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休息了一會兒,廿四帶着幾人轉到了設在湖邊的藥坊,還沒進門,便有一陣濃郁的藥香透了出來。
朱顏自然知道這裡所謂的藥坊,其實就是個製毒的地方,但用中草藥調製出來的東西就算是劇毒,也比化學藥品要好聞得多,這倒是真的。且因爲裡面藥香濃郁,蚊蟲一概沒有,走進去只覺四周清爽得很。
藥坊裡面當地擺着巨大的藥櫃,也用紅紙墨字表明瞭藥物名稱,看起來與普通的藥鋪十分相似,只是少了幾個賣藥的夥計。
“喲,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公子怎麼來了?”一人從花罩隔斷的裡面一進出來,身上罩一件反穿的大白袍子,頭髮挽個簡單的髻子,作婦人打扮。
她打量了永無幾眼,目光隨即落到朱顏身上,嘖嘖稱讚,“這個姑娘的模樣,實在像極了賢妃娘娘。”
“您是……”朱顏聽到她提起向妃有些不悅,但仍是低頭問了好,靜靜立在一邊,做出一副恭聽長輩教導的模樣。
“姑娘叫我七娘就成了,我如今管着這藥坊呢,廿四這小子昨兒個就來說過了,朱家的小姑娘要來看一看。”婦人說着徑自往另一面去,聽得她在裡面翻箱倒櫃不知找着什麼,朱顏和杏葉只能面面相覷。
“七娘爲人很熱情,除了管着這處藥坊,也是族裡……”廿四聳了聳肩,見七娘已經從屋內走出,急忙閉了嘴。
“你這小子又在嚼什麼舌頭,說老孃壞話?”七娘一手裡挽着一堆白衣,另一隻手中託了兩個小瓷盒。
朱顏見廿四被教訓,低低一笑,上前迎了她,“七娘要帶朱顏進去參觀參觀?”
“喲,小姑娘嘴真甜,來來來,七娘親自給你把這罩衣穿了。你好跟我進去裡面。”七娘把手裡的瓷盒隨意擱在了手邊桌上,抖開一件白衣幫着朱顏繫上背後的繫帶,又取塊頭巾將他的頭髮也包起來。
“多謝七娘。”朱顏見她還拿了個口罩出來,心裡越發詫異。這一套行頭,實在與從前見過上手術檯時醫生穿的衣服相像,果然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小姑娘還不知道呢,我父親從前跟着老神醫學過製藥,這樣一套衣服。也是那老神醫親手設計的,穿着雖有些熱,但近年來灼傷燙傷,聞着氣味中毒的事情,倒真是少了許多。”七娘撫着朱顏的手,給她戴上一副手套,邊說邊嘆,“只可惜那老神醫說閒散慣了,不願意留在咱們這裡,一個人出去雲遊去了。也不知道現在還好不好?”
“既是神醫,七娘倒也不用這麼擔心了,從前有位藥王還活到了一百多歲呢,可見醫術好的老人家,都是長壽的。”朱顏抿脣輕笑,雖然面目被大白口罩遮住了大半,但一雙眸子裡還是笑意盪漾。
七娘果然眉開眼笑,拉着朱顏一路往裡面走,“你這小姑娘嘴就是甜,比我們這裡的那些兇巴巴的小姑娘可愛多了。七娘就喜歡你這樣的。”
“誒,小姐就這麼跟她進去了?”杏葉覺得自己就這麼被撂下了,心裡大不樂意,那婦人方纔連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咳。杏葉姑娘,七娘她老人家就是這樣的。”廿四尷尬地笑一笑,七娘說朱顏嘴甜?他怎麼就沒有發覺呢?這姑娘分明一張嘴毒得很。
“那,那我們就這麼在外面乾等着?”杏葉急了,誰知道里面是什麼樣的光景,雖說那個婦人看起來很喜歡朱顏。但自家小姐要在裡面出了事情,那可不是鬧着玩的呀。
見方纔七娘取來的罩衣還有剩餘,杏葉急忙一把拿過來,也準備穿了跟進去。
永無面色微沉,他也知道里面制的是毒藥,還豢養着不少試藥的小獸,若是讓杏葉見了,還不知道會嚇成什麼樣子,“杏葉姑娘,你還是不要進去了。”
杏葉一愣,手裡的白袍滑到了地上,印象裡,這應該是永無第一次與她搭話。
“那,公子進去?”廿四遞過一件白衣,他自己不是藥坊的人,沒有七娘的同意自然不能夠隨意進入,但永無乃是嫡子,這可是不一樣的,七娘就算要責怪,也不敢怪到他頭上。
“也好。”永無換上罩衣,循着她們的去處追過去。
七娘帶着朱顏一路走,一路說起提取雞母珠中毒素的做法,一回頭見永無跟了進來,七娘不由一笑,“公子怎麼也打扮成這副模樣?我那四姐姐和姐夫若是見了你這副樣子,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姨母說笑了。”隔着口罩,永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
朱顏這才醒悟過來,七娘竟是永無的姨母,難怪行事如此張揚,連廿四待她都敬畏有加。
“好了,都進來吧。”走過堆滿了藥材的悠長通道,纔是真正製藥的地方。
推開木製的門戶,裡面的情景實在有些令人吃驚,地上鋪着石磚,所有桌椅均是石塊琢成,上面堆放着不少陶罐,甚至還有些透明的小瓶子。
再配上裡面穿着白大衣忙忙碌碌的人,朱顏覺得這簡直就是個現代化的化學實驗室,也難怪北流村不願與外界過多接觸,不然肯定會被這裡的居民視作妖邪巫術一類。
裡面有十來個人,都是白大衣,白口罩,頭上包着巾帕,連男女都辨不出,他們見七娘帶着兩人進來,只不過將手裡的活停一停,點頭致意而已。
“我帶着公子和朱小姐隨意看看。”七娘示意他們仍舊繼續手頭的事情。
不過這話一說,那些人卻不能平靜了,誰不知道永無與族裡有些不和,平日從不回到北流村,不想這回不但回來了,還帶着個姑娘進了藥坊,這演的是哪出?
不過礙着七娘,各人也不過是在心裡暗暗揣摩,或遞個眼神給身邊的人,不敢宣之於口。
“切,姑娘別理他們。”七娘挑了挑眉,挽了朱顏向左側的窗櫺附近去,“姑娘到這邊來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