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劍鋒臉色一變道:“壞了,河東獅吼來了。快,你快下去趕在她發作之前接她。她不敢罵你的。”陳衷信手忙腳亂道:“但……但我不是男生負責人啊,等一下她問起你怎麼辦?”張劍鋒已經忙不迭把他往外推:“你就隨便編個藉口,說我忙着呢,要不上廁所也行。總之拜託了。”
把門關上後,張劍鋒鬆了一口氣,突然想起那傢伙看見我不親自下來,豈肯善罷甘休,留在這裡畢竟不**全,還是出外逛逛,估計着差不多人齊了再回來。一把把門拉開,卻見一個清秀的面容正對着自己,原來是副班長小清,對張劍鋒道:“你不用躲了,她沒有上來。”張劍鋒又驚又喜道:“她不來麼?”小清道:“不是啊,她叫我上來讓你下去,她有事要你下去單獨談一談。”張劍鋒一聽,差點沒暈死過去,事到如今,也只有下去捱罵了。
同學們都上去了,小蘭和張劍鋒還站在下面,下來那麼久小蘭連句話都沒有講,張劍鋒已經知道大凶了,他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到哪裡得罪了她。良久,小蘭纔回過頭來,透過月光,張劍鋒這才發現小蘭的臉色比紙還白,只聽小蘭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你去看過王心軍的遺體嗎?”張劍鋒怔了半晌,才道:“沒……沒有,好象那些警察們不讓看,怎麼?你看了?”小蘭答道:“恩,沒有。但是,我已經拿到了他的驗屍報告。”張劍鋒丈二摸不着頭腦:“心軍的死跟他的遺體有關係麼?”小蘭遲疑道:“我不知道,其實爲了這個問題要不要告訴你我已經想了很久。他們說挺正常的,我還是覺得有點蹊蹺。聽說,你是班裡唯一一個認爲不是司機的錯的人?”張劍鋒一聽這話,就知道遺體出了問題,忙忙問道:“不錯,難道遺體上有什麼特徵?”
小蘭遞給他一份報告道:“王心軍的遺體在殯儀館保存才三天,但是當拿出來火化時,竟然發現屍體已經高度腐爛了,根本無法恢復儀容。這就是我決定取消追悼會而用守靈的方式代替的真正原因。你是懂法術的,能不能解釋一下?”張劍鋒翻着那報告道:“肯定是殯儀館的冰櫃出了問題,在那種溫度下,閻王爺也沒能力腐爛得那麼……”說到這裡,張劍鋒看見報告的總結處有一行很明顯的紅批:“經法醫鑑定,屍體腐爛程度已經達到一週之上,初步推測正常死亡時間爲12月29號,與現實死亡時間相差169個小時零36分鐘。已經排除殯儀館冰櫃系統故障,建議列爲疑案處理。”下面是法醫的簽名蓋章。官方術語雖然說得婉轉,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來它的意思是說:明明是一週前就應該死了的人爲什麼還能存在世上?張劍鋒一轉頭就看見小蘭咄咄逼人的眼光:“閻王爺也沒有能力什麼?”張劍鋒有點難以置信:“照這樣情況看來,鑑定的意思是說心軍的屍體是在冰櫃中發生高度腐爛的?這好象違反物理常理吧?”小蘭憂鬱道:“這件事非比尋常,而且我也不相信是那司機的錯。”
說到這裡,兩個人都沉默了,不禁同時想起那天中午那場徹痛人心的車禍。那時,全班同學爲了慶祝計算機考級全班通過,相約一起出去大吃一頓。就在學校門口往下走不多遠有一個十字路口,小蘭走在最前面,擡頭一看,綠燈已經開始閃動了,接下來就是黃燈,小蘭料着過不了馬路,就停了下來。就在此時,她只覺旁邊一陣輕風掠過,她自然而然往旁邊偏頭看,只見王心軍突然也偏過頭來對着她一笑,然後邁着輕快的步伐一直向馬路對面走去。“不——”四個粗重的輪胎帶着“軋軋”聲在她面前停下,不僅打斷了她的尖叫,還殘酷地阻隔了她的視線。小蘭回想到這裡,不由嘆了口氣道:“真的很奇怪呢,那司機衝過來時,我整個人愣在那裡,除了那四個大輪子,我什麼都沒有看見,但是,我卻始終相信,這場車禍跟司機沒有關係。也許,是我的直覺吧?不過,我覺得王心軍臨過馬路前的那個笑容很是古怪,看上去不象平時的他,而且,當時他要過馬路,無端端地轉過頭來對着我笑幹什麼?”說着,看看沉思的張劍鋒道:“你呢?爲什麼你也認爲不是司機的錯?”張劍鋒遲疑了半晌道:“這個,事關重大,我還沒跟別人提起過,你能保證不會泄露出去?”小蘭罵道:“廢話!我給你看的還是絕密檔案呢!快說吧。”張劍鋒象是下定很大決心似的道:“好,我告訴你。出車禍時,我是唯一站在王心軍右方的人,卡車是從左方過來的,緊急剎車的地方也在我的左邊,所以我是全班唯一一個視線沒有被阻擋的人。”小蘭萬分緊張地追問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張劍鋒緩緩道:“我看到,從王心軍邁出斑馬線的第一步的瞬間開始,他的頭就已經偏向左邊了,目光自然也是落在左邊,這個姿勢一直保持到死時。從常理上推斷,他不可能看不到那輛衝過來的卡車。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下意識地要不把步子一緩要不加速衝過去,但是他卻絲毫沒有慢下來的趨勢,相反,步速還十分均勻平穩,沒有任何慌亂。然後,卡車就過來了。”小蘭聽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道:“這麼說,他是一邊走一邊看着那卡車衝過來的?”張劍鋒沉重地道:“雖然我不願相信,但是從我那個角度看,與其說是卡車撞過來,不如說是王心軍算着時間迎上去的。”
小蘭“騰”地一聲站起,失聲叫道:“怎麼可能?哪有人想撞死自己的?這根本不符合常理!”張劍鋒也站起揚揚那份報告道:“難道你認爲屍體莫名其妙地高度腐爛還有王心軍臨死前那個古怪的笑也可以用常理衡量的嗎?難道現在還需要常理來作爲我們的邏輯嗎?”小蘭望着那份報告,登時語塞。的確,現在事情發展的程度已經超過了正常的範圍。小蘭愣愣道:“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張劍鋒道:“第一步,嚴密保守消息,沒到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得泄露出去。”小蘭點點頭道:“這個自然。你不說我都會做。”張劍鋒接着道:“第二步,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一步,就是明天抽個時間去殯儀館一趟,詳細調查詢問。”小蘭一聽要跟一具腐爛的屍體打交道,早已面如金紙:“就……就算我們去了,也是一無所獲的。人家法醫都鑑定過了,不會有錯的,我們還湊什麼熱鬧?”張劍鋒道:“話不是這麼說。我們道家看屍體的方法跟那些官方的例行檢查一點都不一樣。況且,這麼離奇的事件出來,有些內幕消息肯定會被作爲八卦新聞到處流傳,這個纔是最重要的。”說到這裡看了小蘭一眼道:“咦,班長大人,你怕了?”這招對小蘭同樣有效,小蘭立刻駁道:“誰說的?去就去,誰怕誰?”
“喂,準備開始了。兩位如果覺得談情說愛山盟海誓已經完了的話,請儘快進來吧。”是陳衷信的聲音。小蘭向張劍鋒瞪了一眼,張劍鋒忙道:“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胡說,你上去揍他就是了。”小蘭恨恨地道:“要你說?我不會放過他的。”
兩人回到宿舍,張劍鋒環顧四周,驚訝道:“怎麼還是不見李莊?他還沒回來嗎?”
陳衷信道:“別提這事了,我打了他幾次手機,都沒人接。你說,這小子遇上這事,會怎麼辦?”人羣中立刻有人代答:“纔剛聽有人說見到他出去了,應該是去躲一陣子吧,不管他了,時辰要到了,先開始吧。”
張劍鋒於是關上門,對小蘭道:“開始吧。”小蘭對於主持這次奠祭本來膽戰心驚的,但她是班長,只好硬了頭皮站在遺像邊道:“王心軍追悼儀式現在開始。首先,默哀三……”一直站在門邊的張劍鋒突然聽到門外再次傳來那熟悉的滴水聲,大驚叫道:“是誰在外邊?!”外面立刻傳來一個聲音道:“我呀,李莊。”陳衷信忙跑上去開門:“謝天謝地,你總算肯回來了。”然而,當陳衷信一開門之際,卻嚇了一大跳。李莊全身溼淋淋地站在外面,象個落湯雞似的,頭髮上還不斷地往下滴着水珠,形容憔悴地望着他,陳衷信又驚又疑道:“你……你怎麼了?怎麼弄成這個樣子?”李莊擺擺手道:“不要說了,運氣好背,竟然失足掉到東湖去了,幸好會游泳,好不容易纔爬上來。”陳衷信讓開道:“快進去換衣服吧,小心着涼。”李莊匆忙往裡面一鑽,卻碰上了張劍鋒。小蘭這才驚異地發現,張劍鋒的臉色還白過李莊。
張劍鋒的眼光往李莊全身打量了兩個圈才慢慢道:“好象,我記得,東湖旁邊是有欄杆圍起來的。”李莊愣了一下道:“是啊,我的手錶掉了,我越過欄杆去撿,才掉了進去。怎麼?有什麼不妥嗎?”張劍鋒搖搖頭,目光卻移向上方道:“你的頭髮上好象有什麼東西?”李莊拿手往上面一抹,原來是一根幹稻秸。小蘭忍不住發話道:“真是的,是誰買菜的?到處亂丟那些稻草。剛纔看見門邊還有一根呢。”李莊聽到這句話,全身不由微微一顫,張劍鋒已經接過那根稻秸,應聲道:“交給我丟吧,你快去換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