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跟大叔打賭簡直是自討苦吃,那麼,依大叔的經驗,他象因爲什麼死的?”那工人被他一吹捧,更加得意洋洋起來,道:“我看他什麼也不象,那屍體乾癟癟的,血又這個樣,照我看來,只有死了一週以上的屍體纔會這樣。”一切與法醫的驗屍報告不謀而合,張劍鋒更無半點懷疑,裝出不屑一顧的樣子道:“去!或許是什麼殺人案放了一個星期以上,家人羞於公佈拿來騙人的,有什麼好怕的?我真是上當受騙了。”那工人漲紅了臉道:“你們這些小後生知道什麼厲害?殺了人放了一個星期還會有血?”朝四周圍望了一望,才附耳對張劍鋒道:“我們這邊有些老工人看了都說了不得了,聽他們上一輩的老祖先說,如果有人死得非常痛苦殘忍而又不甘心的時候,他就會化身爲厲鬼,並且會施妖法使自己的屍體很快腐爛,一來表明自己決不投胎轉世的決心,二來是給置他於死地的人一個警告,告訴他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復仇的機會來索命。不僅那個仇人慘,他周圍的人也跟着慘,因爲那厲鬼會不惜任何代價甚至殺多幾個人來達到目的。那些老工人都說,怕那厲鬼報不了仇,回來找殯儀館的人的晦氣,都害怕得不得了呢!”張劍鋒此刻已經瞭然於胸,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也裝作害怕道:“真有這麼恐怖?那我要快去準備一下,帶多幾張黃符在身上。”
張劍鋒來到了大廳裡面,四處找了一找,小蘭竟然還沒出來,又等了十幾分鍾,才見小蘭躊躇地步出登記處門口,張劍鋒迎上去叫道:“小姐,你如果很喜歡這裡,可以搬過來住嘛,不用在裡面流連忘返吧?”小蘭瞪眼道:“我也不知道有這麼多麻煩的啊,那登記處的小姐說什麼已經被警察局列爲疑案處理,不能隨便看屍體,要經過警察的批准,所以我才又去跟警察局申請,辦好手續。我也很辛苦的。”說着,把手一伸道:“拿來。”張劍鋒愣道:“什麼?”“費用。我剛纔打了好久電話給警察。”“找班費報銷。”張劍鋒已經快步走向了太平間。
張劍鋒做夢也沒想到,太平間也有這麼多名堂,果然不愧爲全國首屈一指的殯儀館,他還以爲是一個大廳,然後裡面擺屍體和冰櫃就行了。進去之後,發現裡面還有十幾道小門,門上鑲着一個大理石碑,上面分別刻着“福壽司”“殉難司”“屈死司”“枉情司”……剎那,張劍鋒真的懷疑他不是在什麼太平間,而是走在地獄的走廊上。小蘭連頭也不敢擡,只是低着頭跟着腳步走路。那屍工帶他們來到最裡面一間房道:“到了。”張劍鋒連忙往上看,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那大理石上刻着“冤厲司”。不苟言笑的屍工突然對他們道:“你們是他的同學吧?”張劍鋒見小蘭嚇得發抖,只好代答道:“是的。”屍工面無表情道:“那麼,你們最好快點把這具屍體處理掉,要不火化也行。實在已經腐爛得不成樣了,都認不出是一個人……”小蘭的身體抖得象篩糠一樣,後面的話都聽不清,只模模糊糊聽那屍工呢噥道:“好久沒在這間房裡放過人了。”張劍鋒含混道:“這個問題嘛,我們會盡快解決的。”那屍工開了門道:“裡面就是了,你們進去吧。”小蘭忙道:“那你呢?”那屍工冷冷道:“按照規定,屍工沒有義務陪客人看屍。”張劍鋒探頭往冷氣森森的房間裡望了一望問道:“哪一具?”屍工道:“沒得選擇,只有一具。”
見那屍工說得斬釘截鐵,小蘭只好隨着張劍鋒蹭進去了。果然,裡面只擺放着一張牀,上面用白布覆蓋着一個長條形的物體。那屍工轉身要走,張劍鋒突然道:“且慢!那牀邊周圍一圈黃白黃白的東西是什麼?”那屍工略略望了一下道:“哦,那是屍膿,不過你們放心,已經經過處理的,沒有腐蝕性了。”小蘭立即尖叫一聲:“不要講了,我好怕啊——”隨即躲在張劍鋒身後不肯出來。張劍鋒只好揮揮手對那屍工道:“沒事了。”
望着那長條形好象碩大的香蕉一樣的物體,想起曾經同窗共讀的音容笑貌宛然,張劍鋒心情沉重地來到了那張牀前,緩緩地揭開了那匹白布,一股濃郁的福爾馬林混合着屍腐味衝面而來,白氣氤氳中,張劍鋒只看見一隻枯瘦的青筋凸現的幹手,上面皮膚綻開,夾雜着一道道青黑的印記,手指頭已經斷了很多截,鬆垮垮地連着皮,皮膚又白又青,象魚泡般腫脹着。張劍鋒的手掀到一半,突然又蓋回去了。小蘭一直躲在張劍鋒身後偷看,什麼都沒看到張劍鋒已經把白布蓋回去了,不禁奇怪道:“你這麼快看完了?”張劍鋒苦笑道:“不是,好象挺噁心的,都不成人樣了。”小蘭“啊”了一聲道:“連你也怕,那怎麼驗屍啊?乾脆我們回去算了。”張劍鋒道:“我們來又不是爲了要得知他是怎麼死的,我們要確證的只有一件事——他是不是冤死的?王心軍死後,你多多少少也聽過一些流言吧?”小蘭點點頭道:“恩,很多人說王心軍是冤死的,他化鬼之後就把屍體弄爛了。難道這是真的?”張劍鋒道:“這是其中一種情況。”說着,從書包中拿出三柱香道:“這三柱香在原始天尊靈前享足了三年香火,已經具有辨別是非的靈力,點燃之後,如果煙霧傾斜,那麼王心軍必定是冤死的無疑了。”說完用火心符點燃了,供放到王心軍的遺體前。小蘭幾乎是屏息靜氣地凝神看着,只見從三柱香的香頭上緩緩升起了三縷細細的白煙,張劍鋒低聲叫道:“王心軍啊,請將你的冤情告訴道香吧。”三縷白煙頓時起了變化,幾乎是直線般向上飄着。不勝驚詫的張劍鋒和小蘭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失聲叫道:“沒有冤情?!”那麼所有以前可能成立的推測在剎那間全部被推翻了。
“誰在外面?”張劍鋒警覺到外面似乎有人偷窺,趕忙收起了道香。門口閃過一個麻木不仁的臉,原來是那屍工,道:“還有誰能夠進來這裡?”張劍鋒道:“好象時間還沒到吧?”那屍工道:“是沒到,可是警察局局長到了,說要見你們,所以請你們現在出來。”警察要見我們?張劍鋒和小蘭對望一眼,張劍鋒道:“好,我們看完了就去。”那屍工堅持道:“他要你們馬上就去。”小蘭緊張地扯着張劍鋒的衣襟道:“現在怎麼辦?”張劍鋒無奈道:“有怎麼辦?你膽子大我可怕槍啊。”
肥胖的警察局長腆着個大肚皮坐在會客室,臉上汗光閃閃,很顯然是剛趕過來,此刻他正努力對坐在對面的張劍鋒和小蘭想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可是不知爲什麼張劍鋒總覺得他很象**。只聽局長笑道:“看屍的結果怎麼樣啊,嚇壞了這位小姑娘了吧?”小蘭望望張劍鋒,拘謹地“唔”了一聲,倒是張劍鋒接口道:“還好啦,剛想看,局長就來了,所以還沒看到長什麼樣。”局長“呵呵”笑道:“小夥子很會講話啊。不過,按照喪葬的規矩,一般過了忌日都不會去看屍體了,你們怎麼突然一反常態了呢?是不是發現有什麼不妥?有的話應該報告警察嘛。”張劍鋒笑道:“儘管沒法告別遺體,可是沒一兩個代表去看看也不是很好,近來學校課多,抽不開身,而且局長給我們的那份報告也引起了我們的興趣。”
局長笑道:“好,好。”突然向門外的人使了一個顏色,那人會意,叫走門外值班的警察,把門掩上。局長見人都退走了,才立起腰來俯向張劍鋒和小蘭兩人道:“兩位是聰明人,不會看不出我那份報告的真正意思是什麼嗎?”張劍鋒裝傻道:“你是說……”局長壓低了聲量道:“幾乎所有的法醫都這樣跟我說:這個人早該死了。明白我的意思嗎?就是說,被撞死的是一具死了一個星期以上的屍體,你們跟一具屍體共同生活了一個星期。而我,現在就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紙已經捅到了這一步,張劍鋒不能不表態,道:“不可能吧,如果說王心軍早就死了,他宿舍的人不可能發覺不到,而且人死了,怎麼還能夠到處走動呢?”局長道:“這些我不管,其實要證明他是不是已經死了非常簡單,屍體是吃不下東西的,我想問一下王心軍被車撞之前一個星期他的飲食怎麼樣?”飲食?張劍鋒腦子裡突然亮光一閃,想起了就在那個星期,他約王心軍去吃麥當勞,王心軍拒絕了,當時張劍鋒挺奇怪的:“喂,心軍,你不是很喜歡吃的嗎?爲什麼不去了?沒錢的話我請你也行啊。”王心軍笑道:“真的不用了。我要回宿舍去了。”然後聽見他同宿舍的人抱怨:“都不知他發什麼神經,這幾天居然在吃冷茶拌飯,一大碗一大碗的,是不是他家遭火災了?”張劍鋒心神一凜,擡起頭來正對上局長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道:“怎麼樣?回想起什麼沒有?”張劍鋒道:“他那個星期好象吃拌飯吃得很香,胃口也比平時好。”局長看上去有點失望,把那肥重的身體又壓回椅子上,點了一隻煙道:“總之,我認爲這件case非常離奇,決不是什麼車禍肇事之類的,我懷疑是一件有預謀的殺人案。你們如果發現有什麼異常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向我報告。”張劍鋒道:“一定,自然,告辭。”拉起小蘭腳底抹油一溜煙地跑了。從外面進來一個人道:“局長,問出點什麼沒有?”警察局長“哼”了一聲道:“萬萬沒有想到那小子這麼精明,我差點就叫他牽着鼻子走路了。找幾個得力的人看住他們。只要破了這件案子,我就可以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