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兄弟,看這兩匹馬怎樣?”,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煦暖的陽光穿過隨風擺動的樹葉,給人身上撒下斑駁的疏影,也掃去谷地夜晚的溼冷。
羊林楓在院中隨意活動着筋骨,他手持短劍,一會兒一招“魚郎問津”,一會兒一式“藤蘿掛壁”……“仙人入洞”、“外掛金爐”、“靈貓捕鼠”、“烏雀飛空”…
他在思索、在琢磨師傅傳授的劍法,試圖將它融匯貫通,他的腳步在緩緩遊動,短劍在輕輕遊走…
六兒被他隨意的比劃引逗的不時飛起又落下,還發出“唧唧”的低鳴…
《風雷驛》的清晨真是清靜…
王翎低着頭,邊走邊打量着自己這身全新的青色麻衣。他揹着寶藍色錦緞包袱,手裡還拎着個黑布小包,心中暗想,“這麼多金子做什麼不好,幹嘛非要白送人”,
聽到腳步聲的羊林楓收劍回頭,看到王翎這副神色,立刻忍俊不住笑出了聲,
“王總管,幹嘛穿成這樣?就算非這樣不行,你也把包袱換成麻布的纔好,這樣穿法你想逗死人?”,
王翎擡起頭,笑着走了過來,“小主人早,我這身衣服怪嗎?這是早些年專門讓人做好的,一直沒有機會穿,這個包袱是我當年出宮時皇后殿下親手繫好交給我的,這麼多年也沒用了”,說到這裡,王翎又覺得似乎話沒說對,剛要差開話題,遠遠的就傳來了雷有忠的說話聲。
“羊兄弟,看這兩匹馬怎樣?”,
羊林楓擡頭一看,只見雷有忠牽着一匹高頭大白馬,虎子牽着一匹個頭較矮的棗紅馬,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
羊林楓自小愛馬、識馬、懂馬。在上至皇帝下至平民,都喜乘牛車的風潮中,獨他固執己見,只鍾情於寶馬。
“真是好馬,你看它那勻稱的身姿和輕盈的步伐”,羊林楓對着王翎說了一句,就扔下他,三步並做兩步的迎了上去。
只見雷有忠牽的這匹馬,身高約八尺,沒配馬鞍,通體純白如雪沒有一根雜色,四肢修長,馬頭稍細,高長的脖頸上白色的鬃毛緻密飄逸,撥開身上如雲似霧的細毛可見薄嫩的皮膚上微細的血管…
“真是匹血統純正的汗血寶馬呀…”,羊林楓牽着繮繩輕撫它的臉頰,柔聲嘆到,
雷有忠哈哈大笑,“羊兄弟果真識貨,這匹馬名曰“玉風驄”,只是性情太過剛烈,自打到我手上,還沒有人能騎得上去,所以沒配馬鞍。我已經讓人去唐伯那裡拿最好的馬鞍來,羊兄弟要不要試試?”。
說完話的雷有忠直勾勾的看着羊林楓,他要試試陳將軍引以爲傲、常常誇讚的徒弟的成色。
“只有馴服了才能給它套上馬鞍,我先試試看”,說罷,羊林楓翻身上馬,
“小主人,小心點…”,王翎說話間,“玉風”已經驚起…
這真是一匹只識一人的烈馬!它一見有陌生人上身,立刻揚聲廝鳴,前腳擡起直立,羊林楓繮繩一鬆,手抱馬脖,身體下伏,緊貼馬背,兩個腳尖登在馬的後脊與後腿、肌肉交界處的凹陷間。他心中明白,此刻,“玉風”會想盡辦法要把他從背上摔下。
果然,“玉風”見一招不行,立刻落下前腳,後腿又同時擡起,羊林楓則身體微擡,一手扯緊繮繩,一手緊抓鬃毛。馬兒後腿落下,馬頭側向羊林楓,四腳離地側向旋轉身軀、胡亂蹦跳扭動,幾次顛簸的羊林楓差點落馬。
他相準機會,在“玉風”四腳落地的一剎那,一鬆繮繩,抱緊馬的脖頸,兩腿用力一踢馬肚,馬兒長鳴一聲,騰空躍起一丈多高,落地之後、就直向前方奔騰而去…
這一系列動作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看得衆人全都目瞪口呆。
虎子心中對羊林楓有深深的成見,可看到這副場景,心下也不覺暗自稱讚。雷有忠更是暗歎,陳將軍果真眼光獨到,乞活軍的領袖後繼有人。王翎也被驚住了,他知道羊林楓擅長訓馬,可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彪悍的烈馬。
正在衆人嘖嘖稱奇之際,遠處林中一串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大家全都翹首以待,只見,林中拐彎處突然冒出一人一騎、縱馬絕塵而來,馬上少年白袍飄飄,神態自若,馬兒疾馳如飛,穩如泰山…
“籲…”,羊林楓輕帶繮繩,低喚一聲,“玉風驄”便穩穩的停住,不時輕晃馬頭,發出時快時慢的喘息聲。
羊林楓也滿身大汗,他翻身跳下馬背,輕撫“玉風”的臉頰,不由嘆到,“真是匹好馬”,
“羊兄弟果真厲害,競能降服如此烈馬,佩服佩服!”,雷有忠拱手說完,將地上的馬鞍拿起、交與羊林楓,豪邁的說到,“快予它套上!這真是寶馬贈英雄啊,從現在開始,“玉風”就是羊兄弟的了。”,
羊林楓連忙拱手到,“豈敢豈敢!在下只是自小愛馬而已,別無長處,此馬我只暫借一用,萬不敢有奪愛之心…”
“唉~,羊兄弟不必自謙,更不用客氣”,不等羊林楓把話說完,雷有忠就打斷了他。他上前兩步,牽住馬繩,輕輕撫摸“玉風”的面頰,注視着羊林楓,深情的說到,
“一匹寶馬,一把好劍,是戰士夢寐以求的兩件東西,它們對於戰士而言,就是生命,相當於多了兩條性命。但是,寶馬和寶劍,最有靈性,最講緣份,最是可遇而不可求。此馬我們已得到了數日,但無一人可以駕馭,今日羊兄弟與它有緣,就不可推辭,更不可言之用完遺棄。馬兒是有靈性的,它聽得懂人話,切不要傷了“玉風”的心。”
羊林楓沒有想到,這樣錚錚鐵骨的漢子,競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他面有愧色,後退兩步拱手說到,“雷老闆真是性情中人,有大勇大智還有大愛。您放心,林楓雖不才,但一份愛心還是有的,在下一定會善待“玉風”…那…林楓就奪雷老闆所愛,受之不卻了,…”,
“這就對了”,雷有忠哈哈一笑繼續說到,“陳將軍今日午後即到,羊兄弟要不要等等陳將軍再走?”,
“不了不了”,王翎趕緊插話到,“昨日已和陳將軍道別過了,前路遙遙、事不等人,萬不可再耽誤時日了”,
羊林楓笑着從王翎手中拿過黑色小包,“感謝雷老闆關照,這裡有些金子,爲數不多,留與兄弟們貼補日用,萬不要推辭”,說罷,他將小包塞於雷有忠懷中,就翻身上馬,對着衆人抱拳拱手到,“各位兄弟,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這…這如何是好…”,雷有忠捧着沉甸甸的小包還欲說話,這邊王翎也已翻身上了棗紅馬。他忙將小包放於虎子手中,上前幾步,拱手朗聲說到,“雷有忠替兄弟們謝謝二位!前路不平,請千萬珍重!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羊林楓、王翎,停住馬匹,同時回身拱手,方又打馬而去…
“雷兄…這匹蒙古馬叫什麼名字?”,
谷中,羊林楓稚嫩的回聲從遠處悠悠傳來…
還站在那裡的雷有忠像個孩子一樣,把雙手放在嘴邊大聲呼喊到:“羊兄弟…它叫……血~燕~”…
幽幽空谷,回聲綿綿而去…
“師傅,您給羊兄弟準備的乾糧還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