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匈奴漢趙國,衛尉 、前鋒大都督 、前軍大將軍呼延晏,率二萬七千人馬,自宜陽直入洛川。其軍與晉軍交戰十二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前後共斬殺晉兵三萬餘人,所向披靡…
五月,癸未日(二十七日),呼延晏率軍抵達洛陽城下,
甲申日(二十八日),呼延晏領兵攻打平昌門,並於丙戌日(三十日)攻克。當日,其便焚燒了東陽門、東市街,以及各府寺的房屋建築。
六月,丁亥朔(初一),呼延晏因石勒、王彌、劉曜之援兵未到,便在洛陽城中俘掠了一些人、財,暫時引兵退於洛水之畔,其時,恰遇懷帝司馬熾準備東逃的船隻,便將其盡數焚燬。
辛卯日(初五),王彌軍抵達宣陽門(南門)。
壬辰日(初六),匈奴始安王劉曜軍抵達西明門(西門)。傍晚時分,石勒軍抵達建春門(東門)。
丁酉日(十一日),王彌與呼延晏合力攻克宣陽門,率先殺進洛陽城,進入南宮,登上太極前殿。他們放縱士兵大肆劫掠,將南宮宮人、奇珍異寶盡數收羅 乾淨。之後,劉曜軍才攻克西明門,亦直奔西宮而去。而石勒軍,攻破建春門仍在劉曜之後…
“駕~駕~”石勒率着一衆將軍緊隨着前軍向建春門馳來…
“籲~~”剛進建春門的石勒停下馬來,他望着鱗次櫛比的亭臺樓觀與達官貴人的豪華庭院,怒不可遏的訓斥着左右,
“你們全他娘是飯桶,這最後一個進城,還想搶得什麼?好好一堆肥肉連渣滓都沒了…”
他勒着不住盤旋的馬匹,環視着左右這些、在往日裡不可一世的將軍…
“王陽將軍,你在此處駐守,今晚全軍營寨就扎於建春門,”
“諾!”王陽立刻擡頭,領令而去。
“郭敖、劉徵將軍,你們順這條巷子往南,去向太倉武庫,看看那兒還有沒有兵器,之後,再經步廣裡前去佔領將軍府!”
“諾!”兩人急應一聲,領兵而去。
“郭黑略將軍,你出城去協助夔安將軍,一定要拿下東宮,今晚就給我守在那裡,”
“諾!”
“其餘人等,嚴令屬下,莫入民宅,全部隨我先行進宮…”
“諾!”
石勒話不說完,便率先打馬疾馳而去…
“駕~駕~駕~”傾刻間,洛陽建春門內,便戰馬廝鳴、蹄聲急驟如雨…
再次進入洛陽城的羊林楓,緊緊跟隨着石瞻,如今的他,已經是石瞻軍中的偏將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身份,會領着胡兵踏進洛陽…
“昨日早晨,你放走晉人就爲了他?……石勒盯着自己那冷峻的目光…昨晚,在那樣喜慶的晚會上,你又爲了這女人壞了氣氛,更壞了我軍與王彌軍的交好?…哈哈哈哈…不過,我欣賞你,就是因爲你有情有義…你能成爲瞻兒的朋友,也一定不是孬種,你可願與瞻兒一起,隨我共成大事…”
石勒前來探視石瞻的一幕又浮現在羊林楓的腦中,“冉兄那天背後放箭怕也是身不由己吧,只是無論如何,那手段也…”
“林兄,你腹傷尚未痊癒,讓你留在後軍之中陪着碧如,怎的就不肯?”看到羊林楓一頭汗水的石瞻關切的問到,“你是想去宮中大撈一筆嗎?”石瞻在輕聲玩笑,
“嗯?”
正自胡思亂想的羊林楓一回神,旋即苦笑着說到,“我們這樣的流民,一生之中能有幾次進得皇宮的機會?只是想去見見世面罷了…”說着,羊林楓便裝模做樣的擡起頭來,看向了四周,
“嗯,這帝都就是繁華,就是與別處大不相同…”說着話的羊林楓,再次看到眼前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頓有一種別樣的滋味、縈上心頭…
“這是永安裡晉宣帝司馬懿的宅院,司馬師、司馬昭、司馬炎未曾登極之前俱住這裡,這可謂是晉帝國的源頭,可如今這門前,卻一片屍體、一片血…
這十六丈高,裝飾雲母,正在陽光照耀下、冒着沖天火光的便是凌雲觀…
這已然雜亂不堪之處,便是凌雲觀西的黃金兌換市場…
這遍佈晉軍屍體的正是金市北的洛陽小城…
這便是那並列的水池,只是可惜那熒熒碧水、如今已全是血色。這是都亭池…這是流林池…這是鶴鳴池…這就是那魏明帝黃初三年(公元222年)修建的、翌年有鵜鶘(ti hu)鳥雲集於此的、引得魏文帝發詔求賢的靈芝池…這是濛汜池、除流池、幽泉池、靈池、綠池…
這正在濃煙滾滾的便是翔鳳樓…
這高十餘丈的、有八方纔人和六宮女尚書居住的、有儀風樓的明堂之地,便是傳說中有舜來訪的、魏明帝青龍三年(公元235年)所修繕的總章觀…
這是隱商觀至雲覽觀的五十五間高閣…
這是清覽觀至高樂觀的六十四間高閣…
這是見親觀前的九間高閣…
這是魏文帝修建的百尺樓,這是萬年觀、東汜觀、慶雲樓、儀司樓、修齡觀、閬風觀、廣望觀、宣曲觀…
這是供帝后們設宴觀景並休息之用的、皇宮外的九洲池,那是瑤華宮﹑那是景陽山…
這是皇宮禁苑外的濯龍芳林,九穀八溪…
這是雄渾偉岸的宮門…進宮了,終於不用再看街上那血流的河,那遍地的屍了…”羊林楓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突然看到,迎面疾馳而來一個傳令兵…
“報…石瞻將軍,大將軍有令:令石瞻莫在宮中停留,儘快率軍前出皇宮北門,速去佔領華林園!”
“諾!石瞻得令!”
石瞻朗聲應完,便立刻回身向着身後高聲喊到,“所有人等、都不許離隊,違者定斬不赦,大家全都聽好了,隨我穿過皇宮,前去北門…”
“我可是來救西宮裡、弘訓宮中的姐姐的,怎能隨你冉良穿宮而去?”一念起,羊林楓想也不想,便不言不語,直接打馬離隊,奔向西宮而去。
石瞻心中一驚,正欲出言制止,卻見身後隊中,有無數兵士跟着羊林楓四散着向附近宮殿中急馳而去。石瞻調轉馬頭,仔細打量向隊中,卻見每個軍士俱是目光遊離散亂,心不在焉…
“這人心思財、慌慌不定,這要強令北去怕適得其反,這可怎樣才能前去佔領華林園?”石瞻心念急轉,須臾,便大喝一聲,“兄弟們,都隨我先去搶些東西,之後再去血洗華林園…”
“好!”“好!”石瞻身後的士兵立刻歡呼雀躍…
羊林楓在急馳的馬上,望着身邊亂紛紛哭叫着四散奔逃的宮女、太監,與那宛若狼入羊羣一般歡呼着肆意妄爲的胡兵,他心急如焚…他來不急看這些光天化日之下的罪惡,那殺戮、搶掠與姦淫,在他眼中已然視若無睹,他只在急急的尋向着四周,他在找尋他的姐姐惠帝皇后羊獻容、與他的外甥女清河公主司馬雪…
“姐姐和雪兒會不會出事?她們可曾出得宮來?
這是虎圈…沒有他們的身影。
這梨園旁的麴院教坊…亦是沒有。
這是離宮亭觀的二十四所,馬球場、馬坊、鬆海、竹林、柳園、桃園、梨園、梅園…沒有,都沒有。這是皇帝狩獵、放鷹的獵場、宮廷中果蔬禽魚的來源之處,葡萄園…也沒有。這是弘訓宮…”
來到弘訓宮前的羊林楓急忙跳下馬來,他的眼中已然溢出了淚花,
“讓開!讓開!”他推開身前的胡兵,徑直衝入宮中…
注:魏文帝求賢:魏文帝見靈芝池鵜鶘鳥雲集,便認爲是有人才欲出的先兆,於是下詔求賢。那司空王郎舉薦光祿大夫楊彪出任司空,自稱有病引退。文帝隨爲楊彪設置吏卒,位次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