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帳,許軍的牀鋪已經清空,只留下些乾涸的血跡。
看到許軍的牀鋪空着,胡友德徑直抱着被褥,扔到了許軍的牀鋪上。
“新來的,那是老子的位置。”見狀,耶律青石喝道。
“你喊它答應嗎?”胡友德輕蔑地看着耶律青石。
胡友德來過營帳,知道那曾是營帳老大的位置,原本入死囚營就是懷着目的而來,看到那個位置空着,哪裡還肯相讓。
耶律青石氣得眼睛冒火,目露兇光,咬牙切齒,臉上肌肉因憤怒而抽搐扭曲。 шωш✿ TTκan✿ C〇
自己接替許軍的地位幾乎已成定局,營帳裡所有的人都已經默認這點,如今半路殺出個攪局的,如何不怒?而且如果退讓,不僅失去老大的位置,還會被人恥笑。
如果營帳裡有老大,新入營的囚犯多半不敢挑戰老大的地位,畢竟好漢難敵四手,手下人一擁而上,神仙難敵,然而沒有老大的營帳,卻是誰都有資格爭一爭,就看誰的拳頭硬。
牢獄裡強者爲尊,地位是靠實力打下來的,這一關只能靠耶律青石自己。
耶律青石是胡人,身材高大,脾氣暴躁,聞言火冒三丈,怒吼着猛然撲向胡友德。
胡友德一拳擊向耶律青石的腦袋,耶律青石頭一低,躲過拳頭,雙手順勢抱着胡友德的身子,將胡友德撲到在地。
胡人精於摔跤,耶律青石也不例外,如果相持,那麼摔跤佔有優勢,胡友德精於拳腳,有距離才能發揮。
兩個人身材相當,都怕對方發揮自己特長,因此利用營帳裡空間狹小的特點,緊緊扭抱在一起,想靠蠻力取勝,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很快就戰成一團。
兩個人翻來滾起,雷少軒無從下手,看到胡友德不小心被耶律青石壓在身下,猛然撲向前,一腳踢在耶律青石身上,耶律青石身子一歪,又被胡友德翻壓在地上。
雷少軒趁兩個人相互牽制,無暇防備之時,不停地找時機踢打着耶律青石,耶律青石頓時落了下風,氣急敗壞地不停咒罵着。
眼看着耶律青石毫無抗拒之力雷少軒心裡有些鬆懈,忽然一道身影撲了過來。
雷少軒只覺得後腰一陣劇痛,羅浩衝上來,一腳揣在雷少軒腰上,將雷少軒踹翻在地。
羅浩撲了過來,不停地踢打雷少軒,雷少軒不停翻滾,雷少軒對打架毫無經驗,根本無從躲閃,只是靠着本能招架。
雷少軒如一個破麻袋一樣被羅浩拳打腳踢,在地上翻滾,胡友德被耶律青石牽制,無力救助,不由得怒火沖天,目眥欲裂。
羅浩獰笑着,嘴裡恨恨罵道:“讓你害老子,讓你得意,老子整死你……”
雷少軒血流滿面,眼睛逐漸模糊,骨痛欲裂,然而他咬牙強忍,不想讓胡友德分心。
正當雷少軒感到絕望之時,忽然一道身影猛撲向羅浩,雙手緊箍羅浩脖頸,將羅浩掀翻在地。
雷少軒趁此空隙,強睜鮮血模糊的眼睛,只見一個身影被羅浩壓在身下,雙手卻依然緊緊箍着羅浩脖頸……這個人竟然是白娘子。
羅浩被白娘子從身後用雙手箍住脖頸,呼吸困難,嘴巴張開,“咳咳”着,雙肘拼命往後猛擊壓在身下的白娘子,每一擊都結結實實打在白娘子的肚子上。
雷少軒見狀,強忍劇痛,站起撲到羅浩身邊,用全身力氣,一腳一腳狠命地踢、揣着羅浩的臉、肚子、頭……
羅浩拼命掙扎,脖子鬆開一口氣,卻只聽得羅浩嘶啞着聲音,喊道:“停……停……我服了……別打了……”停止了掙扎。
雷少軒丟下羅浩,踉蹌着來到依然糾纏在一起的耶律青石面前。
正當雷少軒要蹲下時,耶律青石卻停止了動作,鬆開了胡友德,瞪着雷少軒,眼睛裡怒火噴發。
耶律青石推了胡友德一把,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回到自己牀鋪坐下。
營帳裡沉默一片,圍觀的人都扭頭不看雷少軒等人,故作忙碌自己的事,或者躺着,彷彿營帳裡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雷少軒看向白娘子,白娘子一言不發,已經回到了自己牀鋪。
雷少軒走了過去,他依然不明白爲什麼白娘子幫助自己。
自己與白娘子素不相識,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唯一的印象是殺了許軍的那天黑夜裡,一雙注視着自己的明亮眼睛,那正是白娘子。
“謝謝你。”雷少軒真誠說道,伸出手,“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不必。”白娘子沒有與雷少軒握手,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兩手往後縮,“你還是叫我白娘子吧。”
胡友德也走了過來,看着白娘子的反應,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此人實在幫了自己,鄭重地說道:“多謝相助,他日必報。”
“不,不必……”白娘子滿臉通紅,目光躲閃,扭過臉,不願意多說話。
白娘子臉上一副自卑、畏縮的樣子,如同一隻受傷很深,躲在籠子角落,驚恐萬丈,怕極生人的兔子,不由心裡一陣刺痛。
胡友德對雷少軒道:“少爺,以後你就睡這裡,我睡到門口那裡去。”
白娘子聞言,道:“你睡這裡吧,兩個人在一起可照應。我……我搬到門口去。”
說罷,白娘子收拾自己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褥子一卷,便將所有東西裹在裡面。
聞言,雷少軒有些意外,看向白娘子,白娘子正注視着自己,眼神複雜,充滿卑微,雷少軒年齡雖然小,卻懂了,心裡有些沉重。
忽然,雷少軒轉身對着羅浩,喝道:“你!牀鋪在那邊,滾到門口那邊去。”
羅浩聞言急了,扯動了身上的傷痛,不由有些咧嘴,跳了起來,氣急敗壞道:“憑什麼?”
雷少軒看着羅浩,一字一字說道:“不搬?打!”
羅浩一哆嗦,哭喪着臉,低頭捲鋪蓋,心裡不停地詛咒着雷少軒。
雷少軒走過去,指着許軍的牀鋪,對耶律青石道:“你搬到那邊去吧。”
營帳裡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耶律青石兩手緊握,壓抑着怒火:“爲什麼?”
雷少軒道:“那原本就是你的位置。我們本意並非與你相爭,只爲自保,爲了在這該死的地方能活下來。老實說一對一相比,我們不是你對手。”
此言一出,耶律青石神情緩和下來,一言不發,收拾東西。
雷少軒又對緊鄰的牀鋪一人道:“我叫雷少軒,未請教尊姓大名?我們三人想連在一起有個照應,不知可否請你搬到到那邊,與白娘子作個交換,如何?”
此人身材粗壯,手臂上刺着一把魚叉,青筋暴露,臉上皮膚黒褐色,顯然常年爲太陽所嗮,目光陰鷙,桀驁不馴,聞言一言不發。
“白娘子無由爲我出頭,獨自一人恐被人所害。我不能棄之不管,跟我們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算我欠你一次如何?”
雷少軒誠懇說道,心裡忽然有些火氣,心裡發狠,實在不行,再拼一次。
此人看了一眼雷少軒,又看了一眼白娘子,道:“漕幫曹傲然。我換就是,不必欠我,看你講義氣,覺得順眼而已。”
此人站起來,竟然和胡友德一般高,雷少軒隱約感覺此人有些深藏不露,比耶律青石難對付。
事畢雷少軒渾身疼痛,身子如同散架一般,沒有一絲力氣,癱軟在牀上。
自己在營帳裡總算順利安頓下來,而且有胡友德在,在營帳裡也不必擔心被人欺負,只是今後該如何走自己的路,雷少軒心裡依然迷茫。
雷少軒扭頭看着白娘子,悄聲問:“爲何幫我們?”
聞言,白娘子有些蒼白的臉變得通紅,血往上涌,抽搐着臉,道:“你幫我殺了許軍。我曾發誓,誰殺了許軍,我欠誰一條命。”
雷少軒剛要說話,白娘子卻自卑地低頭。
“殺了許軍,便得罪了他原來的手下。耶律青石入營已久,也有不少交好的人,得罪此人,便會得罪許多人。”雷少軒道,“幫我你不怕嗎?”
“怕?無非一死而已。”白娘子平靜道,“不過,你倒不用擔心有人對付你們。許軍殘暴變態,手下的人多是懼怕並非願意跟隨,許軍一死,這些人樹倒猴孫散。”
白娘子緩了緩語氣,接着說道:“耶律青石是胡人,營裡多是北魏人,無人與之深交。營帳裡多數人明哲保身,並無幫派,一盤散沙,這才讓耶律青石試圖憑個人武力強行出頭。倒是那個新來的羅浩,被你逼到了耶律青石一邊。”
雷少軒搖搖頭道:“此人見風使舵,一株牆頭草,骨子裡欺軟怕硬,毫無血性,絕不敢以命相搏,小孩拿刀都能將其逼退。”
從白娘子那裡,雷少軒瞭解到了營帳裡大致的情況。
雷少軒驚異地發現,耶律青石竟然不是最具威脅的人,最值得注意的,竟然是不起眼的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