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玥一手捂着胸口,喘息着,平復悸痛。剛剛的疼痛一下子席捲而來,江浸玥敢肯定,絕對是因爲初塵的話的緣故。成爲習慣麼?她自然是明白初塵說的某種東西是什麼,是無休止的刺殺吧。讓這種刺殺成爲一種習慣,他是經歷了多少?
可是自己剛剛的心痛是爲了什麼?就好像是在心裡最最重要的東西遭到了非人的對待而自己卻又無能爲力一樣。江浸玥皺了皺眉。那感覺忽然間就噴發了出來,如身體的本能。就像是被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已經抑制不住的胚芽,要噴薄而出。
初塵的鳳眸在江浸玥捂着心口的一剎那眯了起來,身形迅速一動。轉眼間,江浸玥已經被他攬在了懷裡。
想到剛纔自己心痛,江浸玥手忙腳亂地推開他。自己之前和他有什麼糾葛現在自己不清楚,只是剛剛自己的心痛提醒自己絕對不簡單。這是什麼?刻骨銘心麼?
看着自己落空的懷抱,再看看江浸玥一臉糾結的模樣和逃避自己的眼神。初塵不由得低低地笑了起來。不敢面對嗎?可是有些事情又是能否認就能否認的嗎?一些東西一開始漸漸地就深入骨髓,與自己的骨血融爲一體,怎麼是能輕易否認的呢?
看着初塵輕笑的樣子,江浸玥的眼神更加複雜了,眸中除了迷茫還有一絲掙扎。若是初塵與自己真的是自己想象的關係,又如何自處呢?自己以前那麼紈絝不化的樣子,初塵怎麼會和自己有糾葛呢?還是自己身上有別的秘密,讓初塵這麼不計身份地和自己糾纏?江浸玥越想越煩悶,這幾日的事情實在是多,自己遇到的謎團也是越來越多,可是這一個又一個的謎團又是何時能解開呢?
江浸玥轉頭看向窗外,窗外又是一片夏日欣欣之景,可是這一副和平靜謐的景色又能持續多久呢?繁花落定之時,自己又改何去何從?
初塵看着江浸玥周身的氣息一下子平息下來,並不是覺得她是想通了這些事情的平靜,而是由於事情太多,不知從何想起,所以把思緒封閉起來,不做思考的沉寂。被封閉起來的恐怕不止是思緒,還有感情。
“你對昨日刺殺有什麼想法嗎?”初塵輕輕地聲音響起。
江浸玥轉過頭,思考着昨日的情形,開口道:“昨日這一批黑衣人與前幾日我遇到的不同,這一批明顯比之前的一批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初塵頷首,他明白她所說的“氣息”完全是憑着她自己的直覺評定的:“昨日這羣人不是江湖門派之人,因爲他們過分嚴謹與規矩,平時應該是收到了極其正規的訓練,應該是一些世家甚至是……皇室的暗衛。”說道最後,初塵溫雅的聲音不由得沉了沉。
她自然是知道初塵的身份無形之中便是樹立了很多敵人。人都是有着嫉妒之心的,有些人從一出現便是站在了一個他人仰望都難以到達的高度。這樣的人又有多少人願意讓他留在世界上?世人的推崇從一方面說是對初塵的肯定,可是另一方面來說又何嘗不是一道催命符呢?
“你得罪過哪些皇室和世家?”江浸玥挑眉問道,她想看看初塵如何評定自己。
“此言差矣,不是我得罪過多少人,而是有多少人容不下我。”初塵淡淡地回答,笑着看江浸玥,眉目之間透露着一絲不可一世的張狂。可是這種張狂確實人如何都厭惡不起來,因爲他是這世界上最有資格張狂的人。
“我相信各國皇室之人都是寬宏大量德儀天下之人,豈會容不得你。”江浸玥撇撇嘴答道。可是這話說的連自己都無法相信。
“德儀天下?”初塵鳳目微眯,言語中透露着一抹譏諷,“五年前西秦皇許我宰輔之位,我婉言謝絕。西秦皇以我蔑視西秦皇室爲由便要誅殺我,這就是寬宏大量麼?”
五年前初塵不過十五六歲而已,可是早已名動天下。文可憑己安邦國,西秦皇許他宰輔之位也不足爲奇。他拒絕了?應該是的,初塵這種人絕對不是志在朝堂之人。他如此尊逸清華,豈能安頓於一方小小的朝堂之上?
西秦是現在四國中最強盛的國家,其暗衛勢力更是不容小覷,同時,西秦也是現在各國局勢中最複雜的國家。西秦太子兩年前離朝外出遊歷,一直沒有回朝。只是時不時傳出的消息證明這位太子還尚在人世。而朝堂之上大多認爲這位太子已經棄了太子之位,所以各位皇子奪嫡之爭越演越烈。西秦各大臣結黨營私,黨派林立,而西秦皇並未制止,恐怕是以此作爲制約各皇子勢力之法。帝王都是位於高處惜權之人,越是年老越不想放權。西秦皇當初從腥風血雨之中走了出來也可看出絕對不是心善之人。既然初塵不能爲他所用,他當然是要除去他。各皇子也從初塵拒宰輔之位看出了初塵中立的態度,恐怕也是容不下他。面對西秦一羣虎視眈眈的豺狼虎豹,初塵又是經歷了多少?怪不得現在都無法釋懷。
“那昨日刺殺之人有沒有可能是西秦皇室之人?”江浸玥問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初塵做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畢竟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年,我最近和西秦皇室也沒有什麼糾葛,所以不一定是他們。只是他們刺殺我之心從未平息,也不排除是他們的可能。”
“那照這麼說,北夷和南齊也是有可能的?”江浸玥接着問道。
“嗯……起碼南齊是有可能的……”初塵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輕輕一笑答道。
一看初塵這神情,江浸玥便明白了這人絕對是有故事:“南齊怎麼了?”
初塵摸了摸鼻子,道:“三年前,我前往南齊參加皇帝壽宴,皇帝爲我和晗瑤公主指婚,我拒絕了之後晗瑤公主對我大打出手,我重傷了她,於是南齊皇便不滿於我,要我無論如何與晗瑤公主成婚以賠罪,我又傷了幾百大內侍衛闖出了皇宮。從那之後南齊帝認爲天家失了顏面,於是便昭告天下與我對立。”
江浸玥挑眉,原來是一筆風流債!自己對於這位晗瑤公主不是沒有聽說過。面貌嬌美,文采斐然。值得一提的是這名公主招駙馬的要求是武藝必須在自己之上,而這名公主又是自小習武,傳說得一位隱世高人真傳,武功了得,前去討教之人一直都是鎩羽而歸。所以這位公主已經年紀十九歲卻仍然沒有出嫁。想到這裡江浸玥不由得對這名公主產生了一絲興趣,這樣的女子可真的是不少見,別說還是一名公主。有機會一定要會會她,是個有趣的人。
“那你爲什麼不直接接受得了,這位晗瑤公主不光武藝了得,而且傾國傾城,柳絮才高,配你你也不虧!”江浸玥打趣道。她知道初塵是有風流債的,在尚京之時見到那洛傾幽和毓晴帝姬就知道。
“本公子不喜那麼彪悍的女子。”初塵說着,鳳目微眯,一臉嫌棄。復又補充道:“要是她真像個女子一點本公子也不會傷她。”
江浸玥有些無語,名動天下的當世女子第一人被這人嫌棄成這樣,要是傳出去世人該怎麼看待?可就因爲這人是初塵,世間萬物都難以入得他目。
“那就是南齊皇爲了報女兒被辱之仇派人刺殺你?”江浸玥問道。可是這仇託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點。
“未必。”初塵打開摺扇,淡淡地搖頭,“這南齊皇雖然昭告天下與我勢不兩立,但是從未做出刺殺我等事,我與南齊皇室從此之外從未有過矛盾產生。之後再見晗瑤公主,不過是兩看兩相厭罷了。”
由最初的招爲夫婿到後來的兩看兩相厭,這個晗瑤公主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奇女子?性格真是灑脫,感情說放下就放下。而且看來這南齊皇室並不如西秦皇室那麼險惡,看這南齊皇所做之事就不是那麼的讓人生厭。
“還有便是北夷皇室。這北夷皇室是遊牧民族建國,國風向來直爽,皇室之人也是坦率正直,應該不是背後暗算之人。”江浸玥根據自己所知分析着。
“北夷如何,我多說也無用,等我們到了北夷你自己瞭解便知。只是你要知道什麼事情都不是你內心想象那麼簡單便是。遊牧民族也是有自己的帝王之術的。否則豈不是早被其它三國吞滅?而且這北夷皇室與夏陵的邊境之爭從未消停,豈是那碌碌無爲之輩?”
初塵的話江浸玥是認同的,自己自然是知道人心隔肚皮。可是現在這四國皇室都不是那麼簡單,等到和平狀態被打破之時,這天下將是怎樣的腥風血雨?到時毫無心機的百姓又該如何自處?
看着江浸玥不再說話,初塵忽然問道:“你就一點都不懷疑尚京那位麼?”
江浸玥愣了愣,自己確實是沒有想到舅舅。舅舅對自己是極好的,刺殺這件事情自己確實沒有聯想到他,可是這次刺殺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初塵。初塵在世人眼中的地位直逼夏陵皇室,而舅舅身爲皇帝更是要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初塵也沒有爲夏陵王朝效力,舅舅容得下他的存在嗎?
平湘王府的生日日漸增大,已經引來了舅舅的忌憚。江浸玥知道皇上寵愛自己完全是因爲自己母親的原因。如果有一天平湘王府真的遭了難,皇帝絕對不會施以援手,最多是將自己救出來然後養在身邊,絕對不會管王府的死活。而聲勢比平湘王府更爲浩大的初塵,舅舅眼中又怎麼容得下這粒沙子?
看着江浸玥不說話,初塵知道自己的問題很是犀利。皇帝寵愛江浸玥天下皆知,要江浸玥懷疑自己至親之人實在不是君子之舉。一時間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