裡不由得一陣高興。

費爾法克斯太太和藹地向我道了晚安,我閂上門,從容地向四下裡看了一番。剛纔那空曠的大廳,那又寬又暗的樓梯,那又長又冷清的走廊給我留下的陰森淒涼印象,多少被這小房間裡頗有生氣的景象沖淡了幾分。這時我想起,一整天的身心俱疲之後,我現在終於來到了一個安全的避風港。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強烈的感恩之情,於是在牀邊跪了下來,向理應受到感謝的上天敬獻我的謝意。在我站起來之前,我也沒有忘記再次祈求,祈求在未來的道路上,賜予我幫助和力量,使我能不辜負我所受到的恩惠——在我還不配獲得它時,它好像就真誠地賜給我了。那一夜,我的牀

上沒有荊棘,我獨自一人的房間裡沒有恐懼,我疲憊不堪卻又心滿意足,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陽光從鮮豔的藍色印花窗簾縫裡照射進來,照亮了糊着牆紙的四壁和鋪着地毯的地板,這跟洛沃德那光禿禿的地板和斑駁骯髒的灰泥牆迥然不同,這個房間明亮整潔,在我眼裡就是個令人歡暢的小天地,一看見它,我就感到精神振奮。外在情況對青年人往往有很大的影響,我覺得自己正進入生活中一個比較美好的時代,它將會有艱苦和辛勞,也會有鮮花和歡樂。由於環境有所改變,一個有希望的新天地出現了,我全身的官能都被喚醒,它們似乎躍躍欲試了。我說不清它們到底具體在期待什麼,但一定是某種令人愉快的東西。它也許不一定出在這一天或這個月,但很可能會突然在未來某個難以確定時刻到來。

我起了牀,費了一番心思仔細地穿戴一番。雖然我只能穿得很樸素——因爲我的衣服沒有一件不是做得那麼簡樸的——可是出於天性,我仍然力求穿得整潔利落。我向來不會不修邊幅,或者不注意自己給人留下什麼樣的印象,這不是我的習慣。恰恰相反,儘管我長得並不漂亮,但總希望自己的外觀能儘量顯得好看一些,儘可能得到別人的好感。我有時候很爲自己沒長得漂亮而感到惋惜,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能有紅潤的臉蛋、挺直的鼻樑和櫻桃般的小嘴,渴望自己也能有修長端莊、勻稱挺拔的身材。可是讓我感到不幸的是,自己長得如此矮小,如此蒼白,而五官又如此不端正,且特徵又這麼顯眼。爲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渴望和惋惜呢?這很難說清楚,而且當時我對自己都沒法說清楚。不過,我是有理由的,而且是一個合理的、自然的理由。不管怎樣,我還是把頭髮梳得平平整整,穿上我的那件黑色外套——雖說這有點像貴格會由喬治•福克斯(1624—1691)創建的基督教的一個教派,又稱公誼會、教友會。的教徒,但至少有非常合身的好處——再把白淨的領飾整理好,我想這樣足可以夠體面地去見費爾法克斯太太了,而我的新學生至少也不會厭惡地躲開我吧。我打開臥室的窗戶,並特意看了一下,我放在梳妝檯上的所有東西都已收拾得整整齊齊,就鼓起勇氣出去了。

我穿過鋪着地席的長走廊,走下光滑的橡木樓梯,來到了大廳。我在那兒逗留了一會兒,看了看牆上的幾幅畫(我記得有一幅畫的是一個身披胸甲的嚴峻男子,還有一幅畫的是一位敷着發粉、掛着珍珠項鍊的貴婦人),又看了看從天花板上垂下的一盞青銅吊燈,還看了看一座大鐘,它的外殼是用橡木和黑檀木做成的,那橡木上雕着精細的花紋,那黑檀木因爲年深日久和擦拭而變得烏黑髮亮。在我看來,這裡的一切都顯得那麼莊嚴和堂皇,當時,我對這種氛圍還很不適應。一扇半鑲着玻璃的門在那裡敞開着,我跨出門去。

這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早晨,朝陽寧靜地照耀着已經發黃的樹叢和仍然碧綠的田野。我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門前的草坪上,擡頭仔細地打量着這座宅子的正面。它有三層高,規模雖說可觀,但還不算宏大。這是一座紳士的住宅,而不是貴族的府第。屋頂四周的一圈雉堞,給它增添了幾分畫意。宅子的正面是灰色的,正好被宅後一片樹林子襯托着,白嘴鴉棲身在林中,這些哇哇鼓譟的居民們,這會兒正在到處飛翔。它們飛過草坪和庭園,紛紛停落在一個大草場上。草場跟宅子隔着一道坍塌了的籬笆,那裡長着一排高大的老荊棘叢,一棵棵都粗壯多節,高大得簡直像橡樹,這一下子就說明了這座宅子的名字的由來桑菲爾德的原文是Thornfield,意思是“荊棘地”。。再過去是一座座的小山,它們沒有洛沃德四周的羣山那麼高,那麼嶙峋,也不像那種把人世隔絕屏障似的。但這些山也是夠幽靜孤寂的了,它們似乎用一種歸隱遁世的氣氛包圍了桑菲爾德。我真沒想到,在離米爾科特這個熱鬧地區如此近的地方,竟會有這樣僻靜的處所。一個屋頂和樹叢交雜錯落的小山村,零零落落地分佈在一座小山坡上。地區教堂坐落在離桑菲爾德不遠的地方,它那古老的鐘樓尖頂,凸顯在宅子和庭園大門之間的土丘上方。

我享受着這恬靜的景色和宜人的新鮮空氣,愉快地聽着白嘴鴉的哇哇叫聲,細細觀察着這座宅子寬闊的灰白色正面,心裡想着,這麼大的一個地方,讓費爾法克斯太太這樣一位小老太太住着,實現顯得太孤零零了。就在這時,這位老太太出現在門口。

“怎麼!已經上外面來了?”她說,“我看你是個喜歡早起的人。”我走到她跟前,她和藹親切地吻了我一下,跟我握握手。

“你覺得桑菲爾德怎麼樣?”她問道。我告訴她,我非常喜歡這個地方。

“是啊,”她說,“這是個非常美麗的地方。不過我怕它會慢慢衰敗下去,除非羅切斯特先生想要回這兒來長住,或者,至少來得更勤一點兒。大宅子和好庭園都需要有主人能經常光顧的。”

“羅切斯特先生!”我驚叫道,“他是誰?”

“桑菲爾德的主人。”她平靜地回答,“你不知道他叫羅切斯特嗎?”

我當然不知道——我以前從沒聽人說起過他。可是,這位老太太卻似乎把他的存在看成是衆所周知的事,好像人人都能憑直覺就知道他似的。

“我還認爲,”我繼續說,“桑菲爾德是你的呢。”

“我的?天哪,孩子,多奇怪的想法啊!我的?我只不過是個管家——管理人。的確,從他母親方面說,我跟羅切斯特家是遠親,或者,至少我丈夫跟他家是遠親。我丈夫在世時是牧師,是乾草村,也就是那邊山坡上的那個小村子所在教區的牧師,靠近大門的那座教堂就是他負責的。現在的這位羅切斯特先生的母親姓費爾法克斯,她父親跟我丈夫的父親是堂兄弟。不過我從來沒想過以親戚自居——實際上,我只當沒有這回事,我只把自己看成一個普通的管家。我的主人待我總是客客氣氣的,我也就不再指望其他了。”

“那麼那個小姑娘——我的學生呢?”

“她是羅切斯特先生監護的孩子。他委託我給她找一個家庭教師。我相信,他是打算把她帶到××郡來撫養成人。於是她就來了,帶着她的‘bonne’法語:保姆。,她是這樣叫她的保姆的。”

謎終於解開了,這位矮小的和藹可親的寡婦原來不是什麼貴婦人,而是一個和我一樣受僱用的人。我並沒有因此就不像原來那樣喜歡她,相反,我覺得更加高興。她與我之間的平等是真實的,而並不是她紆尊降貴的結果。這樣更好,我的處境更自由了。

我正在思考着這個新發現,一個小姑娘從草坪上跑了過來,後面跟着她的保姆。我打量着我的學生,而她最初好像並沒有注意到我。她還完全是個孩子,約莫七八歲,身材纖細,面色蒼白,五官小巧,過長的捲髮一直垂到腰際。

“早安,阿黛爾小姐,”費爾法克斯太太說,“過來跟這位小姐說說話,她就要教你讀書了,好讓你有一天成爲一個聰明的女人。”孩子走了過來。

“這是我的家庭教師嗎?”原文爲法語。她指着我對她的保姆說。

保姆回答:

“是的,當然啦。”原文爲法語。

“她們都是法國人嗎?”聽到法語後我感到詫異,便問道。

“保姆是外國人,阿黛爾出生在大陸,而且我相信,她只是六個月前才第一次離開那裡。她剛來時不會講英語,現在總算勉強能講一點兒了。我聽不懂她的話,她把英語和法語攪和在一起了。不過我想你準能弄懂她的意思。”

幸好我有個有利條件,我是跟一位法國女士學的法語。而且,由於我一直注意儘可能經常和比埃洛夫人交談,再加上在過去的七年中,我每天還背誦一些法文——努力在語調上下工夫,儘可能模仿老師的發音——因此,我的法語已相當流暢和準確,在阿黛爾小姐面前,不至於會感到不知所措。她聽說我是她的家庭教師,就走過來和我握手。隨後,在帶她進去吃早飯時,我用她的語言跟她說了幾句話。開始,她回答得很簡短,但是等我們在餐桌前坐下,她用她那雙褐色的大眼睛打量了我十來分鐘以後,就突然開口接連不斷地說了起來。

“啊!”她用法語大聲說道,“你講我的話跟羅切斯特先生講得一樣好。我能像同他說話那樣同你說話了,還有索菲婭,也能這樣了,她一定會很高興的。這裡沒有人聽得懂她的話。費爾法克斯太太說的全是英語。索菲婭是我的保姆,她跟我一塊兒從海的那邊來,我們坐的是一條很大的船,船上有一個冒煙的煙囪——冒的煙可多了!——我噁心得直想吐,索菲婭也一樣,羅切斯特先生也一樣。羅切斯特先生躺在叫頭等艙的一個漂亮房間的沙發上,索菲婭和我睡在另外一個地方的小牀上。我差一點兒從牀上摔下來,那牀就像一個擱架。還有,——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愛——簡•愛。”

“愛爾!嗨,我說不來。哦,還有,後來我們的船停在早上的時候停了下來,天還沒有大亮,停在一個大城市那兒。那個城市很大,房子全是黑乎乎的,到處都是煤煙,一點兒也不像我離開的那座漂亮乾淨的城市。羅切斯特先生抱着我走過一條跳板上岸,索菲婭跟在我們後面,我們一起乘上了一輛馬車。馬車把我們拉到一座叫做旅館的漂亮大房子跟前。那座房子比這座還要大,還要好。我們在那兒待了約莫有一個星期。我和索菲婭每天都到一個叫公園的地方去散步,那地方挺大,到處是樹,一片碧綠。除了我,那兒還有好多孩子,還有一個池塘,裡面有很多美麗的鳥兒,我用麪包屑餵它們。”

“她說得那麼快,你能聽懂嗎?”費爾法克斯太太問道。

我完全能聽懂,因爲我聽慣了比埃洛夫人流利的口語。

“我希望,”這位好心的太太接着說,“你能問她一兩個關於她父母的問題。我不知她是不是還記得他們。”

“阿黛勒阿黛爾的法文名字。,”我問道,“在你說的那座漂亮乾淨的城市裡,你跟誰一起住的呢?”

“很久以前,我跟媽媽住在一起,可是她上聖母馬利亞那兒去了。媽媽常教我唱歌跳舞,朗誦詩歌。有好多好多先生和太太來看媽媽,我常常跳舞給他們看,或者坐在他們膝頭給他們唱歌。我挺喜歡這樣。現在就讓你們聽我唱歌好嗎?”

她已經吃完了早飯,所以我允許她一顯身手。她從椅子上爬下來坐在我的膝上,然後將小手一本正經地合在胸前,把卷發往後一甩,擡起兩眼望着天花板,唱起歌劇裡的一支歌曲來。這是一個被遺棄的女子唱的歌。她在哀嘆了情人的負心之後,想用驕傲的態度對付對方。她讓僕人把她打扮起來,用她最晶瑩的珠寶和最華麗的衣服,然後決定當晚到一個舞會上去跟那個虛情假意的人見面,用她的歡快舉止向他證明,他的遺棄對她的影響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選這種題材的歌讓一個小歌手來學唱,似乎有點奇怪。不過,我猜想之所以如此,觀衆們是想聽聽愛情和嫉妒的內容,由奶聲奶氣的童聲唱出奇怪曲調。這樣的目的是很低級趣味的,至少在我看來如此。

這支短歌被阿黛爾唱得委婉動聽,而且還帶着她那種年齡的天真無邪,唱完以後,她跳下我的膝頭,說:“小姐,現在我來給你背幾首詩。”

擺好姿勢後,她開始報題目:“拉封丹的寓言:《老鼠同盟》。”原文爲法語。拉封丹(1621—1695)爲法國寓言詩人。接着,她抑揚頓挫地朗誦起這首小詩來。她的聲音宛轉自如,動作表情恰到好處,對於她這樣的年齡來說確實十分難能可貴,這說明她受過認真的訓練。

“這首詩是你媽媽教你的嗎?”我問。

“是的,她常常這麼念:‘你怎麼啦?’一隻老鼠問,‘說吧!’原文爲法語。她叫我舉起手——就像這樣——好讓我記住問話的時候要提高嗓門。現在我給你跳舞好嗎?”

“不,已經夠了。可是像你說的,你媽媽上聖母馬利亞那兒去以後,你跟誰住在一起呢?”

“跟弗裡德里克太太

和她丈夫。她照料我,不過她跟我沒有親戚關係。我想她很窮,因爲她沒有我媽媽那麼好的房子。我在那兒沒待多久。羅切斯特先生問我是不是願意跟他一起到英國來住,我說願意。因爲我認識弗裡德里克太太以前就認識羅切斯特先生了,他一直待我很好,還送我漂亮的衣服和玩具。可是你看,他說話不算數,把我帶到英國來後,他自己卻又回去了,我一直沒有看到他。”

吃過早飯,阿黛爾和我一起進了書房。看來羅切斯特先生吩咐過,要把這間房子闢爲教室。大部分書都被鎖在玻璃櫥裡,不過有一個書櫥是開着的,裡面放的是初等教育有可能用到的各種書籍,還有一些輕鬆的文學作品、詩歌、傳記、遊記和幾本傳奇故事等。我想,他大概認爲一個家庭教師的閱讀需要,也就是這些書了。確實,從目前來說,這些書已經使我非常滿足了。和我在洛沃德時難得能找到的幾本舊書相比,這些書給我在消遣和求知方面提供了極其充分的方便,就像獲得了一次大豐收。在這間房子裡,還有一架嶄新的立式鋼琴,音色好極了。此外還有一個畫架和一對地球儀。

我發現我的學生雖然不大肯用功,卻相當聽話。她對任何有規律的活動都還不習慣,我覺得一開始就對她嚴格限制是不明智的。所以,在快到中午的這段時間裡,我跟她說了許多話,總算哄她學了一點兒功課。之後,我就放她回到保姆那兒去了。接着,我打算利用午飯前的一段時間,畫幾張小速寫供她學習用。

我正上樓去取我的畫夾和畫筆,費爾法克斯太太叫住了我:“我想,你上午的課已經上完了吧。”她說,當時她正站在一個雙扇門開着的房間裡。她和我打招呼,我就走了進去。這是個富麗堂皇的大房間,有深紫色的椅子和窗幔、土耳其地毯、貼着胡桃木壁板的牆壁,以及一扇鑲有很多彩色玻璃的大窗戶,還有雕刻着華麗線條的高高的天花板。費爾法克斯太太正在給餐具櫃上的幾隻精緻的紫晶石花瓶撣灰。

“好漂亮的房間!”我朝四周打量着,不由得驚歎着。因爲以前我從沒看過,哪怕只有這一半氣派的房間。

“是啊,這是餐廳。我剛把窗戶打開,好讓這裡透透空氣和陽光,因爲難得有人進來的房間裡,什麼東西都會變得潮乎乎的。那邊的客廳簡直就像地窖一樣。”

她指了指又寬又大的拱門,它的式樣和窗戶一樣,也掛着泰爾紫一種紅紫色染料,因最早由古腓尼基泰爾城人提取的染料染成,因而得名。的帷幔,這會兒已收攏在兩邊。我踏上兩級寬闊的臺階,走近拱門前朝裡一看,我簡直以爲看到了一個仙境。在我這雙不曾見過世面的眼睛看來,裡面的景象實在太輝煌了。其實,那隻不過是一間十分漂亮的雙間客廳而已。大客廳裡面還有一間小客廳,兩間屋子都鋪着白色地毯,地毯上面彷彿撒滿一個個色彩鮮豔的花環,天花板上全都雕飾着白色的葡萄和葡萄葉蔓組成的圖案,下面則擺放着深紅色的軟榻和躺椅,上下顏色形成強烈的對比。壁爐架上白色的帕羅斯大理石產於希臘的帕羅斯島上的一種名貴白色大理石。的,上面擺設着用紅寶石般閃閃發光的波希米亞玻璃製成的小飾件。窗戶之間隔着一面一面的大鏡子,重現出房間內到處是雪白與火紅交相輝映的景象。

“你把這些房子收拾得真整潔啊,費爾法克斯太太!”我說,“一塵不染,也不罩布套。要不是有股冷氣的話,人們還以爲這裡每天都有人住的呢!”

“嗨,簡小姐,羅切斯特先生雖說不常來這裡,可每次來的時候總是很突然,出人意料。我看得出來,他最討厭樣樣東西都用布罩着,所以,我覺得與其等他來了時才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還不如把房間收拾得隨時可以讓他來住的好。”

“羅切斯特先生是個要求很嚴、喜歡挑剔的人嗎?”

“那倒未必是這樣。不過他有紳士的習慣和愛好,他希望什麼都安排得合心合意。”

“你喜歡他嗎?一般人都喜歡他嗎?”

“哦,喜歡。我這一片的人一向都很尊重他們家。不記得從什麼時代起,只要你眼睛能望得到的四周這一帶的土地,全都是羅切斯特家的。”

“哦,那麼撇開他的土地不談,你喜歡他這個人嗎?別人也喜歡他這個人嗎?”

“我沒有理由不喜歡他,我相信他的佃戶們也都認爲他是個正直、寬厚的地主。不過他很少跟他們一起相處。”

“可是,難道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總之,他的性格怎麼樣?”

“哦,我想他的性格是沒什麼可指摘的。也許他是有點怪。他去過很多地方,見過不少世面。我敢說他一定很聰明,不過我從來沒跟他說過多少話。”

“他怎麼個怪法呢?”

“我也不知道——這很難說清——沒什麼特別怪的地方,不過你跟他說話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感覺:你總是沒法判定,他是在開玩笑呢,還是認真的,他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總之,你沒法徹底瞭解他——至少,我是這樣。不過這並不影響什麼,他是一個很好的主人。”

這是我從費爾法克斯太太那兒聽到的關於我們兩人的主人的全部情況。有些人似乎不懂得概括人的性格,也不會觀察或描述人或事物的與衆不同之處,這位和藹的太太顯然就屬於這一類。我接二連三提出來的問題只能使她感到迷惑不解,而我卻問不出什麼結果來。在她看來,羅切斯特先生就是羅切斯特先生,是位紳士,是個地主——僅此而已,此外她再也不會去作進一步的探究和追問了。而且她對我顯然感到奇怪,因爲我想對主人的爲人有一個更確切的瞭解。

我們從餐廳裡出來後,她主動提出要帶我去看看這座宅子的其他地方。我跟着她上樓下樓,邊走邊讚歎不絕,因爲一切都拾掇得既整潔又漂亮。我覺得前面的一排大房間特別富麗堂皇,三樓的幾個房間雖說又低又暗,但因爲古色古香,倒也別有情趣。由於時尚的變化,曾經佈置在樓下的傢俱不時被搬到這裡來。窄窄的窗戶透進來昏暗的光線照,藉着這光線,可以看到有上百年曆史的牀架,橡木的和胡桃木的櫃子,上面雕刻着棕櫚樹枝和小天使的頭像一類的古怪圖案,看上去模樣就像是希伯來約櫃猶太人保存兩塊十誡碑的木櫃。詳見《聖經•舊約•出埃及記》第25章中的有關內容。。還有一排排很有年頭的高背窄椅,以及更加有年頭的矮凳,凳墊上還留有被磨去大半的刺繡的痕跡,而刺繡者的手指化爲塵土已經有兩代之久了。所有這些遺物,使桑菲爾德府的第三層看起來像個往事的老家,回憶的殿堂。

白天,我很喜歡這些隱蔽處所的寂靜、昏暗和古怪,可是傍晚,我是絕不會對在這種寬大而笨重的牀上睡覺產生羨慕心緒的。這些牀,有的還裝有可以關上的橡木門,有的掛着古老的英國繡花牀帳,上面密密麻麻地繡着各種古怪的花樣和更爲古怪的鳥兒,還有最最古怪的人物——所有這一切,要是在慘淡的月光下,看起來準會顯得非常古怪的。

“僕人們就睡在這些屋子裡嗎?”

“不,他們都住在後面的一排小屋子裡,誰也沒在這兒睡過。幾乎可以這麼說,要是桑菲爾德府真的有鬼的話,那這裡就是它出沒的地方。”

“我也這麼想。那麼,你們這兒沒有鬼咯?”

“我從來沒聽說過。”費爾法克斯太太笑着回答。

“也沒有什麼鬼的傳說——傳奇或者鬼的故事嗎?”

“我想一定沒有。不過。聽說羅切斯特家的人在世時,一個個都比較暴躁,他們不是一個文靜的家族。也許正因爲這樣,所以他們現在躺在墳墓裡安息時都很文靜。”

“是啊——‘經過了一場人生的熱病,他們現在睡得好好的。’莎士比亞劇本《麥克白》第三幕第二場中,麥克白講到被他謀害的鄧肯時說的一句臺詞,原文中的“他”此處被改爲“他們”。”我喃喃地說道,“你現在去哪兒,費爾法克斯太太?”因爲她正要走開。

“到鉛皮屋頂上去,你願意一起去,從那兒眺望一下風景嗎?”我跟着她,登上一道很窄的樓梯,來到閣樓,再從那兒爬上一道梯子,鑽出天窗來到屋頂上。現在我同那些鴉羣的棲息地處在同一個高度上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的巢。我從雉堞上探出身子,遠眺下面的景色,俯瞰着像地圖般展開的地面。只見絲絨般平滑光潔的草坪,緊緊環繞着灰色的宅基。獵場般廣闊的田野上,點綴着一棵棵古樹。一條小路上面覆蓋着苔蘚,從滿是枯枝黃葉的樹林中穿過,那青青的苔蘚,比長着葉子的樹木還要綠。大門外的教堂、大路、寧靜的羣山,全都安然地沐浴在秋日的陽光裡。放眼望去,四周的地平線上,是一片有着珍珠白一樣色彩的大理石花紋的碧藍晴空。這樣的景色雖沒有一點獨特之處,但一切都那麼賞心悅目。當我轉過身子,重新鑽進天窗時,我幾乎都看不清下樓的梯子了。我剛纔一直在仰望着蔚藍色的天穹,一直歡快地俯視着宅子四周陽光照耀下的樹叢、牧場和青山。兩相比較,閣樓裡在人眼前昏暗得就像地窖一般。

費爾法克斯太太爲了關天窗,在後面耽擱了一會兒。我摸索着找到了閣樓的出口,就從閣樓的狹窄樓梯上爬了下來。然後我就在樓梯下面的三樓的長長走廊裡猶疑不前。這條又窄又低又暗的走廊把三樓的前後房間分成了兩排,兩邊的兩排小黑門全都關着,只在遠遠的一頭有一扇小窗戶,看起來活像是藍鬍子法國民間故事中一個殘暴的丈夫,曾殺死過六個妻子,她們的屍骨後來被第七個妻子在密室中發現。城堡裡的走廊。

正當我輕手輕腳朝前走着時,突然聽到一陣刺耳的聲音——我萬萬沒想到會在如此寂靜的地方聽到這樣的聲音——一種奇怪的笑聲,清晰、呆板而又悽慘。我停下腳步,笑聲也停了,但只停了一會兒,接着便又響了起來,而且比剛纔的聲音更大。它震耳欲聾地響了一陣子後才停下來,彷彿在每個冷寂的房間裡都激起發回聲。不過,這個聲音實際上是從一個房間裡發出來的,我幾乎能指出它發自哪個房間。

“費爾法克斯太太!”我大聲喊道,因爲這時我正聽到她從樓梯上下來,“你聽見那大笑的聲音嗎?是誰啊?”

“大概是哪個僕人吧,”她回答說,“也許是格雷斯•普爾。”

“你剛纔聽見了嗎?”我又問了一句。

“聽見了,聽得清清楚楚。我經常聽見她笑,她就在這裡的一個房間裡做針線活兒。有時候莉亞和她在一起。她們在一起時常常很吵鬧。”

笑聲又低沉而有節奏地響了起來,最後變成了一種奇怪的咕噥聲。

“格雷斯!”費爾法克斯太太喊了一聲。

說實在的,我並不指望能有什麼格雷斯來應答,因爲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悽慘、怪異的笑聲。不過,好在這時正值中午,在怪笑的當兒,並沒有什麼出現鬼怪現身的跡象,而且當時的景色和季節,也不容易使人產生恐懼感,否則的話,我準會因爲迷信而害怕起來。不過,事實向我證明,即便我只是感到驚奇,我也已經很傻了。

離我最近的那扇門打開了,一個僕人走了出來。這是個三四十歲的女人,身材粗壯,僵硬,紅頭髮,還有一張刻板而平常的臉。你簡直再也想象不出還有比這更缺少神秘氣息,更不像鬼的形象了。

“太吵了,格雷斯,”費爾法克斯太太說,“記住我的吩咐!”格雷斯默默地行了個屈膝禮,就走進去了。

“她是我們僱來做針線活兒的,也幫莉亞做些家務活兒,”這位寡婦繼續說,“雖說她在某些方面並不是沒有什麼毛病,不過她的活兒還是幹得不錯。順便問一下,今天上午你給你的新學生上課上得怎麼樣?”

話題就這樣轉到了阿黛爾的身上,直到走到樓下明亮而又歡快的地方時,我們還在談論這個話題。阿黛爾在大廳裡迎着我們跑上來,同時嘴裡嚷嚷着:

“女士們,午飯已經擺好了!原文爲法語。”接着又來了一句:“我呀,我可是餓壞了!原文爲法語。”

我們看到午飯已經準備好,正擺在費爾法克斯太太的房裡等着我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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