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微風和煦,陽光正暖,百花爭豔,樹木瑟瑟作響,萬物迎春之聲爲楚家消減了幾絲肅穆的氣息。
“不知楚二公子傳召,所謂何事?”楚奕渲正一臉陰沉地坐在院中,忽然聽到一個清如潺水的聲音傳來。
楚奕渲黑着一張臉轉頭,便看到一個笑得一臉春光明媚的錦衣男子搖着摺扇漫步走了進來,陽光照耀在男子身上,似乎爲男子鍍了一層金黃的外裳,極暖。
“楚二公子一張包公臉是爲何?”男子輕輕搖着手中摺扇,眯着眸子一臉好整以暇地看着楚奕渲,緩緩走進。
楚奕渲抿脣不語,像是看着仇人一般盯着男子,恨不得將男子剝皮抽筋了一般。
男子捂脣輕咳兩聲,想着這殺氣實在是重,只是他不知道他怎麼招惹這爺了?
“餘兄早已及冠,但是家中仍舊尚無妻室,是不是不太合適?”過了半晌,楚奕渲吐出一句極富多管閒事嫌疑的話。
“原來是這個事情啊!”男子搖着摺扇的速度快了幾分,“前幾日我正巧看見一位姑娘,窈窕淑女,才貌雙全,真是忍不住一見傾心啊。”
此話一出,楚奕渲的臉立刻陰雲密佈,一雙星眸恨不得將面前人春風得意的笑臉千刀萬剮一般:“一見傾心?餘邵卓,你的口味真是讓本公子驚訝得很。”
這個男子正是瑤城城主的公子餘邵卓,從小和楚奕渲就是好友,上瑤山的次數也是數不勝數,自然也是有着幾分本事的棟樑之才。
被鄙視了的餘公子很是無辜地眨眨眼:“聽着語氣,奕渲好像知道我所說之人?”
“不錯!”楚奕渲很是大方地承認了,想了想,接着說道,“看在多年情分的面子上,我一定要提醒你,千萬不要被那個女人的外表給騙了,她不過就是有着一副好相貌罷了,但是實際上可是個母夜叉,要是你真和她有什麼的話,恐怕以後一輩子你都要受她壓制了,而且她還是個暴露狂……”
“楚奕渲我不撕了你的嘴!”旁邊忽然傳來一聲怒喝,隨機看到江挽裳瞪着一雙杏眼衝了出來,一雙纖指指着楚奕渲,帶着隱隱的顫抖。
“你看看你現在這模樣,我哪裡說錯了?”楚奕渲看着炸了毛的江挽裳,很是欠揍地昂頭說道。
“姑奶奶怎麼樣關你什麼事?用得着你到處敗壞本姑娘的名聲?”江挽裳甩手,一條軟鞭乍現,朝着楚奕渲毫不留情地揮了過去。
從一開始就被忽略了個徹底的餘邵卓只是看着兩人的互動,想着楚奕渲從一開始對自己說的話,以及堪比暗夜星空的的臉色,忽然眸光中閃過一絲瞭然。
我的楚二公子,你的心思可真是不猜不知道,一猜嚇一跳啊。
江挽裳手中的軟鞭虎虎生風,毫不留情的,大有一副將楚奕渲往死裡打的氣勢。
院中無邊落木蕭蕭下,無數花草樹木遭了秧,本來樹上棲息着的鳥雀全都嘰嘰喳喳地叫着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一下子院中一片狼藉,似乎是被狂風席捲了一般,極爲凌亂。
從沒有見過楚奕渲生這麼大的氣,餘邵卓仰頭,看着上空糾纏不休的身影,幽幽嘆了口氣。
“奕渲!”房內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極爲清潤,雖然聲音不大,甚至在一片刀光劍影中有些聽不清楚,但是餘邵卓卻生生地聽出了一絲冷然和警告的氣息。
果不其然,楚奕渲立刻收了手,飛身落下。
江挽裳隨之落下,微微喘息着,真是想不到,這個偷窺狂本事居然比她想象中大上許多。
“大哥?”楚奕渲沒有看江挽裳,朝着房內疑惑地問了一聲。
“莫要怠慢了客人!”
“他不是客人!”楚奕渲瞥了餘邵卓一眼,就這一起穿着開襠褲長大的還算是客人?
“難不成江小姐還是內人?”初塵聲音拔高了幾個度。
餘邵卓一下子笑開了。
楚奕渲還沒有說話,江挽裳搶先開口:“姐夫你可說清楚,誰是他內人?”
那表情比之看到一坨便便好不了多少。
楚奕渲眉毛一斜,齜牙咧嘴地就要朝着江挽裳再次撲去理論一番。
“奕渲去後山點兵!”初塵的一句話成功阻撓了楚奕渲的腳步。
楚奕渲想着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大敵當前,不和這死女人一般見識,一甩衣袖朝着院外走去。
江挽裳轉頭看着餘邵卓,巧笑倩兮:“餘公子,上次的花展真是美得很,現在我們去把剩下沒賞完的賞了可好?”
餘邵卓苦着一張臉想着你們倆鬥氣拉上我這個無辜的人幹什麼?
只是話還沒說完,便感到一陣風吹了回來,楚奕渲警告地看着餘邵卓,怒吼一句:“後山點兵!”
餘邵卓朝着江挽裳聳聳肩,施施然跟着暴怒的楚奕渲去後山了。
江挽裳眸中噴火地看着楚奕渲,別讓他落在她手裡!否則非給他扒一層皮下來!
房門打開,初塵的身影從屋中緩緩顯現出來,傾了滿院的月光。
“江小姐想不想去後山看看?”初塵溫聲開口,勾起了江挽裳的興趣。
江挽裳到達瑤山後山的時候,便看到了山頂點將臺的兩個遺世獨立的身影。
前邊半步站着一抹錦衣身影,立於羣山萬壑之上,顯示出一股遺世獨立的孤高傲絕之氣,不知道是不是江挽裳的錯覺,她竟從那一抹身影上看到了睥睨天下的傲然氣勢。
真是想不到,那個偷窺狂這麼看起來,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江挽裳歪頭看着,眼中的輕蔑少了幾分。
也是,楚家出品,怎麼能差了?
“下邊將士聽着,楚家養兵千日,現在到了各位效忠的時候,夏陵對楚家不仁,休怪楚家不義!夏氏綿延百年,氣數已盡,禮崩樂壞,民不聊生,現楚家受天命,承民運,寶劍出鞘,舉兵天下。楚家出世,拯救蒼生!”
“楚家出世,拯救蒼生!”
“楚家出世,拯救蒼生!”
三軍將士齊聲大喊,撼天動地的聲音在瑤山後山久久迴響,經久不息,比之先前楚奕渲合了內力的聲音更添了幾分攝人氣魄,穿過後山,向着遠方飄去。
“楚家這百萬將士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半晌,江挽裳開口,說出這麼一句。
“瑤山後山綿延百里,本就不足爲外人窺探,原來竟是養兵之地!”餘邵卓站在楚奕渲身邊,看着腳下黑壓壓的軍隊,眸光閃了閃,忽然覺得自身的氣度也高了幾分。
原來將臨天下,是這般感覺!
“你也說了,綿延百里,倘若不多加利用,豈不是浪費?”楚奕渲眸光沉沉地盯着下邊戎裝以待的百萬將士,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陰沉和肅穆。
忽然,楚奕渲擡頭,看到了對面山頭上一抹白衣清華的身影,遺世獨立,飄然若仙,周身氣度風華在氤氳的山氣中絲毫不被埋沒半分,反而憑的添了幾抹飄渺之氣。
旁邊一抹錦繡羅裙的纖瘦身影,在初塵的身邊沒有被埋沒了半分,臂上長長的挽紗被風揚起披在身後,合着揚起的三千青絲,真如瑤池仙子一般美豔清絕,看着看着,楚奕渲深沉幽暗的眼睛腫閃過一抹柔情。
江挽裳似乎是感受到了楚奕渲沉沉的視線,轉過頭來,看着楚奕渲的方向,中間隔了一條極寬的山谷,就算是身影也是極小,但是江挽裳卻覺得,自己看到了那人身上溢出的濃濃柔情。
她一定是魔怔了,江挽裳想着,那個偷窺狂怎麼可能那麼看着她?
楚奕渲目力極好,但是依舊看不清江挽裳的神色,看着江挽裳忽然間再次轉回了頭,他卻有種感覺,她害羞了。
忽然極爲好奇,那般大大咧咧無拘無束的女子,害羞起來該是何種風情?
“不知江小姐覺得剛纔本公子一席言論如何?”
江挽裳正慌神,忽然腦海中響起了這麼一句,雖說語氣有些自戀,但是江挽裳還是依稀辨出了其中隱含的期待。
“大氣言論,有大將之風;睥睨天下,有帝王之勢。”雖說很想再次損損他,但是江挽裳還是不爭氣地將自己真實地想法傳音入密了回去。
“哈哈……”忽然聽到一陣極爲豪放的笑聲。江挽裳轉頭看去,便看到楚奕渲笑得極爲娟魅張狂,但是沒有一絲粗鄙,反而渾身上下都是一種傲視天下睥睨萬物的張揚之風。
隨後,楚奕渲再次朝着江挽裳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撩衣襬,朝着山下飄然而落。
江挽裳勾脣一笑,想着這人,當真是不必初塵差了半分。
一個時辰後,楚家後山大開,三十萬兵馬面世,天下譁然。
“世子所料不錯,楚家果真藏兵!”瑤山之外五十里處,夏陵軍隊主帳內,一個穿着鎧甲的狂野將領對看着密保的夏紹延說道。
“楚家百年屹立不倒,姿態更甚從前,其中必定有儀仗的資本。”夏紹延面無表情,開口說道。
“不過是區區三十萬兵馬,我們帶兵五十萬,以多佔少,比贏無疑。”
“你以爲我們的五十萬兵馬還和先前無二?”夏紹延冷眼瞥了一眼旁邊那將領,那將領閉口不語。
“饒是那樣也是將近兩倍的人數,世子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另外一邊的一個將領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夏紹延擡頭,盯着那將領看了片刻,隨後扔出軍令:“既然陳將軍這麼有把握,這第一戰爭,陳將軍出戰可好?”
那陳將軍站起身拿起軍令:“好!第一站本將必定讓楚家的反賊知道什麼是厲害!”
夏紹延頷首不語。
楚家自然不同於一般佔山爲王的一些反賊,楚家軍隊從未現世,他自然摸不清底細,雖說陳威心高氣傲了一點,但是領軍帶兵已是多年,經驗尚足,要是勝了的話,固然欣喜,倘若敗了的話,正好也磨磨陳威的傲氣。
傍晚,楚奕渲和餘邵卓帶着三十萬兵馬在瑤城之外二十里出紮營,與夏陵軍隊拉開戰線,兩軍對峙正式開始。
瑤城的百姓自然不同於一般的百姓,對於戰爭沒有絲毫的畏懼。多年以來,瑤城之人只知楚家不知夏陵,楚家對於他們來說敬若神明,自然不會敗。
楚家是瑤城人民的天,瑤城在楚家的庇佑下生活富足百年,是其它州城人民可望而不可即之地。現在夏陵居然要討伐楚家,一下子瑤城之內怨聲載道,將夏陵百年的祖宗至現在新皇罵了個狗血淋頭。
楚家軍隊主帳內,楚奕渲早就沒了點兵之時的大將之氣,現在正歪倒在上首的榻上,看着下邊正襟危坐的幾位將領,清聲開口:“夏陵的戰書下了?”
“是!”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以爲穿着鎧甲的少年將軍上前,將一副卷抽呈給了楚奕渲。
楚奕渲直起身子,接過卷抽隨意看了一遍,眉梢挑起:“陳威?”
“是!”剛剛稟告的少年再次點頭,眸中是超脫年齡的冷靜與睿智,“陳威是夏陵有名的將軍,從小便征戰南北,經驗充足,更有着常勝將軍的稱號。”
“常勝將軍?”楚奕渲眉梢挑起,淡然一笑,“王沛,你可是有興趣去會會這這位常勝將軍?”
被喚作王沛的少年眸光一亮,稍顯稚嫩的臉上閃過一抹笑意,拱手抱拳:“是!”
“明天開戰?”接到消息的江浸玥正在院中擺弄着花草,纖纖素手接過晴溪手中的信箋,挑眉開口。
晴溪無語,想着信上不是明明白白寫着的?她又沒看哪裡知道?
“看不到真是有點可惜。”江浸玥嘖嘖嘴,嘆了口氣說道。
“之前郡主爲何不和公子回楚家?”晴溪接過江浸玥手中的水壺,開口問道。
“還郡主呢?王府都沒了哪裡來的郡主?”江浸玥看着晴溪,糾正道。
一說這個稱呼她就想到了那賜婚的聖旨,心裡就憋屈。
“既然小姐想看,爲何當初不去楚家?”晴溪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
“楚家哪裡有鳳家好玩!”江浸玥擺了擺手,語氣中透露這一抹嫌棄。
晴溪無語,想着您又想看戲又不去楚家,這麼說真的不自相矛盾麼?
“記得讓攬月閣的人第一時間把戰況給我傳回來!”江浸玥朝着晴溪吩咐了一句,施施然朝着鳳夫人的院子裡走去。
所料不錯的話,這個時候孃親應該和父親在煮茶,她正好去蹭一杯。
看着江浸玥施施然背影,晴溪嘆了口氣,想着現在全天下,恐怕最爲悠閒的就是小姐了。忽然對遠方辛苦打仗的初塵升起了幾抹同情之意。
第二天,陽光萬丈,是適合打仗的好天氣。
陳威端坐在駿馬上,隱在頭盔之下黝黑的大眼看着對面軍隊最前方稚氣未脫的少年,隨後朗笑出聲:“哈哈……楚家是不是沒人了?第一戰就派個娃娃出來?”
“久聞陳將軍大名!”王沛聲音清朗,比之陳威粗狂的嗓音別有一番風味,避重就輕的話比之陳威的豪言壯語,更加耐聽了幾分。
“你個小娃娃萬一早早戰死沙場本將豈不是愧對你父母?回去吧回去吧!讓你們首領來和本將打!”陳威的話一洛,惹來夏陵軍隊之內一陣鬨笑聲。
王沛依舊是淺笑的臉色,沒有因爲陳威的話生氣一分難堪,反脣開口:“陳將軍有所不知,昨日挑選應戰之人的時候,由於我學藝最爲不精,所以被派來應戰,實屬無奈之舉。”
一句話一出,夏陵軍中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個牙尖嘴利的小娃娃,本將不和你一般見識!”陳威大眼一瞪,聲音更大了幾分。
“陳將軍最好不要一口一個小娃娃,萬一最後敗在了本將手下,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王沛挑眉,稍微帶着童稚的嗓音更惹得陳威怒火中燒。
“你說王沛這小子能不能靠得住?”餘邵卓坐在馬車,凝眉看着陳威難看的臉色,問着身邊的楚奕渲。
“你這是懷疑我親自培養出來的人?”楚奕渲轉頭,看着餘邵卓,語氣中有着一絲不滿。
哈?餘邵卓瞪了楚奕渲一眼:“你早說你親自培養出來的不行了?”
“王沛這孩子兵事天賦極高,但是沒有經過實戰,這次也是給他一個機會,真刀真槍的磨練一番。”楚奕渲看着馬上王沛略顯單薄的身影,沉聲開口。
“也就你膽子這麼大,敢把這至關重要的第一站拿來給人練手。”餘邵卓嘖嘖嘴,這麼任性真的好麼?
“沒事,我大哥這不是回來了麼?”楚奕渲忽然一笑,極爲得意地說出一句。
餘邵卓一噎,這是早就想好退路了?
也是,公子初塵那就是神話中的神話,要是他說他一人退了這五十萬的兵,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送上崇拜的眼神。
陳威又和王沛交鋒了幾句,陳威不知道被王沛的那句話激怒了,打馬朝着王沛而去。
王沛打馬迎上,和陳威簡單地過了幾招,隨後各自退回了隊伍前方。
陳威眼中的蔑視少了幾分,真是想不到,對面的那個少年馬上功夫了得。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陳威盯着王沛看了半晌,似笑非笑地讚歎了一句。
王沛輕笑:“在活捉陳將軍之前,本將不敢妄稱英雄!”
陳威笑:“好!有志氣!”
他上過沙場,見過各種各樣的敵軍降臨,可是這麼臨危不亂的少年將領還是第一次見。
雖是不服,但是也不得不佩服楚家的人才!
“佈陣!”陳威朝着身後一揮手,沉聲開口。
十萬軍隊揮舞着“夏”字的旌旗,動作極爲迅速,在東南、西南兩個方向成半圓排開,前方留出一片極爲寬廣的空地,只有三位將領鎮守,後方兵力逐漸密集,成龍尾之勢。
陳威聽着身後的動作,臉上的得意之情還沒有完全彌散開,就被王沛的幾句話給擊了個粉碎。
“一萬兵馬從東面突擊,一萬兵馬從西面突擊,兩萬自北入陣,東南西南中間前後三千人全部剿殺,南部留白!”王沛的聲音在寂靜的戰場上極爲清晰,身後的士兵聞言之後沒有絲毫猶豫,井然有序地衝入對方陣營。
陳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打馬朝着自己而來的少年,臉上表情一僵。
“陳威的九曲回龍陣好生威武!”王沛衝到陳威面前,從馬上躍起,清聲說道。
陳威冷哼一聲沒有說話,自馬上躍起,迎上了王沛。
王沛此次單槍匹馬鬥陳威沒有絲毫猶豫,九曲回龍陣陣眼由前邊三位將軍駐守,自然不可輕舉妄動,若非如此,整個陣法的弱點便一覽無遺。
陳威這次是真的輕了敵,九曲回龍陣的難度只是中等偏上,本來以爲一嚇唬這小娃娃就算了,但是真相沒有想到這個輕易就讓他給破了陣。
看着王沛略帶稚氣的臉上流露出的一抹殺氣,陳威回了神,全心全力地應付着。
一下子戰場上刀光劍影,喊殺聲、戰馬嘶鳴聲不絕於耳,極爲慘烈。
夏陵以十萬士兵佈陣,楚家以四萬兵馬破陣,細看之下,倒下的全都是夏陵士兵。
鮮血漸染,這是楚家士兵的第一戰,人人心中都充滿了激情,就像是出生的牛犢一般,人人都殺紅了眼,要打好這出山以來的第一戰。
一個時辰之後,夏陵的陣法已經支離破碎,苦苦支撐着,倒下的士兵不計其數,就算是陳威也被王沛不計後果的打法逼的節節後退。
“將軍!”旁邊以爲鎮守陣眼的將士呼喚出聲,陳威聞言心下一抖,一掌逼回了王沛,環顧四周。
“補陣!”陳威沉聲開口,緊接着夏陵士兵再次上前,不全了殘缺的陣法。
“陳將軍好勇氣!”王沛讚歎了一聲,再次飛身迎上陳威。
陳威臉色極爲陰沉,倘若這二十萬的兵馬打不了楚家的四萬,這以後還怎麼混下去?所以,這第一站,無論後果,必須打響!
還有面前這個少年,就憑着他對陣法的熟識程度,倘若不除去的話,將來必成禍害!想着想着,陳威的目光中透露出殺氣。
王沛終究是年輕,久戰之下體力有所不支,額頭上逐漸有薄汗沁出。
太陽已經由東方直上中天,戰場的喊殺聲與打鬥聲也隨着陽光的逐漸熱烈而越發的震耳欲聾。
王沛抿脣,無奈力氣和體力都和陳威差上許多,苦苦支撐之下身上依舊多了幾條傷口。
餘邵卓面色一凝,一蹬馬蹬,從駿馬上飛身躍起,朝着前方迎上了陳威的招式。
王沛也不戀戰,立刻飛身退後,指點着破陣之法。
陳威看着後來加入的這個錦衣男子,不由得沉聲開口:“閣下何人?”
上戰場而不穿戎裝,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實在是怪異。
“餘邵卓!”
“瑤城餘家?”
“陳將軍好見聞!”餘邵卓冷哼一聲,對着陳威頻頻出手。
“要是乃是夏陵之地,餘公子此舉是代表了什麼?”陳威怒目,拿一種看叛徒的目光看着餘邵卓。
“瑤城只是楚家,不知夏陵!”餘邵卓輕蔑一笑,對着陳威頻出殺招。
旁邊的三位將士一看陳將軍明顯不敵面前這個錦衣的男子,一看面前的情形陣法也是守不住了,於是相互對視一眼,從餘邵卓手下救下陳威。
九曲回龍陣一下子被擊潰,夏陵的士兵沒了陣法,被楚家士兵打得措手不及,倒下的士兵越來越多,幾乎已經沒有了落腳的地方,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看着面前殺紅了眼的楚家士兵,夏陵的士兵真正的怕了,這麼些年的安逸生活,他們早就忘記了戰爭是什麼味道,但是不想這一地戰就是這麼慘烈,舞着槍的手臂動作越來越慢。
楚奕渲也從馬上飛身而起,向着陳威而去,所謂擒賊先擒王,拿下了陳威,給夏陵一個下馬威。
楚家軍隊也出了一道錦衣身影攔住了楚奕渲的動作,正是一直在後方觀戰的夏紹延無疑。
“幸會!”楚奕渲淺笑,面色輕鬆地不像是在戰場上一般,看着面前愣着一張臉的男子,像是招呼老朋友一般開口。
“楚二公子好本事!”夏紹延開口,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這第一戰真是讓本小王開眼界!”
“不過是牛刀小試罷了!”楚奕渲瞥了一眼旁邊,“夏陵的虎將,也不過如此!”
“楚二公子切莫高興地太早!”夏紹延揮出一掌,旋身之間拉過陳威回到了各自陣營。
陳威早就被餘邵卓重傷,但是依舊強撐着端坐在馬上,這一份氣度就足夠令人佩服。
夏紹延冷眼瞥了下方明顯不敵但是依舊在苦苦支撐的夏陵士兵,沉聲開口:“撤!”
看了一眼楚奕渲,夏紹延轉身打馬離去。
王沛也鳴金收兵,見好就收這個道理,他自然是明白得很。
時候輕點兵馬,楚家傷亡共計八千人,夏陵傷亡六萬於人。
此一役瑤城以少勝多,大敗夏陵,四國譁然,瑤城周邊蘇城、卓州等八成城主向楚家遞出降書,表示願意脫離夏陵,歸順楚家。自此,包括瑤城在內的南方九城正是脫離夏陵,歸入楚家版圖。
雖是隻是九城,但是這九城的富庶卻是四國人民有目共睹,脫離夏陵,不得不說是夏陵極大的損失。
楚家以八千人大白夏陵不說,還招降了九城,舉世譁然,將此“瑤城之戰”渲染得濃墨重彩,楚家的聲望更是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次乃是屬下之過,望世子降罪!”陳威躺在帳中的榻上,渾身的白紗纏了個嚴嚴實實,但是依舊想要強撐着下榻,向夏紹延賠禮。
“陳將軍太過輕敵!”夏紹延看着陳威,沉聲說道。
雖說本來這一戰的初衷就是爲了磨磨陳威的戾氣,但是沒有想到,居然有這麼慘重的損失,雖說夏陵佔地面積極廣,但是隨便失去了九城之地,也不是一件小事。
更何況,是每年上繳賦稅最多的九城之地。
楚家果真是人才輩出!夏紹沉着臉想着,今日那個少年年紀輕輕,居然有這等本事,實在是令人大開眼界。
瑤山楚家,果真名不虛傳!
“陳將軍好生養傷!”夏紹延朝着陳威安撫了一句,擡步回了自己的帳子給夏昭曦修書。
“要不是那位小王爺今天我非得把那陳威給生擒回來!”楚家院落內,楚奕渲一拍桌子,沉聲說道,眼中的不敢不言而喻。
江挽裳難得地沒有出口諷刺。
“放了比抓了好!”初塵開口,安撫着楚奕渲。
看着幾人有些不解的眼神,初塵再次開口:“陳威是夏陵的常勝將軍,這個名聲自然不是白來的,本事自然多的是。我們楚家的軍隊雖說平時練兵練的多,但是真槍實彈的本事終究是少了。以後多會會這陳威,未嘗不是一個提升的好辦法。”
“確實是一塊不錯的試金石!”江挽裳也點點頭,贊同着初塵的話。
“怪不得今天楚大公子沒有出手,我說要是你出手那陳威絕對跑不了!”餘邵卓也點點頭,總算解了今天糾葛了許久的疑惑。
“這次是陳威輕敵了,才布出這麼一個陣,吃了這麼一個虧,陳威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恐怕日後難對付了。”江挽裳想着今天的狀況,也清聲開口。
“他使出真本事來纔好,不然我們拿什麼練兵?”楚奕渲擡眉,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將初塵的話想了個明白。
“不過這一仗的收穫實在是大!”餘邵卓淺笑着開口,看着桌上幾紙降書開口。
“這是給夏陵的一個教訓,看看接下來夏陵那位新皇如何應對吧!”初塵開口,鳳目淺淡地看着桌上的信箋。
幾人輕笑,沒有說話,楚奕渲拍拍衣襬,朝着外邊走去,去犒勞三軍將士,走的時候順便將江挽裳拉了走。
“初塵公子真是好本事!”晴溪看着江浸玥手中的信箋,輕笑開口。
“是人家將士們的功勞,關他什麼事兒!”江浸玥撇嘴,但是一雙美目中的笑意卻是比天上的暖陽還要奪目幾分。
“那是公子初塵指揮有方吧?”晴溪很是善良地要替自己師兄在江浸玥心中樹立起高大的形象。
“我覺得倒是夏陵太弱了!”江浸玥伸手從一邊的花叢裡拔下一朵牡丹,“夏陵這幾年太過安逸,將怠兵懈,恐怕早就忘記了戰爭是什麼滋味。都說養病千日,不過是一羣疲兵罷了。而楚家軍隊第一次出世,這第一戰自然是要打得漂漂亮亮纔好,遲暮的老者對上熱血的青年,孰勝孰敗早該預料到纔是。”
“那個叫王沛的少年將軍當真不錯,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就可以破了九曲回龍陣,實在是罕見。”晴淳對陣法極爲喜歡,一雙眸子除了信上對王沛破陣的大力描寫,再也看不到別的。
“要是給你的話,你需要多長時間?”江浸玥擡頭,看着晴淳問道。
晴淳垂眸,仔細思量片刻:“少則頃刻,多則一炷香。”
江浸玥點點頭,晴淳學得陣法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還沒有真槍實戰地試過,她沒有忘記晴淳來攬月閣的初衷。
“看看夏陵下次的動向,你去楚家。”江浸玥清聲吩咐道。
晴淳眸子一亮,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眸中的狂熱不言而喻,十分欣喜地點了點頭。
“小姐,那你呢?”晴溪彎腰問着江浸玥,想着這都好幾天過去了,小姐公子初塵沒有絲毫的思念之情,這是怎麼回事兒?
“人家正在打仗,我去平添什麼亂子?”江浸玥隨意擺了擺手,“不去。”
說着又往榻裡窩了窩,聞着鼻端的滿院花香,想着放着這麼舒適的日子不過去那戰火紛飛的地方,她又不是找虐?
晴溪默然,知道自家小姐什麼性子,只是爲初塵默哀,自己孤身一人戰鬥不說,這心上人還不陪着。
“小姐,少爺可是去了楚家了!”晴淳嘴角抽搐着,清聲勸慰着。
“要是他在初塵面前秀恩愛估計就不是他那張臉的事兒了!”江浸玥不以爲意地擺擺手,忽然坐起了身子,看着晴溪,“你說你師兄醫術冠絕,給鳳漓瑱那賤人換長臉沒什麼問題吧?”
晴溪囁喏着嘴沒有回答,這要是回答了不是就承認了少爺是賤人了?還有,換臉這事,她是真的不清楚!
江浸玥忽然哈哈大笑,腦子中想象着鳳漓瑱被初塵揍了個鼻青臉腫的模樣就極爲開懷。
心情好了許多,坐起身施施然朝着後院走去,和那一幫旁系的姐妹閒話家常去了。
夏陵皇宮,帝寢殿。
夏昭曦將手中夏紹延的修書放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皇上,此事……非紹延之過啊……”慎親王爺開口,有些遊移不定地說道。
這新帝的臉色實在是太過駭人,正是如此讓他更加看不透,真是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第一站就打了這麼個結果出來,真是……
“皇上,確實是楚家的反賊太過厲害,非堂兄之過!”夏昭昀也開口,替夏紹延說着話。
夏昭曦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襯得臉色極爲俊美,加上冷峻的表情,果真是上位者才應該有的氣勢,沉聲開口:“朕知此次非延小王爺之過,皇伯無須擔心。”
慎親王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當初皇上還是四皇子的時候,他們就覺得這是最不成器的一個皇子,但是想不到竟然和昔日平湘王府的丫頭一樣,深藏不漏,如今看着這龍袍加深的樣子,比先皇還要有幾分皇帝的氣勢。
“瑤山後山綿延數百里,但是想不到,居然藏兵百萬。”夏昭昀開口,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夏昭曦擡頭看着夏昭昀不甘的面容,這個六皇弟和他一直不對盤,淑妃也沒有放棄讓自己的兒子當皇帝的想法,但是自從自己登基之後,這個六皇弟就是一副臣服之態,對於他封他爲昀王沒有絲毫異議,就算是淑妃也沒有什麼其它的動作,他一下子有些拿捏不準。
“陳將軍是常勝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此次失敗,也是給他的一個教訓,還是莫要太過輕敵。”過了半晌,夏昭曦再次開口。
“確實如此,但是此一役的損傷實在是太大,要不要……”
“就算是損傷也得認了,不過是九城罷了。況且就算不認還能有什麼辦法?”夏昭曦打斷了慎親王的話,“或者是王爺認爲,還有比陳將軍更合適的人選?”
慎親王一聽這連皇伯都不叫了,知道夏昭曦是惱了,於是趕緊跪下道着惶恐,不再言語。
“皇伯畢竟年老,以後這等事情還是少管爲好。”夏昭曦並未讓慎親王起身,反而沉聲說了這麼一句。
慎親王垂着頭,知道這是夏昭曦要收回自己的權,但是也只能應了,什麼話都說不出。
夏昭昀看着上首的皇兄,那雙桃花目中不再是以前他所見到的風流多情,而是滿滿的嚴肅與肅殺之氣,看着看着,夏昭昀居然生起了幾分敬畏之心。
“昀王一會兒替朕去國公府看上一看,聊表真的慰問之情。”夏昭曦看着垂首不語的夏昭昀,凱歐吩咐道。
“臣弟領命!”夏昭昀應了,語氣極爲恭敬。
夏昭曦擺擺手,讓二人退下。
“你就這麼認了?”帝寢殿旁邊的簾幕掀開,走出一個一身素衣的女子。
洛傾幽面色有些憔悴,頭上攢着白色的珠花,顯然是一副孝服的打扮。
真是想不到,那天從街上被謝婕叫回去之後,居然接受到的就是爺爺病危的消息,老國公一直把持着國公府大大小小之事,此次暴斃,國公府一下有了羣龍無首的滋味,上上下下一片混亂。
“不認如何,你認爲楚家吃進去的東西還能吐出來?”夏昭曦提筆在面前的奏摺上批閱着,不看洛傾幽一眼。
“就算是不能吐出來,也不能讓他們這麼安生!”洛傾幽咬牙說着,眸中的憤恨不言而喻。
夏昭曦擡頭看着洛傾幽有些扭曲的臉龐,忽然輕笑開口:“我記得你對初塵可是心儀的恨,怎麼,現在卻這麼一副表情?”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洛傾幽面色一變,極爲古怪地看着夏昭曦,“你說過要娜我爲妃的,你莫不是反悔了?”
“我有什麼好後悔的!”夏昭曦扔在了手中的狼毫,身子往後一靠,有些頭疼地揉着額頭。
“反正你也娶不到你想娶的人,我也嫁不了我想嫁的人,同病相憐罷了!”洛傾幽忽然撇嘴,極爲不甘地說道。
夏昭曦揉着額頭的手一頓,桃花眼中閃過一抹殺機,片刻消散於無形:“出去!”
聽到這陰沉的聲音,洛傾幽身子一僵。
“出去!”夏昭曦再次開口,聲音更沉上了幾分。
“不過就是一個女人罷了,你犯得着……”
“出去!”夏昭曦再次開口,聲音極爲暴怒,狠狠地瞪着洛傾幽,像是用目光將她凌遲一般。
洛傾幽身子一僵,一下子抿脣不敢言語。
“我覺得洛小姐說的沒錯,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你犯得着這麼大火氣?”門外再次傳來一個嬌美的聲音,話語中的冷嗤與不屑極爲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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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城之戰徹底拉開了大戰底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