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下…西大營裡圓圓的山丘頂上,那株巨大的柳樹之下…
“嘿嘿嘿…嘿嘿嘿…”芳姐姐在繞着自己、跳躍着銀鈴般的笑着,那是翩然的舞步。自己在原地、跟隨着姐姐緩緩轉動,那直直的目光欲要捕捉姐姐的臉龐,可每每看到的卻只有姐姐隨風飄起的長髮與那飄然的點綠白裝…
“嘿嘿嘿…嘿嘿嘿…我家祖居臨淄,是齊國的王族,是左公子世家…怎麼能看上你呢…”,翩舞的芳姐姐那銀鈴慢響、珠玉輕擊樣、叮叮鐺鐺的聲音,飄蕩在徐徐的清風中,彌散進整個夜空…
自已欲要輕聲說話,卻怎麼說不出?用力…用力…再用力…
“姐姐…”,話音出了,可那翩舞着、如蜜般甜笑的姐姐與她那銀鈴般的聲音,俱化做一縷輕煙、就在自己眼前攸然而去…
而那去向的盡頭,趙虎卻一身錦裝、披着白色風衣、挎着鑲玉的寶劍、緊着袖口,微笑着向自已走來…
永嘉五年,公元三一一年,四月十四日中夜已過,四月十五日己經到來…
夜空中一輪圓圓的月兒正在用心的記錄着小小的洧倉城中、那條偏僻的巷子裡、那株梧桐上的花開與花落,這些無人在意的梧桐花的故事,卻是那遠山之上的月兒心中揮之不去的情愫。可那花兒卻並不領情,它們只在癡癡的凝望着那扇殘燈搖曳的疏窗下、那爬在桌上熟睡的貴族少年…
“羊兄弟,羊兄弟…看我這身新衣怎樣…你答應我的美人在那兒呢?…”凌空走來的趙虎離自己越來越近…
“虎哥…”
WWW¤тт κan¤C〇 “你還沒告訴我…”正與自己擦身而過的趙虎伸過頭來笑看這自己,“你還沒告訴我、女人是什麼味道…”話不說完的趙虎便“哈哈哈哈…”暢然大笑着向自己身後走去…
轉身、回頭、伸手…,“唉…虎哥…”,輕叫一聲,他卻頭也不回就走向夜空中那滿天繁星…
星雲在急速流轉,轉瞬卻已無蹤,只剩下黑漆漆的夜空,忽然,在這夜空裡,又有了煙花,一朵一朵…它們,是那樣絢爛;它們,又是那樣涼薄…
“嗯…”,煙花下,箭樓旁,這是芳姐姐的嬌呼聲。姐姐鼻翼中暖暖的氣息正在急促的吹動在自己的脣邊,那是如蘭的暖香…閉着眼晴,享受、這喘息,享受、這蘭香,享受、這蜜糖般的嬌吻…,“有人…”,懷中酥軟的姐姐那宛若荑柔的玉手擋在了脣邊…
緩緩睜眼…擡頭…眼前看到的卻是譙剛王司馬邃的笑容,這是他最後一次、大喊着救命、撲到自己身上時的笑容。他又躺在了自己懷裡,同時躺着的,還有他胸口刺出的被月光照耀的明晃晃的彎刀…
“譙王爺,譙王爺,你怎麼了…”自己淚如雨下,那司馬邃卻在笑,“我來看看你,胡人都來了,怎麼還不跑?你看那邊…”,說着,他手指頭後…
擡頭…原來此時此刻,自己與司馬邃身邊一個大圈之外,已是一片刀光火海,黑色的晉軍在揮戈…白色的胡馬在奔騰…他們在忘我的廝殺…沒有人理睬自己,沒有人理睬司馬邃,也沒有人踩過那個圓圈…
“看那邊…”,胸口插着彎刀的司馬邃站起身來,予自己指向了西邊…
那是營盤的最西方,一排排投石車投出的巨石宛如蝗雨般砸向營地,營地裡那朵朵盛開的白蓮花在這石雨下傾刻倒地…又有一排又一排燃燒着的火箭從空中向營房飛來,那如雪一樣的營房又傾刻間燒成火海,那跳躍的火花還調皮的在四散奔走,一片片,一朵朵,他們走到那裡,點到那裡,營牆燒着了,旌旗燒着了,整個營盤全都燒着了,那熊熊烈火、滾滾濃煙似要燃燒到天際…可它們卻始終燒不到中軍大帳、那旂杆上的兩串鈴鐺,它們仍在這火光與煙霧中、發出那“叮呤呤呤…”漫天煦融的曼妙鈴聲,那鈴音依舊漫漫,那和聲依然央央…
一轉身,那司馬邃卻又消失了,這大大的圓圈中就只剩下自己…
對面,這是東大營,那兒也是火光沖天,煙塵閉月…
大批大批的胡騎,在源源不斷的馳入東大營,他們在肆意的縱橫,瘋狂的砍殺…彎弓滿張,箭光飛馳,刀光起、血影濺…真是圓月滿弓刀,血流潺潺…
“咦…那鋪天蓋地的胡騎是在向我馳來嗎?”
是的,他們正在向着這個圓圈飛馳而來,正中帥旗下打頭的那人,那雙藍色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他們越來越近,原本寧靜的世界已然聽到了廝殺,又有了吵雜,更有了綿綿的馬蹄聲,這蹄聲已然越來越大,大到連大地都開始震動,還有胡人那、藍色眼睛射出的冷冷目光…
夢境中,這目光、這大地的震動聲、這紛亂的吵雜與廝殺聲,將羊林楓從沉睡中拉了出來,他的身體微微一動,他那迷濛着的眼晴,便立刻看到了鼻尖、那朵萎靡的梧桐花…
“原來是夢呀…難怪夢到了姐姐的芳香…”,他迷迷糊糊的一笑又倒頭爬下,
“咦…桌子又爲何在震動?”
這個疲憊的、昨晚連一首詩也沒有做完的孩子,仍舊爬在那裡,但他在努力的睜開眼晴,在努力的使自己清醒…
“快…快快快…上馬…”,
羊林楓聽到了院中的吵雜聲,就在這一剎那,自己的屋門也“哐嘡~”一聲被人撞開…
他迅速從桌上爬起…
“不好了公子,不好了,胡人正在攻城…”一個侍女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到,“世子讓我叫你…”
“爲何沒有響箭聲?”聞言大驚的羊林楓急從牆上摘下佩劍、走向屋外,“現在什麼時辰了?”
“剛到卯時…”
羊林楓快步奔出門外,他擡頭一望…洧倉城的四周早已火光沖天,濃煙滾滾…那煙、那火競連天空都薰染的一片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