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寒素愛清靜,不禁皺皺眉頭道:“劍鋒,出去看看。”話音剛落,外邊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道:“六祖說: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心不靜,你打坐多少天也是沒用的。”孤星寒忙開了門,笑語吟吟地迎出去道:“悟真,我們可有十幾年不見了吧?”來人正是悟真大師,他見孤星寒穿着一套雲服素色絲絛道袍,頭戴一頂星月清氣冠,面白氣弱,早已沒了當年那種玉樹臨風的神態,不禁感傷道:“何苦來,我都看開了,都說情傷比劍……”孤星寒眼疾手快立刻塞了一個蘋果到悟真大師口裡,扯着“唔唔”亂叫的他入了正房,笑道:“老友相見,奉茶後再敘舊不遲。”一面把几上那封信收起來,又瞪了一眼旁邊忍俊不禁的張劍鋒道:“還不快拜見?”
悟真大師好容易空出手來扯掉蘋果,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孤星寒已笑道:“悟真此次來不是專程爲了探望我吧?”悟真大師有了蘋果的教訓後,哪敢亂說話,乾笑道:“我是爲你那煩人的徒弟而來的。關於引魂燈的事,那樣的獨門資料,只有五臺山纔有。誰曉得我去到那裡,姓何那傢伙居然不肯見我,說什麼‘從來不見外客’,我說我既不是外,也不是客,就這樣拋磚丟瓦地鬧了一個小時,把他吵得受不住了,趕緊叫弟子給我找出來了事。”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本殘破的線裝書勝利地揚了揚。
張劍鋒忙湊過頭去,只見那已經撕爛一半的封皮上用行楷龍飛鳳舞地寫着三個大字:“拓碑傳”。悟真大師小心翼翼地翻開中間一頁,只見上面模模糊糊地印有幾行豎排的字,說道是:“引魂燈者,雖難折其銳而非不可避者也,當□□□而成,則可趨吉逼兇,然則□□□□行。”張劍鋒愕然道:“完了?”悟真大師瞪眼道:“夠多了,古人寫文章講究簡練,你以爲象你寫論文這麼羅嗦嗎?”張劍鋒道:“可是爲什麼有很多字都沒有印上去?古人寫文章也該把一句話寫完整吧?”孤星寒在一邊插口道:“這本書名叫《拓碑傳》,裡面蒐集的內容自然都是些從古碑上拓下的文字。這段殘缺不全,應該是轉刻的,不是直接拓原碑的。”悟真大師大加讚歎道:“你師父果然夠聰明,不是浪得虛名,姓何那傢伙也是這麼跟我說的。這段文字確實不是原拓,是在五臺山後山的面壁洞的牆壁上發現的。五臺山史上出過很多高僧,有的經常下山降妖伏魔,所以他推測應該是某位先輩留下的,由於山泥土質鬆垮,所以己經過一段年月,部分已經模糊不堪辨認了,拓下的自然也就殘缺不全了。”說到這裡,張劍鋒才明白兩位師尊的含義,忙歡喜叩首道:“弟子下山一定用心找尋,誓要尋出原碑的下落。”
孤星喊“呵呵”笑道:“你悟真師伯就是對這些事挺熱心的,頑徒還望多多扶持。”悟真大師收起書道:“又來了!我實在受不了你那股文縐縐的酸味。我要趕着把這本書還回他,他法力高我這麼多,免得被他扁。劍鋒小子,你好好努力吧,老衲去也。”悟真大師打個招呼,身形已飄至門外,倏而不見。
孤星寒道:“他就是這麼愛動,老靜不下參禪,我說他真不是佛門那塊料,不提這些閒話了,你此去有可能艱險異常,所學法術無法克敵,所以爲師決定傳你八極陣圖法。”張劍鋒踊躍不已,都說八極陣圖法於孔明手中失傳,想不到卻是藏在終南山上。孤星寒於是領他到了祖祠,上了香道:“劍鋒,你跪下。”孤星寒肅穆道:“終南山第三十二代掌門孤星寒在此拜告各位祖師,將八極陣圖法傳於第三十三代入室弟子張劍鋒。八極圖陣法奪日月之精華,侵天地之玄機,內含五行之變,裡蘊八卦之妙,善則可扭轉輪迴,把持乾坤,惡則萬劫不復,血光遍地,爲歷代終南山不傳之密,非資質甚佳且有緣弟子者不得相傳。”張劍鋒聽到此處,心猛地一沉,聽師父言中之意,竟有想把掌門之位相讓的意思,而根據終南山門規,掌門不到羽化昇仙那一天嚴禁退位,難道說師父已經……
正在胡思亂想,孤星寒道:“你上來,我傳你八極陣口訣。”張劍鋒上前秘受了法訣,孤星寒又道:“還有四句你要謹記:心丹莫教神氣泄,顛倒五行簇成仙。烏兔分離兩儀穩,《黃庭》相遇四象堅。好啦,八極圖陣法我已經傳給你了,這樣,終南山的所有陣法已經傾囊相授,就只剩下一柄七星劍,不過那種儀式上的東西,搞不搞都算了。”這次語意更爲明顯,張劍鋒大驚,道:“弟子無德無能,不能光大終南,師父悟道有性,福壽還長着呢。”孤星寒一揮手道:“學道者首先得學會看破生死,不過不怪你,當年師父捻指算到大限已到時,我比你還哭得唏哩嘩啦呢。時候不早了,你收拾一下趕快下山罷。”
張劍鋒突遭此變故,心中“卜卜”亂跳,又不敢違抗師命,只是擡起頭怯怯地望了師父一眼,只見孤星寒負着手面向祖師天機道長的畫像,眼角隱約泛出淚光。張劍鋒知道不可相強,無精打采地走出祖祠,走到窗檐下時,聽見孤星寒在裡面深長地嘆了一聲,喃喃道:“情傷比劍深,情傷比劍深。師父,弟子愧負你重託啊。”張劍鋒呆呆地聽着,一滴冰涼的雨水從屋檐下滴落,輕輕滑入他的脖頸……
小清雖然極不情願去見那任蛤蟆,但是任蛤蟆卻很樂意見她,在學生會的調查也進展得一帆風順。小蘭在圖書館的調查卻步履維艱,毫無突破。看看王宏彬魂魄合體的日子將近,二人暗暗着急,這時總算接到了張劍鋒回來的電話。
張劍鋒一臉疲憊地走出機艙,驀然發現在人羣中竟然夾雜着小蘭,吃驚道:“你怎麼這麼有時間?交代你的事都做完了?”小蘭搖搖頭道:“事情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容易,那本歌謠被划進了限制本保存庫,我費盡心機才借出來看,那首歌謠倒找着了,孤零零的一頁,前後都沒有跟它有關聯的民謠。”“有沒有被撕頁的痕跡?”
“沒有。”孤島紅衣毫無眉目可查?張劍鋒倒從來沒料到過這點,又問道:“小清呢?”小蘭答道:“她還在學生會周旋着,不過她找到的資料跟傳說的差不多,估計曾經被學校大規模清理過。不過他已確定,根據資料記載,跑馬地的確是指一個地方的名字。”
小清得知張劍鋒已經回到後,以最快的速度飛快地擺脫了任蛤蟆的糾纏,帶着找到的記載在張劍鋒宿舍會合。她帶來了幾處懷疑與孤島紅衣有關的檔案,其中第一個是2013年關於舉行bbs聚會的人員配置名單上,地點定在東湖附近的一處俱樂部,旁邊有人用紅筆批示了一句:“此地不祥,換。”第二個是1998年關於描述三課建築規劃的介紹書裡,有一段是地理位置的說明:“三課前接二課,後銜藝術樓,左可直通跑馬地,右則毗鄰中環一路……”最後一個是2001年的學生會會議決議輯錄中一條:“駁回於至勇部長關於重修東湖湖心島小橋的申請,冤孽未了,不予再議。”
除了第三次是比較明顯地針對“孤島紅衣”一事以外,其他兩處看上去似乎都沒有什麼關聯。張劍鋒將三課那段介紹又看了一看,問小清道:“去查過這個地方沒有?”小清嗔道:“我可不想背後拖着一隻蛤蟆出去逛。”張劍鋒目視小蘭,小蘭道:“我在圖書館泡。”張劍鋒道:“既然你什麼都找不到,那你還能泡這麼久?”
小蘭給抓着把柄,只好紅着臉支支吾吾道:“那裡好偏僻,聽說有……很多色狼出沒,所以人家……不敢去。”張劍鋒一愣,小清已經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了。
跑馬地其實距離學校並不近,有30公里遠,在20世紀70年代,這裡曾經作爲全國最大的賽馬場之一,記載了這個城市昔日的一段繁榮,跑馬地也因此而得名,但時代變遷,這裡早已荒廢了。如今的跑馬地上野草叢生,左邊是一個大廢水溝,右邊是全市最大的垃圾場,還有很多廢鐵回收站和垃圾收購站。張劍鋒把鼻子捂到快窒息了,仍然無法抵擋那股惡臭,氣得他狠狠瞪了後面跟着的小蘭一眼,含混不清道:“這麼臭的地方都可以出沒,那些色狼的品位可真不錯啊!”小蘭立時反駁道:“那是低級色狼,跟你這種高級的當然沒得比了。”
越到中心,臭味越濃,張劍鋒實在挺進不了,最後連跑帶跳地逃出了那個跑馬地。二人沒有辦法,只好向那些住在回收站裡的工人打探。“跑馬地?”一個渾身污濁的人擡起頭茫然呆滯地望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黑乎乎手掌上託着的5塊錢,半晌才咧嘴一笑道:“它以前挺風光的,只是老闆不會做生意,沒錢了,也敗了。好象是七幾年的事了。”張劍鋒緊接着問道:“敗了後來怎麼樣呢?”“敗了?敗了就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