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舒曼凝視着他,終於回神過來。
眸光顫抖了一下,她歪過頭,下意識地躲開了腦後那個溫存的手掌,她不想接受他的寬慰。
“我沒事一一”她淡淡地說着,回想起剛剛的驚心動魄,繼而道,“謝謝。”
“沒事會流這麼多血嗎?你看看你自己的衣服,都是從哪裡沾的?”護士蹙眉走過來,輕輕擺弄着她:“你到底哪裡疼?至少知道是哪裡受傷才行。”
找來找去,她只有腳腕上方有一道被匕首輕輕劃開的痕跡。
顏夕夜凝視着她的眸子,深邃低眼底有着受傷的痕跡,他努力壓下胸口被焦灼和擔憂折磨出來的悶痛,幫着護士將她的小腿擡起。
凌舒曼一怔,蹙眉,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他的觸碰。
“別動。”一道低沉暗啞的嗓音低低警告着,顏夕夜低垂着的眸色陰鬱暗沉:“我只想確定你沒事,先把傷口包紮好,之後你想怎麼發泄都可以。”
凌舒曼語塞,瞪着他,似乎想要穿透他的身體看看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可只是徒勞,她只好壓着心裡的不適,只等這一切結束。
護士擡眸看了看這個男人,只覺得他的氣場強大得可怕,索性噤聲了。
用紗布將傷口裹好,護士輕聲道:“你這兩天走動別太多,不然好得慢,清楚嗎?”
凌舒曼眸色疲憊,點點頭。
她的衣服被劃開了,領口徹底扯破,她只能用手揪着,才能防止下滑。
顏夕夜凝視着她,身上的西裝已經褪了下來,將她反着裹在裡面,凌舒曼身體一顫,在他的手繞到她腰後收緊的瞬間開口:“不用了。”
她面無表情,眸色卻異常地清冷:“謝謝你今晚幫我,不過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會照顧我自己,不牢你費心一一”
“你確定照顧得好你自己嗎?”顏夕夜略微冷峻的臉擡起,淡漠啞聲道,“好到只是走一條巷子,就可以帶出這麼多事?”
“那只是意外!”她辯解。
“意外還不夠嗎?”顏夕夜的口吻有些重,眸底泛起一絲怒意,健碩的臂膀將她收緊,近距離凝視着她的雙眸,“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嚇成什麼樣子?”
凌舒曼有些氣短,疲憊地垂下睫毛,眸色閃爍:“我以後不會再從那裡走,這樣你滿意了嗎?”
顏夕夜眸子裡的冷峻也減退了一些。
人來人往的走廊裡面,病房爆滿,她這種輕傷的就只能在走廊裡佔着一席之地。渾身似乎都還有這寒氣,還有剛剛那兩個搶劫犯觸摸上去的感覺,像蛇爬行在肌膚上,她蹙眉,只想抱緊自己,把渾身的寒氣和味道都狠狠去掉。
顏夕夜緊緊擁着她,抵住她的額頭,深邃的眸子裡目光復雜。
“你到底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他暗啞的嗓音低低呢喃,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問她:“這個時候爲什麼亂跑,不呆在醫院陪小晨一一”
凌舒曼擡眸反駁,清眸中滿是清冷,“顏夕夜你搞清楚,這是我的事情,你以什麼立場來管我?!!你那麼有時間,怎麼不去多陪陪你的未婚妻?”
說完似又想到了什麼接着說道:“聽說你們快結婚了,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不需要你分心了吧。”
他深邃的眸沉鬱淡然,帶着一絲壓抑的劇痛,凝視她:“誰告訴你我們快要結婚了?”
她搖頭,蹙眉,想要將他的西裝從身上狠狠扯下來:“隨便吧,你走開。”
她不想再聞着他這種熟悉而致命的味道,像罌粟,聞得上癮,也痛得鑽心。
顏夕夜的臂彎卻死都不動。
凌舒曼的眸擡起,更加銳氣冰冷:“顏夕夜我再說一次,放開我!”
顏夕夜的眸緊緊凝視着她,淡然沉鬱,以前他用了很多手段把她留在身邊,但此刻她再沒有什麼給他抓在手心裡,她對他的恨已經變得那樣深刻,那樣能鋒利地刺傷人。
緊緊抵住她的額頭,他眸光越發的深沉,半響,他才緩聲道:“我可以不抱你,但你要把衣服蓋好一一我不會讓任何人看到你衣冠不整的模樣,誰都不行。”
凌舒曼看着他,目光從震驚到不可思議,再到深深的嘲諷與悽然。
“你管的着我的嗎?”她嫣紅的脣冷冷說道,恨不得刺他更痛一些:“顏夕夜,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要求我這些?”
兩個人的對決,一招一式都深入骨髓,正中要害。
顏夕夜臉色緊繃得嚇人,眼前的小女人卻毫無察覺。他的眼眸裡騰起滔天巨浪,翻涌不斷,只有將拳頭在她身側狠狠攥緊,痛入骨髓,才能抵擋住她的話帶來的殺傷力。
“我說你們還好吧?現在人多所以沒辦法讓你們進來,如果你們覺得包紮好的話也可以一一”護士走出來,看看他們,那一句“也可以提前走”驟然就被狠狠堵在了喉嚨裡,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放在長椅上的那隻手,聲音都發顫了。
“你幹什麼?一一喂!你一一”護士將病歷本丟在旁邊,猛然抓起顏夕夜鮮血淋漓的左手,“你別攥着,鬆開一一你倒是鬆開啊你!你還要不要這隻手!”
凌舒曼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
她在這樣的對峙中耗盡心神,累得垂眸,看了一眼那隻讓護士大驚失色的手,這纔看到他掌心裡有兩道深深的刀割過的痕跡,粘稠的血腥攥了滿手,隱約可見猩紅的血肉。
她不會知道,剛剛那一場短暫的打鬥中,他是用多大力氣攥住了對方鋒利的刀刃。
凌舒曼的臉頓時白了。
她呼吸困難,眸色震驚地看着顏夕夜。
一一剛剛他就是這樣送她來醫院,然後徑自抱着她說話,跟她糾纏這麼久的嗎?
她眼臉猛然低垂了下去,心就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有一絲絲的刺疼。
他爲什麼不再壞一點!那樣她就可以再絕情一點。
“先生你等等,傷口太深了我沒辦法纏繃帶,還是先止血吧!”護士焦灼地跑進去,接着又蹙眉叮囑,“你別動聽見了嗎?千萬別動!”
“你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凌舒曼眸色清澈,卻帶了一絲痛苦的迷茫,蹙眉啞聲道:“你爲什麼不再壞一點,索性壞到底,也讓我恨到底!這樣忽好忽壞有意思嗎?”
“你感動?”他擡眸反問。
“我沒有!”她斷然否認,清冷的眸看着他,“你有一點自我意識就會知道,我對誰感動都有可能,唯獨對你顏夕夜,我這輩子都感動不起來。”
他眸子裡閃過一絲劇痛,卻淡淡笑起來,啞聲道:“這就是了一一既然討不來你半點感動,你就當我是在做戲吧,恩?”
凌舒曼大腦一片混亂,再不想看他,歪過了臉,輕輕靠在牆壁上做短暫的休憩。
累,真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