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了緊手中的包,腳上踩着薄薄的積雪,每踩一步,就印出了一個腳印。
白茫茫的雪,因爲她的踩踏而失去了原來的平整,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忍,她就這樣怔愣了好一會,又想起了什麼,從包裡掏出了手機。
電話接通,她對着電話說了幾句後,便往回走,去取車子去了。
此時夜已經是夜裡十點了,爲了早點把事情辦完,早點回醫院陪小晨,她特意加快了油門,很快車子就如深海的魚,消失在浩瀚無際的夜色中。
將車子在一間星巴克前停定,她輕輕的推開咖啡店的門。
咖啡店通體是一種較爲暖和的基調,暖黃色的燈光更是爲店裡的氛圍增添了幾許的暖味。
她望眼看去,一個帶着鴨舌帽的女人一邊低頭看着雜誌,一邊舉着咖啡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
她緩步走向女人,女人才警覺的擡起頭來,見到她後,面無表情地示意她坐到對面,並放下了手中的雜誌。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約你出來。”凌舒曼回以女人的也是淡然的表情,只是眼睛在對面那張精緻的臉上凝了很久。
“沒關係,你不說我大概也猜到你爲什麼約我出來。”女人扯了扯嘴角,巧笑着,舉杯送到了嘴邊,喝了一小口,眼睛若有似無的看了凌舒曼一眼。
“我們那麼熟了,也不需要客套,我約你出來是想要知道,我怎麼才能幫顧維澤?”凌舒曼低下頭,眼睛掃向菜單,只是點了一份小點心,他向來沒有夜裡喝咖啡的習慣,怕睡不着。
楊曦嘴邊仍然掛着淺淺的笑意,眸子裡印着燈光,亮亮的,她將手中的咖啡杯輕輕地放在了白瓷小託碟上:“你終於還是決定要幫了,看來是去見過了顧家二老了,除了他們,我想沒人能請得動你。”
凌舒曼默認着,眼睛一直瞧着她。
“其實你能做的,也說簡單也不簡單,說難也不難,你那麼聰明,應該不難理解我說的是什麼,當初顧維澤的確是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按理來說,你不幫他也是情有可原的。”楊曦並沒有直接挑明而是繞了一個小彎子,凌舒曼倒是很有耐心的聽着。
“當初顧維澤與顏夕夜以十億作爲交易時,顧維澤害怕顏夕夜第二天反悔,讓顏夕夜簽了一份保證書,我想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楊曦突然擡眼截住凌舒曼的視線,更像是蓄謀已久。
凌舒曼蹙着眉,回想着當時的情景,想起來的確有這事,隨即又開始揣度楊曦說出這件事情的意圖,大概猜到了她的用意,果然,楊曦的說法與自己的猜測完全符合,只聽她說:“這份保證書在顏夕夜身上,如果能拿到,這就是推翻顧維澤罪名的有力證據!”
楊曦說完後感覺舌頭有些乾燥,又喝了一小口的咖啡,望向向凌舒曼。
凌舒曼倒是一點也不吃驚,畢竟她猜到了楊曦會這麼說,這時侍應生將她點的提拉米蘇放置於桌上,她並沒有馬上回應楊曦的話,而是拿起小銀勺輕輕地挖了一小勺提拉米蘇,放在嘴裡抿了一小口。
提拉米蘇甜中帶着些咖啡的苦味,迅速在她的口中蔓延開來,之後是什麼味道她已經全然不知了。
“你爲什麼要幫顧維澤?”這個問題讓凌舒曼始終想不透,楊曦若是顏夕夜當初置在顧維澤身邊的一枚棋子,按理來說,她站的陣營應該是顏夕夜這一邊,可是現在她卻在爲顧維澤說服自己,這是爲什麼?
楊曦眼臉一沉,囁嚅了好一會,那張豔紅的嘴脣在燈光下是一抹媚色的紅,她緩聲說道:“因爲我後來愛上了他。”
她愛上了顧偉澤,她愛上了他,這句話一直在凌舒曼心裡反覆念着,沒有過多的情緒,只是她聽着楊曦平靜的說着她愛他,覺得如果是因爲愛,那麼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她久久不說話,而且她大概能體會爲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女人的心態,她很佩服這樣的女人,因爲她永遠也做不到感性的去愛,她的愛永遠純在着理性的分析,所以她爲了愛反而是選擇了遠離,選擇了用時間來忘卻。
“你可以拿到那張保證書,或者,你也可以說服他放過顧偉澤,以他現在的能力,只要一句話,完全可以扭轉局勢。”楊曦平靜地說着,眼中包含着誠懇。
“如果我既不能說服他,又拿不到保證書呢?”凌舒曼淺笑着,這句話分明是對自己的懷疑,臉上掛着的反而是自信的笑,像只是在不經意間提出來的一樣。
“我們來打個賭如何,假如比辦不成這件事,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這麼說,就說明了對這件事情的信心,我是女人,第六感很準的,同樣身爲女人,我更瞭解你,你會辦到。”楊曦目光比凌舒曼更爲篤定,連說起話來都很具有鼓動性。
凌舒曼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沒有做過多的辯駁,她當然清楚,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她都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面對的,或是一場博弈,又或是萬劫不復。
不管是什麼,對她來說,都是改變她命運的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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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咖啡廳,雪越下越大,樹上,屋頂上都裹上了一層銀白色,在夜色中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凌舒曼輕輕的呵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在空中,很快就消散了。
她拿起了手機,手忘了帶手套變得有些僵硬,她的手指劃開屏幕,翻出了那個已經沁入骨髓的號碼,久久的凝視着,她大拇指懸在號碼的上空,在打與不打之間徘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那暴露在空氣中的手,已經動彈不得,似乎輕輕一動就像薄薄的雪塊一樣,會四分五裂。
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暗暗地用了力,她的大拇指終於在那個號碼上,重重的按了一下。
電話裡的彩鈴伴隨着她心臟的跳動生,與漫天的白雪飛舞着。
彩鈴一直響着,一首歌曲即將唱完的時候,電話那頭便傳來了一聲清脆悅耳的女聲:“喂一一”
凌舒曼怔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種情況,而那聲同樣熟悉的女聲,把她說有的預期,狠狠地打破了。
她揪着心,連握着手機的手都在顫抖,眼睛裡的霧氣,似乎已經凝結在眼睛裡,碎成片,刺痛了她的雙眼。
久久不能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