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身我神,我廟我住

縱然天色矇矇亮,日頭還未全部升起,青花與寸金兩座大窯卻已忙活好一陣。

燒瓷的,燒磚的,都是製成的坯子裝進窯裡,等到窯門一封,便不可中斷。

須得日夜照看,添柴加火,若有半點疏忽之處,就要壞一座窯的成色。

“白小哥兒,你莫看‘瓷’比‘磚’貴,但咱們損耗太重,堪稱一將功成萬骨枯,真正的盈餘淨利,未必有老晁這種接官辦營生的高。

他每年就開兩回,夠一大家子吃喝,我這兒四季都不停,累得夠嗆。”

得知白啓上山,青花窯頭陸十平趕忙動身迎接。

一是教頭的徒弟不能怠慢,二是昨晚見識過這位小哥兒的殺伐手段,自家師傅都承情,他當然也得給予禮遇。

“陸窯頭兒燒的元青花,據說一窯難出幾件,是因爲串煙的難題無法解決麼?”

白啓走在窯場,看到一口口大缸堆壘成山,他上輩子摸過不少古玩瓷器,對這方面倒是有些熟悉。

“白小哥兒果真博學,竟然還懂瓷器行的門內行話。”

陸十平大爲驚訝,語氣不由地真誠幾分,匠人往往最煩與外行講話,牛頭不對馬嘴,今天難得碰到個懂的:

“不瞞你說,平時一窯當中,裝進去的匣鉢,能出三成的正色,已是老天爺照顧,即便我跟着師傅學藝十幾年,運氣好,手法熟的時候,最多將其提升到四成半。”

白啓略作沉吟,忽然說道:

“陸窯頭,可有嘗試換一種窯?依我看,串煙之癥結,未必在於手藝,而是火力不好控制。

尤其青花窯前後相接,順着地勢起伏,像長龍橫臥,中間火膛移位,難免使得窯室進氣,釉面與胎體的顏色產生變化。”

你個練家子指點我燒瓷?

起初,陸十平本不在意,他從窯工做起,成爲而今的窯頭兒,乃是一年年打磨出來的精湛手藝。

這就好比武館的親傳,被一個還沒入門的雜役品頭論足,換成自家師傅那種脾氣,恐怕當場翻臉。

可聽到後面,這位燒瓷半生的窯頭兒神色逐漸認真,眼睛發亮。

幾如色中餓鬼看到不着寸縷的出浴美人,一把將完全弄不懂的何敬豐擠開:

“白小哥兒,細說!”

白啓斟酌片刻,燒瓷要依靠窯火,所以窯爐乃重中之重。

龍窯勝在結構簡單,火力大,升溫快,產量高,卻無法保證成色精美。

這也是青瓷稀少,甚至被稱爲“秘色瓷”的原因。

火候稍有偏差,翠青釉面就會串煙,沾染雜色。

一座窯終年不熄,也難出雙手之數,可見稀罕。

“陸窯頭有空的話,不妨召集窯工或者鄉民,嘗試造一小窯,分出兩室,前大後小,前寬後窄,前短後長,形似葫蘆,這樣火力集中,更適合燒元青花的釉色。”

白啓比劃兩下,乾脆撿起樹枝畫了一個大概的模樣,其實他還有一種“蛋窯”形制,構造更加簡單。

一座窯一根菸囪,快燒快冷,以鬆柴爲料,火焰清淨,最容易出上等成色的瓷器。

只不過美味要慢慢品嚐,一次講完,讓陸十平囫圇吞棗,便沒意思了。

“嘶,好像確實可行,我改明兒就建一座,依着白小哥兒的建議,瞧瞧效果!”

陸十平乃老窯頭了,眼光毒辣,越琢磨越覺得妙。

他往常受限思維,只考慮過瓷石、高嶺土這等原料,從未想過從改造火窯入手。

他孃的,你不是打漁人嗎?!

燒瓷也懂?!

旁邊毫無存在感的何敬豐眉頭緊皺,瞅着白啓跟陸十平相談甚歡,莫名浮現出“我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古怪念頭。

可如果表現出啥也不懂的懵懂樣子,豈非顯得我很不學無術?

於是,何家七少爺強行湊在邊上,邊聽邊點頭,時不時還說幾句“原來如此”之類的捧哏話。

“燒窯成本高,一座窯四天不熄,耗柴無數,且還不是枯朽幹頭,用的都是半乾半溼的鬆柴……如果能夠打通柴市,再結合魚欄的水路,闢出一條商道,未必需要看義海郡高門的臉色。”

白啓像是考察項目,沿途把青花窯、寸金窯逛了個遍,心裡思忖着。

在他眼裡,黑河縣的三大家要是願意聯手,足以做成

“白哥,咱們走走停停,足足一個時辰了,還沒見着黎師傅的面兒呢。”

何敬豐平時是出行坐轎,趕路騎馬的主兒,跟着白啓擱這山裡火窯來回轉悠,簡直像活受罪。

“這樣不顯得咱們心誠麼。照你說的,黎師傅好多年不曾出手了,更遑論煉製法器粗胚這種大活兒,他豈能輕易應下?”

白啓隨口敷衍何家七少爺,繼續謀劃黑河縣產業重組。

磨磨蹭蹭,日上三竿,一行人終於來到大刑窯。

一排排黑瓦搭建的長棚下,是精赤上身哐當砸錘子的衆多鐵匠。

即便是入冬的寒冷氣候,一座座火爐敞開燒着,熱力驚人,滾滾撲面。

黎遠大馬金刀坐在後面的木屋門口,宛若一尊鑄成的銅像。

“白哥,都怪你耽誤時辰,讓黎師傅平白苦等。”

何敬豐頗有些受寵若驚,他聽大兄講過,這位黎大匠性情暴躁,不易相處,即便是義海郡高門子弟,也難得到好臉色。

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親身相迎!

自個兒都做足被晾個七八日的打算了。

“在下何家長房排行

何敬豐畢恭畢敬上前一步,正欲跟黎師傅攀談,卻見身材雄偉的白髮老者斜睨一眼,旋即目光越過自己,落向後面。

“白七郎,請進來一坐,喝杯熱茶。三井,帶何少爺到處轉轉。”

還轉?

何敬豐猛地捏緊拳頭,隨後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我也正想見識一下龍窯開火,開開眼界,勞煩晁窯頭兒帶路。”

等到晁三井帶走不情願的何敬豐,黎遠緩緩起身,邀請白啓進屋。

這位大匠開口的

“尊師近來又去伏龍山打秋風了?”

“……”

白啓頷首,心下腹誹:

“看來教頭平時都把伏龍山當成打卡景點了。”

只不過,就寧海禪那個出手不留情的打法,伏龍山還能有千年以上的大妖王麼?

這麼多年,竟然也沒被殺絕,真是稀奇。

他跟着黎遠走進木屋,內裡除了寬敞,其餘陳設都很樸素。

黎師傅自顧自倒了一杯熱茶,坐到白啓對面,沉聲道:

“我與尊師有過幾面之緣,寧師傅爲人磊落,行事果決,深得我之欽佩。而今一見他的徒弟,亦不遜色。

七郎伱殺祝守讓,是爲我火窯解決一樁大麻煩,這份情,黎某謹記在心。”

師傅的名頭擱哪都好使!

白啓嘴角噙着笑意:

“黎師傅說笑了,祝五郎是被赤眉賊所害,跟咱們可沒半點關係。”

黎遠深深地望了眉目冷峻的少年郎一眼,頷首道:

“你這一點,像寧師傅。”

白啓不由地好奇,雖然是師徒,但他跟寧海禪相處時日不長,更多事蹟都是耳聞,從刀伯、何敬豐等人的口中,獲取隻言片語的當年往昔。

感受到白啓探詢的目光,黎遠面色古怪道:

“十七行還未惹到寧師傅之前,他獨自出門遊歷,難免樹敵衆多,對外都是報‘秋長天’的名字。

義海郡私底下有一份此獠當誅榜,那時候,‘惡貫滿盈秋長天’穩居首位。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秋長天,乃是寧師傅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寧師傅他武功大成之前,除了打擂,絕少報自個兒姓名。”

白啓眼角抽動,默默地心疼那個叫秋長天的倒黴鬼。

按照寧海禪做事風格,能被他惹上,還滅不了門的仇家。

要麼來歷非凡,要麼底蘊雄厚!

總而言之,都是天大的麻煩!

“通文館的五部大擒拿,七郎你練得最好的,是哪一門?”

黎遠又問道。

“龍行掌。”

白啓報上層次最高、進度最快的武功。

他心想黎師傅跟教頭還真有幾分交情,談話有種長者跟小輩的意思。

“居然不是白猿功,哈哈,也對,你有寧海禪這一尊大佛,不至於走到哪裡都被追殺。”

黎遠忽地一笑,有股子豪放氣。

“師傅當年最厲害的,莫不是白猿功?”

白啓心下詫異,白猿功乃飛檐走壁,凌空飛踏的提縱術。

通俗來說,便是趕路逃跑的輕身功法。

“寧師傅並非生來就無敵,再怎麼厲害的絕世天資,亦要時間砥礪成材。

更何況,義海郡高門什麼貨色,七郎你也看到了。

長房的少爺,哪個身邊不帶着高手保護。

同樣是一練圓滿,讓你放開手腳,祝守讓撐不過十五招就該被你打死。

可若道左相逢,逃命的人肯定是你。”

黎遠語氣譏誚,顯然很瞧不上所謂的高門大姓。

“這倒是。師傅能有這麼大的名頭,讓何敬豐這種跋扈闊少聽到就腿軟,十三行的大老爺忌憚無比,那都是一條條人命血債堆起來的。”

白啓仔細一想,也覺得正常,行走江湖先學輕身武功,打不過還能跑。

這很符合寧海禪記一筆仇,以後再找回場子的做事脾性。

“通文館的五部大擒拿,練的是手腳,從筋骨皮肉再到四肢百骸,五臟六腑,最後團斂元氣,養出本命火性。散時爲氣,斂時成形,道門將其稱爲‘龍雷之火’。

一旦五部皆通,手腳軀幹渾然若一體,無處不可走勁運功。”

黎遠似乎對通文館的傳承頗有了解,講得詳盡:“寧師傅當年就極少用兵器,通文館的三大真功,或是極致的淬體,或是極致的養命,各有側重,但都透出捨己之外,再無他物的大氣魄。

老夫生平最自傲的本事,便是鑄兵,可惜到你這裡卻難以施展了。”

三大真功?

白啓端起茶杯的動作一頓,流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他打死楊猛後,本應由寧海禪帶着進祖師堂,成爲真正地親傳弟子。

可教頭一去伏龍山月餘之久,愣是把這樁事耽擱住了。

五部大擒拿之上,所謂的三大真功,連名字都不知道。

“通文館的傳承……寧師傅不願提,他與你師爺的關係有些僵。

十年前那場腥風血雨後,答應十三家不再踏進義海郡,也是因此。

武道四大練看似相差不大,實則一步一重天……”

似是瞧出白啓心存疑惑,黎師傅額外多說幾句:

“筋、骨、皮、氣,分別對應養、練、打、殺。

武道本身是效仿天地萬類之形,飛禽走獸,先天神異,自然諸象,皆被煉入其中,摘取神髓真意。

所以,像那等厲害的練家子,筋關、骨關一開,踏入水火仙衣,便就展現出極大地差距。

老夫也是三練,可遇上十年前的寧師傅,一百個我也要被打死。”

白啓想到黑河縣內城武行的一衆坐館高手,他們與寧海禪所相隔的鴻溝,絕非三、四之間的層次差距。

“蓋因練筋是淬鍊勁力,練骨是錘鍊身形,一養一練,打牢根基。可一旦跨入練皮,就需要用秘法熬煉臟腑!

但這是上乘武功所無法觸及的關隘,唯有真功,蘊含更加玄奧的‘形意’與‘形體’,可以挖掘五臟六腑,所藏之‘神’。”

黎遠擡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隱約見得到一道有形的光暈閃爍,好似熊熊燃燒的大鼎:

“血氣以合,融美以通,五臟成神形,六腑煉神意,乃成道也。這是武道對於練皮的通用解釋。

民間有個說法,把吃飯喚作‘五臟廟’,便是指五臟孕育‘神’,進食就是祭肉身,供自身。

寧師傅當年指點我,說了八個字,我身我神,我廟我住,令我豁然開朗。”

我身我神,我廟我住?

白啓咀嚼滋味,若有所思。

筋是養,骨是煉,等到皮關大成,打法戰力便展露崢嶸,一發不可收拾?

“寧師傅是老夫唯一所知,水火仙衣最圓滿之人。據說他一力合練三大真功,養出通文館前所未有的十一尊神。

突破當天,便以一位四練宗師試手,後者未曾走過五招,便被打死了。”

黎遠眼中滿是稱歎,他親眼目睹過那幕景象,金光覆體,精氣如龍,直入高天千丈高,把一尊四練宗師鎮壓到喘不過氣,活生生以拳捶殺。

也正是這一戰,讓十七行徹底膽寒,欲要伏低做小。

“水火仙衣,真就如披仙衣,超脫凡俗了。這纔是道官所認同的三練,而非簡簡單單打磨筋骨皮膜,只是氣力更大,勁力更猛。”

白啓心頭的疑惑漸漸散去,跨入三練之後,同層次的練家子差距如此之大,根本在於是否修煉秘法。

聽說赤眉攻城,四當家鬼頭陀曾經用一門《天妖九蛻》的秘法,誘惑內城武行的坐館師傅。

而今一想,手筆確實不小。

“黎師傅,咱們聊了這麼久,還沒說通文館的三大真功,究竟爲何?”

白啓眼中閃過期待之色,五部大擒拿,他只差最後一門心意把,未曾學到手。

五部合一,擒拿大成,乃遲早之事。

屆時,應該就要開始接觸真功,跨入三練,着手挖掘皮下五臟六腑所藏之“神”。

“我乃外人,哪裡清楚,只知道其中一門,名爲《十龍十象鎮獄功》。”

黎遠不由苦笑,堂堂寧海禪的徒弟,通文館的親傳,反倒還要問他。

即便十年未曾再見,那位寧無敵依舊是原本的憊懶性子。

“《十龍十象鎮獄功》?畫風一下子就突變了。”

白啓暗暗記下。

“老夫曉得寧師傅喜靜,不愛被人打擾,故而這些多年,也沒登門拜訪過,今日難得能與他的徒弟坐在一起,有些話多。”

黎遠飲完

“祝守讓沒了,火窯也少了一樁頭疼的事兒,若有什麼幫得到白七郎的地方,還請直言。

黎某必定竭盡所能,不會推辭。”

白啓眉鋒一揚,故意說笑道:

“聽說黎師傅在鑄一口神兵……”

黎遠微微一怔,手中的茶杯險些被捏碎,旋即才反應過來,搖頭道:

“寧師傅卻沒有愛開玩笑的戲謔癖好。鑄造神兵,不過給臉上貼金的空話罷了。

老夫窮盡半輩子的心血,也就打出金銀銅鐵四對大錘。正如三練水火仙衣,煉的是臟腑,養的是神意神形一樣。

神兵,神兵,沾一個‘神’字,自然不凡。

能夠改易天象,引動八方風雲,臨摹萬方之形,遂生神意之法。

能夠作爲武道的‘根本圖’,讓人蔘悟出玄奧真功……這纔是神兵,天底下攏共也沒多少把。

老夫看似只差半步,便可躋身神匠,實則此生無望,跨不過去。”

說到最後,黎遠有些意興闌珊,他離開天水府、離開義海郡,最後選擇黑河縣安家,嘔心瀝血想鑄一神兵,以求死而無憾。

可越是絞盡腦汁,用出平生所學,越感受到神兵難成,幾如登天。

“況且,縱然打造出來,我也不能給你,平白招禍上門。

一口神兵,誰不眼紅?江湖武夫夢寐以求的稀世奇珍,莫過於此!

寧師傅能夠打得義海郡座座高門大姓心驚膽戰,乃是因爲他們腳上穿着鞋,要養活一大家子,可綠林道的草莽豪雄,個個混不吝得很,大不了豁出一條命,博個發達的機會。

寧海禪三個字,未必嚇得退所有人。”

黎遠笑了笑,取出一份大刑窯的兵器譜:

“聽風刀,黑蛇槍,以及各種錘兵,都在這兒。你要真心喜歡,老夫親自出手,給你鑄一口百鍊之上的千鍛寶兵!

說起來,你師兄成元龍,他那口刀,還是我給打的。”

白啓大致瞅了一眼,多是制式的長刀大槍,以及瞧着就很生猛的沉重大錘。

但凡匠人,都有拿手絕活。

黎師傅從百勝號破門而出,後頭投軍,得到天水府趙大將軍的欣賞。

所擅長的兵器,自然是戰陣搏殺的趁手傢伙。

“沒有好弓麼?”

白啓搓搓手。

他有射術技藝,加上一雙猿臂,堪稱天生的神箭手。

“你小子,還挑上了!”

見着白啓毫不推拒,黎遠倒是覺得性子相投,沒那麼多虛頭巴腦的算計心思。

“老夫極少鑄大弓,曾給縣上的三練武夫,製作過一口八百斤的黑蛟弓。

你若能夠尋到好材料,也可以再試一次。主要弓弦用到的大筋很稀罕,上等的弓胎,鋪子裡不缺。

那個姓王的,算他運氣好,莫名其妙撿到一條被打死的黑蛟,八九百年的氣候,給他抽了一條大筋,祛除雜氣毒性,正好當弓弦使。”

白啓擰了擰眉毛,聽上去好像是撿寧海禪的漏?

黑河縣這些年風平浪靜,除去妖魚這等不入流貨色,再沒出過啥亂子。

怎麼想都該感謝他的師傅。

“據傳蛇蟒蛟之類,想要化龍,都要走水。恐怕在它們眼裡,黑水河簡直像禁地一樣,哪怕繞道走,也不願意踏足半步。”

……

……

伏龍山,萬蛇窟。

安靜地再無半點聲音,好像一根針落地上都能聽得見。

那襲天青色衣袍的人影似乎累得夠嗆,一腳踹翻仆倒於面前的妖君屍身,緩緩坐在白玉鋪成的平整臺階上。

放眼過去,只剩下一條瑟瑟發抖,抖得像彈簧原地蹦跳的“小妖”。

“你家老祖宗,很不經打啊。”

寧海禪輕聲道。

“它還有沒有啥沾親帶故的長輩?”

小妖睜大豎目,望着滿地狼藉,像被大象踩踏過,下沉深陷的洞窟,以及各種死相悽慘的同類。

尤其被活活打碎妖丹,拔掉兩顆毒牙的老祖宗。

那股震駭無比的濃烈心緒,恰似洪流席捲,令它不可遏制的戰慄恐懼,直打哆嗦。

最後“喀嚓”一聲,宛若某種脆弱瓷器皸裂。

這條堪堪三百年氣候的蛇妖,陡然僵硬,啪噠倒地。

“怎麼嚇死了?”

寧海禪愣住。

“都做妖、吃人了,還如此弱不禁風,當真稀奇。”

他略微歇息片刻,跨過堆成小山的長軀屍骸,大步走出曾經令周遭村莊聞風喪膽的萬蛇窟。

衣袖一震!

轟!

幽暗無光,妖氣盤繞的洞窟發出隆隆大響,土石崩飛,轉瞬垮塌,徹底被掩埋於雄渾山體。

“沒別家的親戚,也該回通文館了。”

寧海禪舒展着身子,好像酣暢淋漓活動一番筋骨,把黑腹君那顆三千年往上的妖丹拋進嘴裡,咯嘣咯嘣吃炒豆子似的,吞嚥下去。

“我這樣大搖大擺走了,你們也不攔一下?傳出去,伏龍山諸多妖君,很沒面子啊。”

這位鬍子拉碴的青衣男子剛走出兩步,又停下,揚聲說道。

羣山寂靜,好像百獸震懼,竟連鳥叫蟲鳴都聽不見。

“那,我真走了?”

寧海禪語氣裡頗爲不捨,好像上門拜訪的熱情客人,期望被主家挽留。

仍舊無聲。

“唉,我又不是秋長天那個瘟神……那頭妖君先動的手,不怨我。”

寧海禪嘀嘀咕咕,搜腸刮肚也未能想出映襯此情此景的漂亮話,只得不情不願下山去了。

凡他所過之處,草木倒伏讓路,山石滾落鋪地,崎嶇小徑也變得平坦。

就連絆人腳的藤條也乖乖縮回去,生怕擋着這尊煞星,讓他找到藉口。

伏龍山極深處,一雙大若磨盤的翠綠眼眸睜開,似從沉睡中醒來。

“寧海禪,秋長天,小小的義海郡,何德何能冒出這兩位臥龍鳳雛!真是造了大孽!”

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三十一章 教頭快刀,熊鷹虎豹第一百五十四章 龍,蛇第一百三十七章 帶下副本,黑河雙煞第七章 八段功,趕浪如絲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二百一十二章 百日抱胎,黃泉道種第三十八章 人人皆善,冷暖自知第一百二十章 十年過往事,徒弟像師傅第一百四十六章 武骨初顯,二十六節第九章 忍字頭上一把刀,些許風霜何足道第一十六章 白送的,才最貴第四十八章 通文館中,約法三章第一百八十二章 教主,大功第六十章 大師兄,捉刀人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陽火符,六甲神將第八十四章 捧靈牌,赤眉賊第六十三章 淺水不養蛟龍,東來樓中態第八十九章 立地難成佛,遂生妖魔心第一百六十八章 下鄉收稅,倒反天罡第一百七十六章 亢龍生,熔爐百相第五十六章 進藏書樓,年道喪第一百零八章 郡城道院,何家來人第一百四十三章 須放膽,殺精怪第五十八章 冤有頭,債有主第三十章 福星白阿七,介紹出頭路第一百一十七章 收徒不過三,一雙百鍊手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一百七十二章 見面收禮,事不過三第一百零八章 郡城道院,何家來人第一百一十章 我與白兄弟,一見如故第一十四章 拿捏氣血,潛行江河第一百六十六章 吾日三省吾身第五十三章 黃紙,方術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來混,講背景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打術,爆金幣第一百九十七章 四大純陽,童子之身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九十四章 天妖九蛻,武道本質第四十章 武行規矩,親傳苗子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二百二十六章 果真是白陽教餘孽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七十六章 亢龍生,熔爐百相第六十七章 誰令碧海變,似俗流滔天第二百二十章 師爺的武學天賦,傳說級黑虎掏心第一百三十九章 黑榜高手,外道修士第五十六章 進藏書樓,年道喪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一十一章 人打窩,昧良心錢第一百七十二章 見面收禮,事不過三第一百九十五章 砍樹得寶,內景機緣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七爺,晉升前第二百零三章 義海郡第一白吹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種,道種第一百三十章 一千錘,技藝成第六十八章 磨刀石,龍行掌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第一百三十八章 睡覺也能練功,沒關就是開了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種,道種第八十五章 紛紛突破,一夜長明第五十三章 黃紙,方術第四十二章 一塊黑匾,義海藏龍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五十一章 再次下河,窺見蹤跡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一百零七章 割肉,養馬第一百五十一章 丁阿蟹,牙行馮第一百八十章 天煞日至,庚金大盛第五十八章 冤有頭,債有主第六十二章 昔年打漁人,今日座上客第一百三十三章 伺候,福分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第二百二十八章 恩怨,好戲第七十九章 認乾親,拜柳神第七十四章 趕山,寶植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藝,墨籙蛻變第九十五章 怎麼,就你叫反天刀第一百一十七章 收徒不過三,一雙百鍊手第八十九章 立地難成佛,遂生妖魔心第二百零八章 五尊賜福,魔教根苗第一百六十章 野店,狗妖第一百七十九章 炬燭帝志,洞滅魍魎第九十八章 吐氣如雷,心硬如鐵第四十五章 寧海禪,人的名第一百八十二章 教主,大功第三十四章 天公震怒,一了了第二百章 斂勁入骨,肪成髓滿第八十六章 匪氣,殺氣第一百零五章 曾幾何時目無人,鮮衣怒馬少年郎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六十二章 昔年打漁人,今日座上客第一百零二章 你的命,我收了第一百二十三章 系賊人所害,有兇器爲證第二百二十二章 誰是過江猛龍,第十四把交椅第九章 忍字頭上一把刀,些許風霜何足道第七十二章 廟會前夕,秋狩之邀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
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三十一章 教頭快刀,熊鷹虎豹第一百五十四章 龍,蛇第一百三十七章 帶下副本,黑河雙煞第七章 八段功,趕浪如絲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二百一十二章 百日抱胎,黃泉道種第三十八章 人人皆善,冷暖自知第一百二十章 十年過往事,徒弟像師傅第一百四十六章 武骨初顯,二十六節第九章 忍字頭上一把刀,些許風霜何足道第一十六章 白送的,才最貴第四十八章 通文館中,約法三章第一百八十二章 教主,大功第六十章 大師兄,捉刀人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陽火符,六甲神將第八十四章 捧靈牌,赤眉賊第六十三章 淺水不養蛟龍,東來樓中態第八十九章 立地難成佛,遂生妖魔心第一百六十八章 下鄉收稅,倒反天罡第一百七十六章 亢龍生,熔爐百相第五十六章 進藏書樓,年道喪第一百零八章 郡城道院,何家來人第一百四十三章 須放膽,殺精怪第五十八章 冤有頭,債有主第三十章 福星白阿七,介紹出頭路第一百一十七章 收徒不過三,一雙百鍊手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一百七十二章 見面收禮,事不過三第一百零八章 郡城道院,何家來人第一百一十章 我與白兄弟,一見如故第一十四章 拿捏氣血,潛行江河第一百六十六章 吾日三省吾身第五十三章 黃紙,方術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來混,講背景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打術,爆金幣第一百九十七章 四大純陽,童子之身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九十四章 天妖九蛻,武道本質第四十章 武行規矩,親傳苗子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二百二十六章 果真是白陽教餘孽第五十七章 服餌辟穀,嗑藥修仙第一百七十六章 亢龍生,熔爐百相第六十七章 誰令碧海變,似俗流滔天第二百二十章 師爺的武學天賦,傳說級黑虎掏心第一百三十九章 黑榜高手,外道修士第五十六章 進藏書樓,年道喪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一十一章 人打窩,昧良心錢第一百七十二章 見面收禮,事不過三第一百九十五章 砍樹得寶,內景機緣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七爺,晉升前第二百零三章 義海郡第一白吹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種,道種第一百三十章 一千錘,技藝成第六十八章 磨刀石,龍行掌第七十三章 衆生如牛馬,如何成龍象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第一百三十八章 睡覺也能練功,沒關就是開了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種,道種第八十五章 紛紛突破,一夜長明第五十三章 黃紙,方術第四十二章 一塊黑匾,義海藏龍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師堂,傳功碑第五十一章 再次下河,窺見蹤跡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一百零七章 割肉,養馬第一百五十一章 丁阿蟹,牙行馮第一百八十章 天煞日至,庚金大盛第五十八章 冤有頭,債有主第六十二章 昔年打漁人,今日座上客第一百三十三章 伺候,福分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第二百二十八章 恩怨,好戲第七十九章 認乾親,拜柳神第七十四章 趕山,寶植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藝,墨籙蛻變第九十五章 怎麼,就你叫反天刀第一百一十七章 收徒不過三,一雙百鍊手第八十九章 立地難成佛,遂生妖魔心第二百零八章 五尊賜福,魔教根苗第一百六十章 野店,狗妖第一百七十九章 炬燭帝志,洞滅魍魎第九十八章 吐氣如雷,心硬如鐵第四十五章 寧海禪,人的名第一百八十二章 教主,大功第三十四章 天公震怒,一了了第二百章 斂勁入骨,肪成髓滿第八十六章 匪氣,殺氣第一百零五章 曾幾何時目無人,鮮衣怒馬少年郎第六十九章 周天採氣,龍形馬步第六十二章 昔年打漁人,今日座上客第一百零二章 你的命,我收了第一百二十三章 系賊人所害,有兇器爲證第二百二十二章 誰是過江猛龍,第十四把交椅第九章 忍字頭上一把刀,些許風霜何足道第七十二章 廟會前夕,秋狩之邀第八十章 山精,靈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