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中唯一一家大型的地下賭坊裡，沒有了往常的喧鬧，所以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緩緩打開的骰子，看到骰子花色的那一剎那，人羣中發出陣陣驚呼聲。
“又是大，這傢伙真是神了，回回都壓對了！”
“可不是嗎？這都已經是第十局了，再贏下去，恐怕整個賭坊都是他的了。”
莊家開賭場這麼多年，臉色是第一次如此難看，他不得不正視面前這個年輕男子，這個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開始用一個金子贏了整桌的人，後來漸漸的，自己也無法控制局勢，大半個賭場莫名其妙地被壓了進去。現在，一滴冷汗沿着額頭滑下，他似乎還沒賭得盡興。
莊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賭場裡最隱秘的一扇門，門是半開的，想必裡面的人也知道了外面的一切。
歧舌也不看一眼自己面前堆積如山的賭籌，只是滿臉戲謔地說：“怎麼了，繼續啊！大爺我還沒玩盡興呢。你這麼大個賭坊不會沒什麼東西可賭了吧！”他在心裡頭偷笑，能把這些賭場老手耍得團團轉，不是自己多麼厲害，逢賭必贏，而是感謝幸虧有個精通賭技的好友，一想到自己要回去在他面前炫耀怎麼賭贏一個場子的，他就摩拳擦掌，恨不得下一局就贏了整個賭場。
“這。。。。。”莊家手開始抖了，再這樣賭下去，不知道老闆還賠不賠得起。
正在這時，人羣開始自動分開一條道，歧舌感覺到有人盯着自己，偏頭一看，正是那個半邊虎臉刺青的大漢。
見到虎爺來了，那莊家如逢救星，趕忙湊到他身邊，焦急地喊了一聲：“虎爺，您看，怎麼辦？”
虎爺掃了他一眼，冷聲道：“沒用的東西。”看向歧舌，換了一副臉色：“這位大俠果然是不同凡響，這種賭局怎麼能入得了您的眼。來，樓上請，本人在樓上開了一個賭局，還請您賞個臉，移駕上樓。”說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衆人不僅詫異，這虎爺可是白水縣一霸，雖然從未翻出什麼大浪，但他的手段可是人盡皆知。聽說他原本是個屠夫，因爲殺了人落草爲寇，受了黥邢，後來以刺青掩面。幾經展轉，靠着一身武藝膽識在白水縣開出一片天地。這黑白兩道，從來就不是水火不容之勢，反而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再說這虎爺素有些俠名，也從不挑釁官府。那吳光耀也是個怕麻煩不惹事的，所以兩方，各行其道，彼此相安無事。而能讓虎爺這麼客氣對待的人定是不同凡響。
這虎爺不似那些無名小卒，早年流浪，頗見過些市面。面前這年輕人穿着不凡，一看就是大有來頭的人，而這種人往往不會在意一個小小賭局，今天來砸場子，定是另有所求，所以他佯裝擺一局，只是想多挽回一些損失而已。
果然，歧舌是個聰明人，一看到虎爺出現，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他丟下那些籌碼，頭也不回的昂首向樓上走去。虎爺一招呼，示意手下人把籌碼端到樓上，自己跟在歧舌身後，一前一後地上了樓，不久之後，樓下在跑堂小廝的招呼下，又恢復了往日的喧鬧。
樓上的佈置和樓下大不相同，紅木打造的傢俱，算不上精緻的茶盞，幾件石鎖石錘，反映了主人的日常生活。門一關，就聽不到樓下的吆喝聲。
虎爺也不拐彎抹角，請歧舌往堂上一座，“不知這位大俠來我賭坊，究竟所謂何事？”
“來賭場當然是來賭錢的，總不能是來喝酒的吧。”歧舌輕笑。
虎爺皺了皺眉，一拱手：“我是個大老粗，也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您就直說吧，大俠想要些什麼？”
歧舌樂了，這種直率的人也真是讓人拒絕不得“實不相瞞，我到此地，並不是來砸場子的，而是有事想求虎爺幫個忙。”求人的姿態自然比剛纔要和善了許多。
“請說。”
“我到此是想問虎爺一個人。”
“誰？”
“方銘。”
聽到這個名字，虎爺明顯更疑惑：“大俠打聽他幹嘛？”
歧舌正色道：“實不相瞞，此人很可能牽扯到白水縣城中一件命案。”
虎爺變了臉色，白水縣安寧可不是一天兩天的，記得自從自己來此地之後，除了幾個落水死的，自殺的，就很少發生過命案。
“大俠可不要胡說，那方銘就是個小小大夫，怎麼可能牽扯到人命官司？”就算他欠了自己錢，畢竟是本縣的人，還是會護短的。
歧舌思索了一會兒，決定把這件事告訴虎爺，接觸不長，但他能感覺到，這個虎爺有些俠氣，更是有白水縣主人的意識，這件事告訴他，藉助他的實力，行動起來也會更容易些。
“是這樣的。。。。”
“曹大，”吳光耀把曹大叫到跟前，喘着粗氣說：“你給我倒杯茶。”曹大手腳麻利地倒了一杯茶，恭敬地端到吳光耀面前，吳光耀伸出雙手去接過茶杯，顫抖地手使不上力氣，茶杯不小心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曹大把這一切都看到眼裡，俯身下去收拾，邊說：“老爺，不要緊，慢慢來。”
只見吳光耀眼中淚水不斷，沉痛地說：“你就別安慰我了，曹大，我知道自己已經命不久矣了。只是可憐我那夫人和兩個孩子，要因爲我而受苦。”
“老爺說的這是什麼話，老爺定將長命百歲，壽比南山。”
吳光耀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回憶過去說：“哎！我這一輩子也從來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爲何老天要這麼對待我啊？罷了罷了，”他擺擺手：“曹大，你明天去縣衙把羅師爺請來。”
“老爺，好好地請羅師爺做什麼？”羅師爺是縣衙中少有的幾個讀書人，平日爲人剛正不阿，不苟言笑，請他來府上定是有大事，曹大看向吳光耀。
吳光耀解釋道：“我想着，在死後，把我這些家財都充入縣裡，爲這白水百姓做最後一點事。”
曹大渾身一震，手中剛撿好的碎片又掉落，碎的更散了。他連忙掩飾過慌張的神色，撿起地上碎片，“老爺可是在說笑？”
“哎！我想着留一些傢俬給妻兒夠他們度日就夠了，還是多積點德好。”見曹大想再說，他喝道：“我意已決，不必再多說了。”示意讓曹大退下。
曹大撿乾淨地上碎渣，退出門，在誰都沒看到的地方，他的手握緊，碎片深深扎進了掌心，頓時，滿手的鮮血，表情陰鷙，黑着臉走向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