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女子滿身是汗,下體已經開始出血,她一見孫婆婆進來就好似看到了希望,伸着手對着孫婆婆求救。
“婆婆,不好了!桂花動了胎氣,怕是要提前生了,這可咋辦哪!”
一直照看兒媳婦的孫大娘眼見着桂花下體出血,臉色也蒼白得不成人樣,嚇得臉也跟白了。
“啥子咋辦?趕快去請穩婆哪!”
孫婆婆開口便訓,這孫媳婦兒要生孩子不找穩婆,找她有啥子用哪。看着兒媳婦急得連最基本的生育之事都忘了,孫婆婆不由有幾分責怪。
“兒媳婦兒也想去找穩婆啊,可是,可是這天氣上哪找穩婆啊!”
孫大娘急得都快哭了,她哪裡不知道這個時侯要找穩婆才穩當,可這雨都連下十天了,現在玉帶河又決堤,到哪裡找穩婆啊。
“婆婆,祖婆,我疼,我疼啊!大壯,大壯,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啊?嗚嗚!”
桂花已經叫得快沒有力氣,她僅憑唯一的意識在堅持着,下體的血也越流越多,看得人觸目驚心。
“快快快,快叫清漪園的人過來幫忙,不然要出人命了!”
有媳婦子想起他們現在就在江家的木屋裡,走沒幾步路就是清漪園,現在只有進了清漪園才能救大壯媳婦。
……
“江姑娘!江姑娘!出事了,出大事了!”
張虎一聽大壯媳婦可能要在木屋生產,而木屋裡現在人那麼多,根本無法正常生產。
現在他們只有先把木屋裡安頓的村民先移到清漪園,然後留人幫大壯媳婦生產,否則就要出人命了。
“怎麼回事?”
江雲漪知道外頭的天剛剛放晴沒多久,雨又開始下了。也知道外頭的那些人必定會有人鬧不休。
但這些事,張氏兄弟應該能處理的!
“大壯媳婦動了胎氣,快生了!”
張虎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地跟江雲漪作了彙報,然後靜等江雲漪的吩咐。
這個時侯就得看江雲漪如何抉擇了,是看着大壯媳婦難產而死,還是放村民進來,以後清漪園不寧。
“把村民們移到北苑下人房,讓懂生產的婆子去幫忙。另外,村民們的家園一天未建起,住北苑的人沒我的命令南苑西苑及東苑皆不得擅入!”
江雲漪是一個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走的人,這一次是老天爺跟她過不去,她沒有辦法。
然很多事她必須防範於未然,清漪園西苑是庫房重地,便是清漪園的人無故也是不能擅入的,何況是這些村民。
至於南苑和東苑,南苑是主院,本來就是沒有主人家的命令不得擅闖。
東苑是客院,多數情況下是江雲漪給外來的客人準備的高級廂房,她沒理由做善人的同時,還要把最好的屋子讓人別人住。
東苑可以說是清漪園的門面,她怎麼可能讓村民們住進去?而且這一住都不知道要住多久。
要是這段時間有外來的客人來訪,她要如何跟他們解釋?所以村民們最多隻能住北苑的下人房。
這是她最大的讓步!若是還有人不知足,就別怪她翻臉不認人!
“我馬上去辦!”
張虎一聽就知道江雲漪應下此事有些迫不得已,但也爲此提醒他,至今以後加強清漪園的守衛,決不可讓人趁這個時侯做出什麼對清漪園不利的事情。
由於大壯媳婦已經堅持不住了,有些村民們一聽清漪園把他們安排在北苑雖然心有不滿,但救人要緊,也只好跟着張虎往後門的北苑走。
北苑那邊,江雲漪命下人給村民們各備了一套乾爽的衣裳,還給他們燒了熱水,也算做到了地主之宜。
這讓那些被教唆得心有不滿的村民們不敢再亂說什麼,連連感謝清漪園的收留之恩。
北苑雖是下人房,但也分上中下三等。
上等的屋子專門給管事住的,佔了北苑近三分的地,張氏兄弟、管理荷塘的園藝師、關注藥苗成長的藥農、烘乾房的主事、外廚房的田師傅等等全住在這裡。
中等的屋子是二人房、四人房,也有六人房,佔了四分地,分男女院,主要是給簽約清漪園的長工及表現良好的丫頭小廝住。
最後一等屋子是通鋪,至少可以睡七八人到十幾人的大通鋪,目前還未有人居住。
江雲漪雖然將下人房分了三等,卻並沒有讓那些丫頭小廝去睡通鋪。
她之所以會這麼分,主要是要告訴這些下人,在清漪園做事也是有三六九等,但只要你表現好,她都會一視同仁。
如今這個時侯清漪園是不可能把這些村民同這些丫頭小廝婆子住一個院,只能安排在最後一等院。
而且也只有這裡才能安頓得了這麼多人!
“這裡這北苑中的祥福二院,方纔江姑娘已經命人打掃好了,每間房至少可以睡十人,屋裡各備了十套乾爽的衣裳,這邊是女院,那邊是澡房,熱水已經燒好了,各位鄉親也累了就先洗漱一下,然後早些歇息。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我,我就住春華閣北廂。”
張夕將人領到北苑後,跟村民們做了一些交待,比如上院那邊沒有人傳信是不能擅進的。
上院指的南苑東苑及西苑三苑,而北苑這邊則爲下院,下院的人除主事外,不能從正門進,只能走下院後偏門。
北苑這邊共有三個院子,春華閣,祥福一院,祥福二院,都按性別分成男女雙院,澡房,恭房也各自分開。
張夕住的春華閣是北苑中最上等的院子。而跟着張夕一塊來祥福二院的多是婦女和小孩,張夕便直接把他們帶到了祥福二院的女院。
“啥子?你讓我們十人擠一間屋啊!”
有幾個媳婦子一聽張夕這話不由大叫了起來,他們在家裡都沒十人擠過一張牀,現在來清漪園居然要這麼多人擠一張。
“不知道什麼叫事急從權麼?老子在清漪園累死累活也才自己住一間屋,難不成你們還想自己住一間屋?”
張夕眼睛一瞪,兇巴巴地道。方纔江姑娘可告訴他了,這幫人他想怎麼整就怎麼整,只要能讓他人安分守己,江姑娘就給他放最大權限。
在這些人的家園沒有建起來前,這些村民就全交給他管,出了事就找他,辦好了就有賞。
張夕知道這些人並非各個都像楊家人那麼惹人厭,可他爲了公平起見不可能有所偏頗,否則就是落江雲漪的面子。
“你!”
這些人等於來清漪園白吃白住,當然不敢真要求同張夕一樣一人住一間屋。雖然他們心中都是這麼想的,可是被人當面這樣揭穿,心裡哪裡會好受。
多數人都心中暗恨,卻敢怒不言。現在是寄人籬下,若還挑三撿四,一定會被趕出去的。
“江姑娘雖然是豐澤人,但她有今天全是靠她自己的努力。我也不跟大家講啥子大道理,但我想說今兒換做你們任何一個人,你們誰會收留這麼多人?誰敢在這個時侯養這麼多人?清漪園不是江姑娘一個人的,她不但要養她的父母弟弟和妹妹,還要養清漪園上下近百人。
能做到將你們這些鄉里收留在這裡,管吃管住還幫忙出資重建你們的家園,已經仁至義盡了,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有什麼想法,否則別怪我張夕不客氣!也別怪江姑娘翻臉不認人!
老江家當初是怎麼對待江姑娘的,大傢伙心裡都清楚,而江姑娘是如何反擊回去的,也不用我多說。所以大傢伙也不要再拿什麼孝不孝順的詞在到處散播,若再讓我聽到,我直接請他出去!
該說的我都說了,大家自己心裡掂量掂量,這幾個小子和丫頭會和你們同住祥福二院,這幾日將會全權負責大家的飲食起居,你們有什麼事可以先找他們。”
張夕先把一些可能發生的事兒堵死,對這些村民也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說完這些把幾個小廝介紹給村民們,人就走了。
而備在祥福二院的幾個丫頭小廝都是比較機靈的,他們都知道這是江姑娘怕村民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出什麼幺蛾子,所以才他們安排這裡。
因此這些人名爲照顧村民的飲食起居,但也有監看村民們動靜的義務。
“我呸!什麼東西!不就是江雲漪那死丫頭養的一條狗嘛,囂張啥子!”
楊大媳婦狠狠地吐了一口濃痰,滿肚子的怨氣。然後才隨同楊家人一起尋了一間炕房換衣洗漱。
暗暗想着,只要住進了清漪園,她還怕沒機會溜進上院麼。
“沒想到老四這麼狠心,既然讓婆婆跟媳婦兒一起住下院。”
王氏聲音低低的,卻是在場所有的人都聽見了。
今兒玉帶河決堤,江家幾房的房子都被淹了,現在天色又這麼晚了,一會子江傳一回來,肯定也是要一起住在這裡的,王氏這麼說不過是想爲接下來住進上院佈局罷了。
她就不信江老四會忍心讓兩位老人住下院,還跟這麼多人擠一間屋子。
而他卻跟姚芳華那賤人住在上院,不但有人伺侯,還吃得比這邊好,住得也比這邊好!
趙氏心中憤恨,卻默然不語,如今她只能先在這裡住着,等她有機會見到老四,她就不信老四敢讓他老子娘住得比下人還不如。
……
南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電閃雷鳴聲不斷,江大林披着蓑衣匆匆地趕了回來,他一回來就往江雲漪的掬水園走。
通透明亮,古色古香的閨房內,江雲漪手捧一本醫書輕靠着軟榻細緻地翻看着,一身水紅色齊胸襦裙,外披一件淡藍色的短褂,長髮輕挽梳成了墜馬髻,一根淡青的簪子斜插其上,簡單大方,優雅從容。
砰!
江大林闖進房中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唯美到極致的畫面。他一時有些怔忡地看着眼前的人兒,心中暗自發問,這是他的閨女?
然很快地他就回過了神。
“難道你不知道進門前,要先敲門麼?”
江雲漪淡淡地擡起眉眼,聲音輕若飄羽,柔若春水,但細聽就可以聽出她聲音裡隱含的薄怒。
“雲漪,他們,他們,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爺爺和奶奶哪。若是讓他們住在福祥二院,你讓爹的良心何安?”
江大林本是在下游幫村民們清理被淹的家園,希望能儘早讓村民們有地住。
誰想還沒回到家,就聽人說雲漪丫頭把前來借住的鄉親全安排在福祥二院。這,這讓鄉親以後要如何看待他們家哪!
“不住祥福二院,難道爹爹要女兒把南苑讓出來給他們住麼?”
江雲漪輕輕地挑了挑眉眼,語氣依舊清清淡淡,與外頭淅淅瀝瀝的大雨聲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
從江大林進門到現在,她幾乎都沒動過,甚至連翻書的動作也沒變。可就因爲如此才更令人覺得不安。
“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雖然他確實有想過要把主院讓出來給父母住,然雲漪丫頭跟本家人本就不對付,又怎麼可能把主院讓出去。
可再怎麼說,他們也是他的父母,他的兄弟,要真讓他們住祥福二院,這傳出去對清漪園的名聲也不好啊。
“祥福二院有什麼不好?青磚瓦房,炕鋪都是全新,連準備的被子衣物也皆是新的,還有專職的丫頭小廝隨時聽侯他們的召喚。如此,爹爹還有什麼不滿意?”
當初清漪園建起來時,江雲漪就備了足夠供下人換洗的衣裳及被褥,是一整季的。
現在這一批新衣本是爲暖房的工人準備的獎勵,若非遇上近日雨下不斷,這批衣裳早發出去了。
她自認她對人對事一向公平公正公道,他江大林有什麼資格來這裡指責她分配不均?
“我,我,我……”
江大林支支吾吾,此刻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祥福二院有什麼不好?比起本家的土坯房子,祥福二院不過屋子建得大些,是他們這邊極常見的通鋪,被褥衣裳又是全新的,這能說不好麼。
可是,可是他和芳華兩人就單獨住一個院子,身邊還有專門伺侯的婆子丫頭小廝,作爲人子,他哪裡受得起!
“當家的,當家的!當家的,你剛回來不好好洗漱,跑到雲漪丫頭房裡幹啥子啊。”
姚芳華一聽江大林從外頭回來就直奔江雲漪的掬水院,就猜到江大林一定是聽了外頭的流言。
其實也不算流言,然那又怎麼樣呢,難不成他們四房跟江氏一族斷了關係,他們家還得負責養着他們,不但要養着他們,還要讓着他們麼?
“我,我,我,雲漪,能不能,能不能,我把和你姚姨住的天水居給你爺爺奶奶住,我,我去祥福二院住!”
江大林死命着地搓着自己的手,說了半天才把自己想說的話表達出來。他知道雲漪丫頭一定不會同意,但他也必須說。
即使爹孃自幼不怎麼待見他,但他們畢竟是生他養他的父母,讓他看着他們住在下院,他實在做不到!
“大林!”
姚芳華知道江大林說得出這種話,但他明明知道雲漪丫頭根本不可能同意,那他幹啥非要說出口呢。
這,這明擺着就是要跟雲漪丫頭對着幹哪。
“如果爹爹覺得天水居住得太舒服,想到住祥福二院換換環境我不反對!”
江雲漪脣角漫開一抹淺笑,好似雨中那一抹微光射出最亮的光芒,卻很快地隱了下去。
她的語氣比剛纔還要輕,還要淡,不細聽幾乎都快聽不見她在說什麼。然它又那麼清析地傳進了耳朵裡。
“雲漪!”
姚芳華聽得江雲漪如此說,心中不由着急。這雲漪丫頭怕是惱了吧,也是,若是她,她也得惱。
“那,那你爺爺和奶奶他們……”
偏偏江大林信以爲真,以爲江雲漪答應了他的請求,面上竟然帶起了笑容,語氣滿是希翼。
姚芳華撫了撫額,恨鐵不成鋼地盯着了江大林一眼,她這男人還真不是一般的笨哪,雲漪丫頭怎麼可能同意老江家的人住進南苑。
“好啊,如果他們想要住進來幫忙打掃庭院,收拾屋子的話。我就同意!”
江雲漪輕輕一笑,依舊一頁一頁漫不經心地翻看着手中的醫書,語氣仍然是那般的不冷不淡,卻帶着一抹輕嘲。
她已經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判江大林,他一心一意地想着讓父母過得好,卻把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放一邊。
理論上講,孝順父母,友愛兄弟是值得提倡的,江大林他並沒有錯!
然若一心把一些豺狼虎豹當成父母,當成兄弟,而致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受到傷害,難道他就沒錯麼?
可是若哪一天江大林真的爲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不要父母,不要兄弟,怕是所有的人又要遣責他不孝不義。
世間難得兩全法,江大林這一輩子註定只能在父母兄弟和妻子兒女之間選擇一樣。
如果老江家的人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她其實是可以成全江大林的這份孝義的。
可這世間如果二字也只能是如果!
“雲漪,這,這,這……”
江大林沒想到閨女會這麼說,她的意思是讓爹和娘來他們家幹活,才能住進來麼?
可是他怎麼可能讓父母給他們家幹活呢!
“大林哪,哎,芳華你先帶大林回房,我跟雲漪丫頭談談吧。”
江大月本想進來勸說一二的,可姚芳華比她先行一步,她便落後幾步在外頭聽着,若姚芳華勸得住她也就不必出現了。
現在她聽到這裡若再不出現,怕是這對父女真的要鬧翻了。哎,這對父女還真是父女,脾氣一樣的倔強,一樣的死捏,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勸纔好。
雲漪這丫頭明明是很聰明的孩子,咋地就沒想到把江家人放在祥福二院也是會惹禍端的呢。
“當家的,我們先回去吧。”
姚芳華也跟着嘆了一口氣,她只是江雲漪的繼母,即使江雲漪現在對她還算尊重,但畢竟不是親生母女,她若來勸說江雲漪終究矮了一級,底氣也不夠。
可江大月不一樣,她是江雲漪的長輩,且是江雲漪很尊重的一個長輩。估計在整個老江家,也只有江大月能讓江雲漪另眼相待了。
只有江大月去勸,江雲漪才能聽得進去!
江大林垂着頭一語不發,最後又看了閨女一眼,便任由媳婦兒將他拉回了天水居。
“雲漪,照理說你現在是一園之主,又掌管着雅齋和百味藥粥坊這麼大的店。有些道理你應該都是知道的!二姑姑不說太多,就說幾點。
我也曾是老江家的人,我非常瞭解他們的稟性。但同樣的,身爲老江家的人,我們彼此都很瞭解對方,性情、軟肘在哪裡都彼此摸得清清楚楚。
你爹跟我不一樣,他太重情義,那種情義早已深入他的骨髓,你想要改變他,得慢慢地把他這種對老江家的情一點一點地拔除。絕對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只會適得其返!”
江大月慢慢地將自己的看法一一跟江雲漪闡述,她知道雲漪這孩子很聰明很懂事,但骨子裡卻很涼薄。
這種涼薄從她的待人接物上就能夠看出來。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善良溫和的農家小女孩了。
她不知道從何時起,江雲漪開始改變,大概從王桂香賣了小小和高子,而她血染豐澤屯不死的時侯吧。
是老江家的人生生把雲漪的善良和溫和奪走了!或許她還是善良的,但她卻不過分的善良,她是有選擇性的善良。
這種善良是在不觸犯她的底線,不觸犯她的原則下,她纔會對你表現出善良的一面。
否則敢犯她者,她必不相饒!敢觸她底線者,十倍百倍還之!這纔是現在的江雲漪。
她再也不是那個可以任人拿捏,卻無力還擊的江四家大妹,而是掌管着整個清漪園,整個百味藥粥坊,甚至整個雅齋生死的江雲漪。
不知不覺間,這個她看着長大的孩子已經長到很多人無法豈及的高度。可惜做爲她親生父親的江大林卻完全沒明白也沒看清她閨女的改變!
“二姑姑,我已經給過他很多機會了!”
江雲漪也想當個好閨女,也想當個有父親疼有母親愛的小女孩兒。可是她的這一生註定不會得到這樣的父愛和母愛,她早就不奢求了。
江傳一壽宴那天,江大林的做法雖然沒有傷害到她,但她卻深深地爲她身體的本尊感到悲哀。
可看到江大林那麼痛苦,她又覺得很多時侯人真的是情非得已,所以到最後她選擇放老江家的人一馬。
按以往她有幾分剛烈的個性,是必不會原諒江大林,可最終她還是原諒了他!
然這份原諒並沒有讓江大林意識到,他到底傷了他的孩子有多深,反而讓他覺得對不起老江家的人。
這讓江雲漪真的很無語,她實在無法理解江大林的這種感情!
“雲漪是不是再也不把大林當成你爹了?”
江大月覺得奇怪,以前江雲漪其實也經常處在這種尷尬的境地中,也經常被老江家的人拿來被江大林選擇。
可那個時侯的雲漪雖然也對江大林很失望,可她還是把他當做父親一般敬愛。
她那時常常找她訴說心中對父親的那份矛盾的心情。她理解自己的父親,也明白自己的父親,可她卻不知道要不要繼續任由自己的父親這樣下去。
因爲江大林實在把父母及兄弟看得太重了!重到讓他的幾個孩子都承受不起!
然現在聽着江雲漪坦誠實在難以理解江大林的這種做法,江大月才知道他們父女之間的心結已經這般重了。
“我,我,二姑姑,你咋會這麼想?”
江雲漪聽江大月說起以前她身體本尊對江大林的感情,眉心不由一跳。
她差點就忘了,她來自現代,即使她擁有她身體本尊的記憶,卻無法擁有她身體本尊的那份感情。
在這個世界,目前能讓她在乎的,只有小小和高子,其它人在她眼中其實都是無相關人等。
或許將來她還會遇上其它能讓她重視並關注的人,但她想應該不會重過這兩孩子吧。
“這個話題我們就不談了,我們只談今兒你讓老江家的人同村民們一起住進福祥二院的事吧。”
江大月眸光一閃,突然覺得這個話題太敏感,萬一她沒有處理好,很可能真的造成他們父女二人反目。
若真這樣她可就真罪過了!江大月連忙把話題轉開。
“二姑姑有什麼好建議可以說說。”
江雲漪見江大月主動叉開話題,她當然也不會繼續深談下去。她跟江大林的父女關係也只能先這樣了。
“你爹的出發點固然是因爲重情重孝,但其實也是爲你着想。你想想看,老江家不管有沒有跟你們家斷絕關係,它永遠都是跟你們家血脈相連,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在這個時代,孝道及家族觀被列爲頭等之事。這要是讓人知道你把自己親爺爺親奶奶親伯父親堂兄弟親堂姐妹扔在下人房裡,對你會造成多大影響?別人會說你不尊長輩,不孝父母,不配爲人哪!”
江大月將自己的顧慮跟江雲漪一一解培,她相信以江雲漪的聰明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雲漪丫頭將來一定會走得比現在更遠,她絕不能讓老江家的人拖累她,讓雲漪丫頭如此辛苦走到這樣的一步,卻要因背上這要的罪名而付水流。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你二姑姑!”
江雲漪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她前世是孤女,對於家並沒有多少概念,就更別提什麼家族觀了。
經江大月這麼一提醒,她才猛然察覺自己犯一個什麼樣的錯誤。
老江家的人她不但不能弄到下人房涼快,還得好好地供關他們。現在這情況看對她影響不大,可將來她若真走出了豐澤,走出了安雲,甚至走了浣州呢?
這個時代以孝爲先,以家族觀爲重,若是她以後事業走上巔峰,被有心人拿此事說事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可是她身爲清漪園的實際掌權人,也不能任由這些人在她的家放肆。她得想個法子好好治治江家人才可以!
“你明白就好,那二姑姑就不打擾你了!”
江大月微微一笑,便退了出來。出來後,她狠狠地鬆了一口氣,總算讓雲漪丫頭鬆口了,若再鬧下去必對清漪園的聲譽大大有損。
天水居這邊,姚芳華也跟江大林聊了許久,江大林纔不再捏下去。
晚間時,在下游搶修房子的漢子們都回來了,有近半的人都聚集在江家。因爲他們的妻兒如今多安排在清漪園暫住。
也是在這個時侯江雲漪讓張氏兄弟安排東苑沉荷居和海棠居給江家人和陳家人一起住。
陳家人除陳三妹一家外多在下游,這一次陳家也是損失慘重。
這一晚,江雲漪把陳家人和江家人一起請到了清漪園的花廳,被同時請來的還有村長和孫婆婆。
孫婆婆今兒得了一個曾孫,人顯得特別高興,此刻被江雲漪請到花廳來,也知道她必有重要的事兒宣佈,便抱着曾孫兒靜等着。
“其實今兒請各位來,主要是想請各位作個見證!”
江雲漪看着老江家的人對着花廳裡的擺設露出貪婪的神色,那神色幾乎是毫不掩飾的。
所以他讓張氏兄弟收拾海棠居和沉荷居的時侯基本上把裡頭的貴重擺設提前收進了庫房。
海棠居和沉荷居是是東苑最大的兩間客院,除主臥、側臥、耳房外還配了四五間廂房,剛好夠陳家人和江家人暫住。
而且兩院之間基本是相鄰的,有陳家人幫她看着江家人,加上清漪園的職守,她也可以放心很多。
“賢侄女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
村長知道今兒若清漪園不收留那些村民,這些村民有半數以上都要在外頭露宿,若沒下雨還好,可現在雨一直下,哪裡能在外對露宿呢。
他心中是很感激清漪園最後能施予緩手,也知道江雲漪能答應這事很不容易,所以這個時侯不論江雲漪要他做什麼,他都不會有二話。
“今晚我把江家人和陳家人一起請進了清漪園東苑最大的兩間客院。我想大家心裡頭也能猜到幾分原因,江家人我就不說了。我想說的是陳家人!”
江雲漪含笑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見陳家人也一副莫名所以的模樣,心中越發覺得自己決定是正確的。
“雲漪丫頭,俺也正想知道,你咋地讓俺們一家住進海棠居這麼漂亮的院子哩。”
陳三抓了抓頭,眸中寫滿了納悶。這一次玉帶河決堤他們家算是倒了大黴了,不但房子沒了,連快成熟的莊稼也全沒了。
“衆所周知,陳家的幾位叔伯都是難得的勤快人,自江家暖房建起來後,也一直在江家做幫工,對我們家一直很照顧。現在玉帶河決堤淹了他們的家,他們的房,有一句話說得好,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果陳家的各位叔伯嬸嬸願意,江家願意籤你們做長工,短則三年,多則十年,任幾位叔伯嬸嬸選擇!”
江漪說完這句話,明顯就看到老江家的人也蠢蠢欲動起來。
誰都知道江家的長工月錢要比別人家高出很多,而且聽江雲漪的意思是她願意簽下陳家所有的人。
這可是大手筆啊!有不少人都被驚呆了,尤其是陳家人。
其實一開始的時侯,江雲漪就有明言,陳家人想跟他們家籤長工,她隨時歡迎。
可今時不同往日,江雲漪在這個時侯簽下陳家所有的人更能讓陳家人感激涕零。
“雲漪丫頭,你實在不必如此費心。我們陳家的兒郎受不起哪!”
陳公微一沉吟,知道江雲漪把這麼多人叫來,這話就不會有假。
可當初他叫他的孩子們隨意願跟江家籤長工,孩子們卻多數沒簽,因爲當時家裡還有農活要忙。
現在家裡的田被淹了,房子也沒了,他們纔來跟江家籤這個約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陳公不必憂慮。我清漪園籤長工的要求大傢伙都知道。勤勞,肯幹,人實在,人品第一,口碑第二,這些陳家的各位叔伯嬸嬸都是完全具備的,所以跟你們籤一爲人情,二爲需要。”
江雲漪這些話一說完,老江家的人多數都垂下了頭,他們心中都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也都能聽出江雲漪這話中有話。
“那,那俺們就跟你籤!”
陳家的幾位兄弟經過一番商量,紛紛同意跟江家籤這份長工合約,但卻只願意先簽三年。
他們不想讓人以爲,他們想佔江家的便宜,所以才選擇了最短的三年。
“如果我願意租下陳家所有的土地,你們是不是願意籤十年?”
江雲漪早前就有簽下陳家人做長工的打算,玉帶河決堤剛好給她了順理成章的機會。
“爹,你來做主吧。”
如果要把地租出去,那當然得由陳公說了算,陳家的子弟直接把決定權交給陳公,只要陳公一點頭,那陳家人以後就不必擔心生活沒有着落,孩子們會吃不飽穿不暖了。
“雲漪丫頭這麼有誠意,如果我還不是同意豈不很不識好歹。一切就按雲漪丫頭說的做,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陳公看孩子們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已經有了意動。當初他們不願跟清漪園籤長工,其實也是怕他擔心這家裡的地沒人種。
現在好了,江雲漪直接租下他們家的地,那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陳叔公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江雲漪見陳家人沒一個反對,知道今兒這事已成了一半。而以陳公的爲人,他必不會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既然是籤長工的約,那就不能住客院,如海棠居這麼好的院子應該留給雲大少這樣的貴客。我們不能住海棠居,要住就住長工們住的福祥一院。你若應了,這約馬上就籤!”
清漪園北苑的福祥一院是長工們和僕人們所住,有二人房、四人房,還有六人房的。
這些陳家人在江家暖房做了這麼久自然也是知道的。既然他們家想籤長工的約,就得按清漪園的規矩來。
“陳家的叔伯和嬸嬸若真的跟清漪園籤長工,自然是按清漪園的規矩來。不過,陳公是一定要住在客院的。因爲我想請陳叔公做清漪園的教課夫子!”
江雲漪是前些日子到平縣正式拿到跟江氏一族斷絕關係的判書,才無意間知道原來陳公在年輕時就是豐澤屯有名的書生,還中過舉,後來不知爲何卻沒有去做官,而是回了家當起了農民。
而她正好要給負責江家暖房的工人們請教課夫子,專門教他們有關藥理的知識。
陳公即有這樣的學識,加上他的威望和人品,她不請纔是浪費呢!
“……你,哎,也罷。既然我的幾個孩子都在你江家當長工了,我這個老頭子給清漪園當教課夫子也不錯。”
陳公已經從江雲漪的話中得知江雲漪已知道他曾經是豐澤屯唯一的舉人,只是這幾十年來,他都沒好好教他的孩子們讀書。
現在既然被江雲漪說破,他也沒必要隱瞞了!
“爹,你……”
陳家人都有些奇怪地看向陳公,他們咋地不知道自家老爹還留了一手哪。
“這事啊,回頭再慢慢告訴你們,你們還是先跟雲漪丫頭簽約吧。”
陳公擺了擺手,示意陳家的子弟都莫着急,待跟清漪園簽了約,他再慢慢把他的一些往事跟大傢伙說說。
“那就請村長給陳家的幾位叔伯和嬸嬸做個見證。”
江雲漪話落,江武就把早準備的契約書拿了上來,給陳家人一一過目,然後再由江雲漪同陳家人雙方各自按印。
契約書一式兩份,江雲漪和陳家人各執一份。
自此陳家人跟清漪園籤契十年,無故不得離開清漪園,一切以主人家爲主,不得背叛,不得毀約,否則主人家有權向官府起訴追究其責!
江雲漪拿着契約書,轉眸凝向江家人,脣角不自覺勾出一抹淺笑,接下來纔是今晚的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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