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三匹快馬正自西向東疾馳而來。此刻,在他們面前,是一路自東向西正在行進的胡軍…
這是燕山之南、黃河之北、渤海以西、太行山以東,正烽火連連,旌煙漫漫的翼州西北。
“報…”三名哨探長叫着跳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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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石瞻勒住戰馬,只輕擡右手,身後大軍便驟然而停。
“報…”打頭的哨探大聲報到,
“報石將軍,正前方有一條大河,大河西有一座小山,這方圓幾十裡,俱荒蕪人煙。”
“在那裡?”,石瞻兜馬四處張望,“你們隨我去那兒看看”,說着,他指向了一處高臺,“令大軍原地待命…”話音未落,他便向右手側一里外的高地打馬而去。
身後哨兵、傳令兵、親兵,六七十人登上一處高臺,舉目一望…
四面綿綿起伏平平緩緩的山丘上,衰草連天、荊棘遍野。那遠山,那叢林,在這蒼茫的暮色中,俱泛着輕黃,淡染如煙,迷濛如霧。唯有那自北而南蜿蜒徐緩的河面,明光熠熠粲若星河。
“秋,秋者揪也。立秋了,萬物果真於此而揪斂了…”石瞻心中不由生出一段傷感,“數月來,殺人無數,可起初的計劃,如今,卻毫無眉目…曾經的信念,曾經的自信,曾經的堅持,如今,都似這秋意、有些萎頓、有些厭倦了…”
不大的高臺上,擁擠着六七十騎,卻絲毫沒有響動。唯有輕風在不斷撩弄着他們的髮際…
“此處是爲何地?”石瞻捋了一下凌亂的鬢角,輕聲問到,
“這…”在他身後,一片戰馬在輕微移動,卻無有人上前做答。
石瞻緩緩調轉馬頭,他在手按劍柄、面若冰霜的掃視着衆人…此時此刻,在石瞻心中,有了想要殺人的衝動…
“回將軍話…”正在此時,一名哨探翻身下馬,急匆匆上前幾步,跪下施禮…
“啓稟將軍,此處乃東阿地界。我軍背後山脈乃是泰山、梅山,我軍正前方那座小山名曰魚山。本地有傳言,說魚山是泰山奶奶的孫女,嫁在了翼西平原,又被我們眼前這條大河阻斷了回往孃家的去路,故而,它時感寂寞孤獨,也常面此河嘆息。它這悲悲慼慼之情狀,影響了此地土地,因此,這裡便時常出現眼下這般蕭索景象…”
“哦?”石瞻雙手勒住馬繩,兩眼緊盯眼前這個半跪的、與自己一般大小的哨探。
“你擡起頭來…”石瞻輕聲說到,
“諾!”那哨探緩緩擡頭…這竟是張圓潤的娃娃臉。
“嗯?是你?”石瞻有些吃驚,“我只記得你口技好,不想,你還有如此學識,你叫什麼名字?”石瞻輕聲問到,
“回將軍話,小的名叫嚴震,自小就跟一個遊俠在外混當,所以略知些皮毛,不敢言學識…”
“嚴震…”石瞻輕聲自語了一句,便朗聲問到,“嚴震,自今時起,你就跟在我身邊,你可願意?”
“嗯…”嚴震心中又驚又喜,他稍一磕絆,便連聲應到,“謝將軍!小的願意!小的願意!”
石瞻微微一笑,又轉向身後大聲叫到,“傳令兵何在?”
“在!”一名傳令兵應聲而至,
“傳令下去,令全軍速速渡河,今晚,我軍在正前方那魚山之上紮營…”
“諾!”傳令兵領命而去…
“來呀,都隨我過河…”石瞻話音一落,便率先打馬向着魚山方向急馳而去,“駕~駕駕~”。嚴震也連忙上馬、緊緊跟上。
昏黃的暮色,潔白的戎裝,一片疾馳的戰馬踩過溫柔純淨的河水、濺起片片點點冰晶樣的水花…戰馬在廝鳴,旌旗在搖曳,胡人在歡笑…靜靜的魚山,清清的河水,傾刻間喧聲鼎沸…
“駕~駕駕~”
“哦~哦~哦~”
“真一片好水哦…”
“將軍令速速通過,莫要停留…”
“洗澡嘍…洗澡嘍…洗這一身風塵…”
“哦哦哦…好清爽…”
石瞻聽到身後一片吵鬧,此時、他卻懶得理會,只自顧自領着親兵打馬急行…
“嚴震何在?讓嚴震過來…”石瞻在疾馳的馬上、回頭大叫,
“在…小的在這裡…”緊跟在親兵後的嚴震,奮力策馬,緊追了上來,“將軍有何訓示?…”嚴震怯怯的望向石瞻,
“我們走前山還是後山?”石瞻看着嚴震,“此處可還有典故?”
見問路,嚴震心中便叫苦不迭,“此處我也未曾走過呀,怎知該去向何處?…說不知?不成!纔剛被提到身邊…這可如何是好?”
嚴震一轉頭,在看到石瞻那等待的目光的一剎那,心中一慌,便隨口說到:
“後山…將軍,我們…走後山…”說完這幾字、已是滿頭大汗的嚴震,又想到了典故,
“典故…典故…這兒有什麼典故呢?”緊張的嚴震,在急急的搜腸刮肚,過了半天方纔說到,
“將軍,前方我們該右轉了。在這魚山之上,應有曹植曹子建之墓。太和三年(公元229年),三十八歲的曹植被貶至富庶的東阿,他在此地,衣食無憂、潛心著作、鑽研了很多儒典,並獨創了音律魚山梵唄。至太和六年,曹植又被調到貧瘠的陳四縣,吃不慣苦的他,數月後便溘然長逝。臨死時,他給兒子留有遺言,要求葬於魚山。在其死後,朝廷給曹植諡號爲“陳思王”,陳思…者,沉…思…也…”
正說着話的嚴震,突然語速放慢了下來,他似在凝神…
“怎麼了?”正聽到好處的石瞻,疑惑的望向了嚴震,
“將軍,你聽到了沒?”說着,嚴震向後山上一指,“山上似乎有人…”
“嗯?”石瞻一驚,連忙屏息靜氣,仔細傾聽…可除了自己身邊的馬蹄聲、風聲,以及身後遠遠的吵雜聲,石瞻什麼也沒有聽到…他剛轉頭看向嚴震,就聽嚴震異常堅定的說到:
“將軍,確是有人!有幾匹馬正在疾馳下山。”
石瞻驚懼的看着嚴震,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半晌,他才急急的叫到,“一什、二什從前山包抄,其餘人等、都隨我來…”
“駕~駕駕~”石瞻在奮力打馬,他想試上一回,看看嚴震的感覺對也不對。
“諾!”
“駕~駕~駕駕~”
石瞻身後應聲未落,他胯下本就急馳的戰馬、更如離弦之箭,直直的飛向了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