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進來,朝着初塵一禮:“妾身給大公子請安!”
還行禮?看來不是初塵的母親,只是一個小妾罷了。
初塵溫聲開口:“梅夫人輕起。”
“三弟給大哥請安!”美婦旁邊的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朝着初塵淺淺行禮。
初塵頷首,表情疏離。
“不知大公子這一路可好?”梅夫人拖着長長的裙襬,走到一邊的石凳上坐下,開口問道。
“承蒙梅夫人掛念,本公子好的很!”初塵說着,咬緊了那個“好”字。
梅夫人一隻手支着下巴,形態慵懶,極盡魅惑:“聽聞大公子就要破除封印了,日後必定是武功蓋世,妾身當道聲恭喜!”
“有人歡喜有人憂罷了,不過這聲恭喜,本公子受了。”初塵緩緩邁步,走到一邊,看着院中的矮竹,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大公子貴人命大,能到今天也是不容易,不過總算是苦盡甘來了。”梅夫人凝着初塵的背影,一雙勾人的媚眼中神色不明。
初塵笑了一聲沒有答話。
江浸玥在房內看着幾人的對話,老是覺得幾人話外有話。而且那個華服的三公子,一臉倨傲的神色,當真是讓她不喜。
她就不知道了,天下還有哪個男人能在初塵面前擺出這麼一副神色來?
“聽說大哥這次回來帶回了一個女子,可否讓孃親和三弟見見?”華服的男子正是梅夫人的兒子,名喚楚奕濤。
“恐怕要讓三弟失望了,這一路上,舟車勞頓,她已經休息了。”初塵回頭,淺笑着,睜眼說瞎話絲毫不臉紅。
“呦,那還當真是不巧了。”楚奕濤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聽聞是一個武功蓋世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本來小弟還想長長見識,嘖嘖……果真是沒有大哥那般豔福啊……”
聽着這聲音,江浸玥真是覺得嘔得很!
“嗯,你知道沒有本公子這般豔福就好。”初塵點點頭,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
“大公子此言未免太不好聽,濤兒雖說沒有大公子那般的名聲,可是也由不得這般詆譭。”梅夫人站起身,走到一邊的矮竹叢便,低頭,纖細的手撫摸着一株矮竹,神色溫柔。
“那話可是三弟自己說的。”初塵對於梅夫人的言語絲毫不在意,依舊是清淺的聲音。
“啪”的斷裂聲傳來,是梅夫人折斷了一株矮竹。
江浸玥“騰”地一下子站起身來,就要出去,但是看着初塵沒有絲毫動作,又按着自己氣怒地心坐下來。
不過就是楚家主的一個小妾,和初塵耀武揚威着什麼勁兒?初塵院子裡的矮竹,那是她可是折的?
梅夫人撣撣手,將手中半截矮竹扔了下去,然後掏出帕子擦着手,像是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初塵依舊是神色清淡,恍若未見。
“那本夫人就預祝大公子明日破印順利了!”過了半晌,梅夫人說出這麼一句,微微眯着眼,江浸玥這個角度很明顯可以看到她眸中的殺氣。
“如此便多謝梅夫人了!”初塵微微一笑,言語中並沒有多少感激的成分。
微風揚起初塵的衣襬,站在一叢矮竹前邊,像是青山之巔迎風綻放的雪蓮,潔淨了一方天地,不染纖塵。
梅夫人帶着楚奕濤轉身走了出去,楚奕濤臨走前還給了初塵一聲冷哼,初塵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像是一尊挺立了千年的雕塑,經過歲月的打磨與洗禮,沒有了最初的粗糙與棱角,只留光華與溫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爲外界而動。
江浸玥走出門,站在初塵身邊,看着他沒有絲毫表情的傾世容顏,清聲開口:“你……可是介意?”
初塵搖搖頭,轉頭看着江浸玥擔憂的面容:“沒有什麼好介意的。”
“剛纔,楚家主……你父親說的就是她吧?”屢次對初塵痛下殺手的人。
初塵點點頭:“是。”
江浸玥倒是覺得很是新奇,一個小妾混的這麼風生水起,倒是很出乎意料,哪家的小妾可以對嫡子這麼明目張膽地痛下殺手?呵呵呵……
“是爲了那個家主之位吧?”江浸玥再次開口,輕聲問道。
對於江浸玥的通透初塵沒有絲毫意外,點點頭:“她一直想要她的兒子繼承那個所謂的家主之位,我和奕渲根本就沒有這個心思,三弟確實也有才,繼承家主之位也未嘗不可,但是她終究不信,非得對我們處之而後快。”
“你父親就不管麼?”江浸玥想到楚家主就由着這麼一個小妾對自己的兒子痛下殺手?這爹當的當真是“盡職盡責”。
“管?”初塵冷笑一聲,“他怎麼管,我從小便與他生疏,他與我也沒什麼親情可言,他對我更是早就不順眼了,殺了我恐怕他還很是高興。”
江浸玥想着這楚家主當真是個“好父親”。
剛纔看到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就知道二人的父子關係確實不怎麼樣,雖說最後看到楚家主也和初塵三言兩語說開了,但是多年的隔閡豈是這麼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開的?初塵對他那個爹,想必也是嘔得很。
“這麼些年我在外邊,她多的是殺我的機會,還好奕渲在楚家,她也便沒有了出手的時機,奕渲比我更安全許多。”初塵說道這裡的時候,言語中有了一絲欣慰,顯然兄弟二人感情極好。
“楚奕渲倒是個很潑皮的主。”江浸玥想到了這一路上和楚奕渲的各種有趣的對話,笑着道。
初塵不置可否:“自然,他一直是極爲有趣的。”
江浸玥想着還有鳳家的那一個活寶,兩人這一路上的各種交鋒,按照她在現代的思想,兩人在一起,多好。
呃……這些思想這些古人是接受不了的吧,想到這裡江浸玥身子抖了幾抖。
看到江浸玥一臉驚恐渾身惡寒的樣子,初塵笑問:“在想什麼?”
江浸玥搖搖頭,她可不敢告訴她在想什麼,否則還不嚇死這人?
“走吧,去看看奕渲。”
江浸玥點點頭,二人朝着外邊走去。
楚奕渲的院子和初塵的院子極近,兩人走了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不出江浸玥的所料,楚奕渲又在和鳳漓瑱鬥嘴。
“真是想不到,你們楚家就是拿這個茶來招待貴客?”鳳漓瑱趴在院內的桌子上,嫌棄地盯着面前的茶杯,說道。
“怎麼着這也是上好的毛尖。”楚奕渲看着鳳漓瑱的茶杯,一枝蔥翠,頂尖一點白,於水中浮浮沉沉,清香撲鼻,顯然是上好的毛尖。
鳳漓瑱撇撇嘴,一雙眉頭皺的更緊了,正欲說什麼,楚奕渲再次開口:“你剛剛也說了,好茶是用來招待貴客的,鳳公子你也算貴客麼?”
你嫌棄我的茶,我還嫌棄你人呢!
“果真是楚家的門檻啊,本公子跨不得!”鳳漓瑱十分騷氣地搖搖手中的摺扇,撇嘴說道。
“不不,是楚家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楚奕渲捧起被鳳漓瑱嫌棄的茶,很是滿足地啜了一口,發出喟嘆的聲音。
初塵拉着江浸玥,走到二人坐着的石桌前邊坐下,楚奕渲很是狗腿地給江浸玥到了一杯茶:“大嫂,您嚐嚐這茶如何?”
“不是說招待貴客用別的茶麼,我有沒有資格討一杯?”江浸玥看着楚奕渲給自己倒的茶,茶色清亮,碧波透出一點雪色,極爲誘人。
楚奕渲搖搖頭,笑的一臉春光燦爛:“那茶是招待貴客的啊,大嫂你是自家人,自然用不得那些茶。”
初塵也露出一抹輕笑瞥着自家弟弟,看看那一臉狗腿的樣子,但是他口中的“自家人”還是很中聽的。
“鳳夫人去哪裡了?”江浸玥忽然看到旁邊少了那個美婦人,開口問道。
“明天不是要爲楚大公子破除封印麼,必定極爲耗費功力,孃親在房中練功。”鳳漓瑱很是良善地爲江浸玥解釋道。
江浸玥眨眨眼,原來如此,後又轉頭看着鳳漓瑱:“你怎麼不去練功?”
“笑話!”鳳漓瑱一雙美目瞪了江浸玥一眼,“本公子武功蓋世,自然不用臨時抱佛腳。”
“呦,鳳公子好生氣派!”旁邊忽然傳來一個嘲諷的聲音。
鳳漓瑱轉頭,便看到自家孃親站在院門口,一臉嫌棄地看着自己。
看着鳳漓瑱一臉吃癟的樣子,江浸玥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鳳漓瑱深刻覺得自己丟了極大的面子,恨聲說道。
江浸玥狀似害怕地朝初塵懷裡鑽了鑽,還是依然是滿臉的笑意,就像是春日綻開的一抹牡丹,嬌豔、灼灼。
初塵很是開懷地摟住江浸玥靠過來的身子,面上依舊是十分溫潤的笑意。
“楚老家主什麼時候回來?”鳳夫人走了過來,也坐到衆人邊上,拿過了被鳳漓瑱嫌棄的那杯茶,喝着。
“爺爺今晚會回來。”初塵依舊是摟着江浸玥的身子,溫聲答道。
從江浸玥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鳳夫人柔美的側臉,江浸玥凝眉,老是覺得鳳夫人的側臉十分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一般,但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楚老家主回來之後,正好可以詢問一下明天破除封印的一些事宜,咱們也都好好做準備。”鳳夫人開口,臉上也是十分溫柔的笑意,配着傾國傾城的臉,江浸玥不禁好奇,鳳夫人的丈夫到底是何等優秀,才能俘獲這般美人的心。
“有什麼好準備的,反正就是用功唄,準備練功就行了。”樹上有一片葉子飄了下來,鳳漓瑱懶懶接住,叼在了嘴裡。
“你知道?”楚奕渲轉頭看着鳳漓瑱一副極爲肯定的樣子,語氣中慢慢的都是鄙夷。
“本公子知道的多了!”鳳漓瑱很是不屑地回答。
看到二人江浸玥有些無語,她本來以爲楚家的人基本都合初塵一樣,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鳳家的人呢,也應該不遑多讓,但是這兩個人,真是有夠讓她開眼界的!
鳳夫人對於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倒是絲毫不在意,看着江浸玥,語氣溫柔:“估計關鍵是在郡主身上。”
江浸玥想着上次見到那個神神叨叨的大師的時候,他說破除封印需要自己半數的精血,但是初塵說現在有了別的辦法,不知道是否還需要她的精血?會不會有別的途徑?
“之前的方法,需要上雪山,確實需要我半數精血,但是此次,也許還有別的辦法,說不定不需要我做什麼?”江浸玥想着。
初塵給了江浸玥一個“你想太多了”的眼神:“我收到傳書,破印的方法和上次一樣,只不過地點換了罷了。”
江浸玥沒有絲毫害怕:“嗯,也好,用我自己的血我還是很放心的。”
“半數精血?”倒是鳳漓瑱十分驚訝,吐出嘴裡叼着的葉子坐起身上,一雙眸子忍不住睜大,愣愣地望着江浸玥。
江浸玥點點頭,又不是要他的血,他那麼驚訝做什麼?
“不是……你不要命了?”鳳漓瑱忽然換了一副很正經的語氣問着江浸玥。
江浸玥沒好氣地白了鳳漓瑱一眼:“我活的好好的幹嘛不要命了?”
“你把半數精血給了這小子你還有命?”鳳漓瑱伸出自己堪與女子媲美的纖纖玉指,指着初塵,語氣很是凝重。
江浸玥有些不習慣鳳漓瑱一下子這麼正經的神態,瞪大美目看看身後的初塵:“半數精血給了他我照樣活得好好的啊。”
倒是你這麼大驚小怪地幹什麼?
“你可知道人沒了半數精血有什麼後果?就算你還留着一條命,身體也會極受損傷,你當真是爲了男人不要命了!”鳳漓瑱說着,有些疾言厲色,甚至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漓瑱!”看着自己的兒子有些失態的樣子,鳳夫人出言喚了一句,“你失態了。”
鳳漓瑱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太激動了,怔了片刻,回過神來,再次懶懶地靠在了身後的座位上,臉上的驚愕之色消失殆盡:“我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爲了男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一下子有些激動罷了。”
“你沒見過的多了去了,大驚小怪!”楚奕渲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鳳漓瑱,“我嫂子手裡有九還丹,後果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我知道她有九還丹!”鳳漓瑱沒好氣地接了一句。
“鳳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江浸玥坐起身,凝着秀眉問着鳳漓瑱。
她得到九還丹的事情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要是楚奕渲知道的話她可以認爲是初塵說的,但是這鳳漓瑱要是知道的話,是誰說的?
鳳漓瑱瞪着眼,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真是的,剛剛那麼着急說話幹什麼!
看着江浸玥一副“你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別想回去”的表情,無奈嘆了口氣,指了指江浸玥身後:“他說的。”
初塵一愣,沒有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接着收到了鳳漓瑱警告的眼神,輕笑道:“對,是我告訴他的。”
江浸玥凝眉,明顯不信。
“上次在蘭城見到鳳氏兩位貴客的時候,我就將此事細細說了一遍,順便也道出了九還丹在你身上的這個事實。”初塵極爲認真地說道,一雙鳳目中的幽深認真讓人不得不信。
真是……他公子初塵什麼時候也淪落到這種被人威脅的境地了?
江浸玥沒有說話,居然這人都這麼說了,她自然不能再懷疑下去了。
“郡主莫要擔心,我們知道歸知道,但是不會宣揚出去的。”鳳夫人好笑地看了一眼自己兒子,轉而看着江浸玥說道。
江浸玥不以爲然地擺擺手:“沒事,就算宣揚出去也沒事,反正明天估計着九還丹就到我肚子裡了。”
“如果宣揚出去的話,當初那副畫着瑤山的畫可就知道是你做的了,這個你也不在意?”初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成功勾起了江浸玥的心思。
江浸玥垂眸,思索片刻:“不在意,反正上次在陸家的百花豔我也展現了幾分本事,自然不在乎再多一分。”
“郡主這是打算將自己的才華公諸於世了?”鳳夫人看着江浸玥,一雙美眸中閃動着意味不明的光輝。
江浸玥乾笑了一聲:“鳳夫人說笑了,哪裡有什麼才華,不過就是些雕蟲小技罷了,總不能埋沒一輩子不是,反正有心人早就知道了,我再這麼遮掩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說罷,轉頭,看着初塵堅毅的下顎,以及他望着自己時滿是神情的鳳目,接着說道:“我總不能以後讓世人說我配不上他不是?我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是我在乎他的名聲!”
鳳漓瑱撇撇嘴,似乎對江浸玥的行徑十分不恥。
被一個男人吃的死死的,真是……羞愧啊……
鳳夫人倒是十分溫婉地點點頭:“如此也好,潤玉璞光總是要公諸於世的。”
江浸玥笑笑,沒有應聲。
初塵也笑,看着江浸玥的目光越發充滿柔情,摟着她的手臂又緊了緊。
正當幾人無言的時候,外邊傳來一個聲音:“正好啊,都在這裡,就不用老頭子一個一個地去找了。”
江浸玥正飲着茶,見到來人,美眸眨了眨。
這時,見初塵和楚奕渲同時起身,對着來人行禮:“見過爺爺。”
來人衝着二人擺擺手:“哈哈……兩個臭小子,這時候倒是知道對老頭子行禮了,免了免了……”
爺爺?江浸玥聽着二人的稱呼,反應過來之後,沒有忍住,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還好對面沒人,才免於此禍。
不是……爺爺……這個人是初塵的爺爺?楚家老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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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水深,怪不得初塵不喜歡回來……
猜猜這個老家主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