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J市國際機場。
彷彿纔是是初冬,機場的候機大樓裡,暖氣已經開放了,讓坐在裡面的人四肢百骸都能感受到微微的暖意。
這樣的暖總是難得,在這樣的氛圍裡,她總是忍不住想起自己十幾歲時候的初冬,那時候入冬便是一種恐慌,連各家門前丟棄的廢舊報紙都會被乞丐們搜刮一空。
道路被大雪覆蓋,對天橋下無家可歸的人來說,一張報紙也許就是一點溫度。
她將衣服再裹了裹,身上黑色的呢子外套和紅色的圍巾,將她的整個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
她四處看了看,在一個自動販賣機旁站着一個差不多四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在和旁邊的小女孩說着什麼,一會嘟嘴,一會兒壞笑,各種表情放在這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讓他看起來倒是很老成的樣子。
小男孩的眼神又黑又亮,眼中帶着一絲的玩味,令她最終耐不住好奇,走近了他。
只見小男孩將手裡剛買來的飲料遞給了小女孩:“你跟我玩,我就把飲料給你。”
“我纔不要和你玩,我爸爸說了,我們馬上就要上飛機了。”小女孩搖搖頭已經退到了販賣機上,身體緊緊的靠着,指了指不遠處:“那個就是我爸爸。”
小男孩順着小女孩的手看去,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沒我爸爸帥,我爸爸是摩洛哥王子,你要是陪我玩,我就讓你當我的王妃。”
凌舒曼蹙了蹙眉頭,她沒辦法想象一個四歲的男孩和一個大約五歲的女孩的對話居然會是這樣,心裡頓時囧了一地的姑蘇。
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說了一句不要,看到遠處自己的父親在喚她,歡脫的跑開了。
“麻麻,偷聽別人的講話沒禮貌。”小男孩看了凌舒曼一眼,眼睛斜斜的看着她,然後將手中的飲料遞給了凌舒曼:“這瓶飲料是熱的,小爸爸說了,麻麻不能喝冷的東西。”
凌舒曼寵溺的看了小男孩一眼,伸手在他頭上輕輕地給了他一個暴慄:“你小爸爸還說了什麼?”
小男孩眼睛上翻,努力地回憶着:“還說了讓小晨保護好麻麻,說小晨是男子漢,不要讓麻麻哭。”
凌舒曼伸手胡亂的揉了揉凌晨的頭髮,牽起他的手:“走,我們看外公外婆去。”
“麻麻,外公什麼時候纔會睡醒?”凌晨更上了凌舒曼的步子。
“快了,小晨要乖乖的,一會見到了叔爺爺他們,要懂禮貌知道嗎?”
“知道。那小爸爸什麼時候過來和我們一起過年?他答應我送我一個飛機模型作爲新年禮物。”
“他忙完就會過來。”
他們很快上了計程車,一路上,小凌晨好奇的問東問西,彷彿對什麼都很感興趣,而且,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半小時後,計程車在一棟破舊的住宅樓前停定,凌舒曼牽着凌晨從車裡走出來,她貪婪地環顧了四周,小區似乎更加破舊了一些。
她不禁內疚起來,以前狠命的發誓讓父母過上好日子,可是這些年,自己除了不停地流浪飄蕩,一事無成。
來到家,敲門後,爲她開門的是凌思思,凌思思看了凌舒曼一眼,還是滿臉的不屑,當她看到凌晨時,不屑的表情更加的明顯。
“小晨,快喊姑姑。”凌舒曼將凌晨推到了凌思思的跟前。
凌晨看了凌思思一眼,又視如無睹的朝屋裡走了,凌思思見凌晨不理自己,向前就要拽住他,不想他跑的歡快,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竄到了祁文莉的懷裡。
“外婆,姑姑要欺負我。”
祁文莉寵愛的親了一下凌晨的右臉頰,將他在懷裡緊了緊:“姑姑那是逗你玩的,小晨肚子餓不餓,外婆給你拿好吃的。”
“我自己拿。”說完又從祁文莉懷裡蹦了下來,跑到茶几前,抓了幾塊糖偷偷地踹到了懷裡。
凌舒曼走向祁文莉,坐到了沙發上。
叔叔嬸嬸也坐在沙發上,嬸嬸看了一眼凌晨,嘀咕道:“怎麼越來越不像樊天藍。”
“男孩像媽,多半是像舒曼。”祁文莉笑了笑,看着不遠處的凌晨,臉上柔情似水,良久又像想到什麼,拍了拍被自己握在手裡的凌舒曼的手背:“舒曼,天藍大概什麼時候到?”
“估計還要過幾天了,他礦區那邊出了點事情,他過去看看。”
翻了翻手機,若有所思,嬸嬸斜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問道:“舒曼,你們這次打算在J市呆多久?你們也夠瀟灑的了,把你爸一個人丟醫院,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也心安理得。”
“媽,人家那是往醫院打了一大筆錢,有什麼不心安理得的,反正醫有護工,而且不是還有伯母在照顧嗎。”凌思思坐回到了沙發上,看不出褒貶的情緒。
凌舒曼沉默了一會,雖然他們的話不中聽,但是句句屬實,她也不好辯駁什麼,只說:“這次呆的時間會久一些,可能會是一兩年。”
凌舒曼算了算,樊天藍的礦區要開採,加工,這些項目做下來的確需要好一段時間。
祁文莉點了點頭,順勢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正好小晨也可以在這裡,平時沒有小朋友陪他玩,這下可以送他去上幼兒園,他應該很開心。”
“對不對?小晨?”祁文莉說完,把凌晨抱到了懷裡。
凌晨正吃着餅乾,聽到外婆問話,立馬二話不說點頭回答:“外婆,你說什麼都對。”
這句話逗得祁文莉哈哈大笑,又在他肥嘟嘟的肉臉上印了一個吻。
“思思,聽說這兩天你面試,面得怎麼樣?”親完凌晨,祁文莉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
聽到祁文莉問話,凌思思故意賣了個關子,半響才說:“已經接到入職通知,後天去上班。”
“思思好不容易擠破腦袋才進去的,光是這個崗位競爭者就有兩千多人,最後層層篩選,只剩了五個人。”嬸嬸提到凌思思這次面試,一下子來了精神,越說越興奮。
“聽起來真不錯。”祁文莉點頭,想凌思思投了一個讚賞的眼神。
“當然不錯,AM集團不論是從公司的規模、薪資待遇都是業內最好的,一般人進不了。”
凌舒曼聽到AM集團,怔了一下,剩下他們說什麼,再也聽不見了,四年,這是她四年後第一次聽到AM集團,眼底沫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慌,很快恢復了平靜。
可是那個人的名字,堵在了胸口,封存着,硬是被她壓了下去。
只是希望有生之年,他們,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