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希康兩口子早就打電話來,說是他倆工作忙,請不下來假,今年就不回東北過年了。
盛雲菲剛懷孕,也不好大老遠的奔波回來,太折騰了。
吳毓丞今年都沒回首都過年呢,更不可能回東北了。
至於盛雲芳,她工作也挺忙的,說是得到年根兒才能回家。
盛連成覺得,還是在林場過年熱鬧。
反正盛欣瑤也大了,擔是非,家裡多燒點兒火,一樣暖和。
當然,最主要一點,花花和虎崽在家呢,虎崽還太小,盛連成不放心。
於是,臘月二十五這天,盛家兄弟開車,載着家裡人,還有好多年貨,一起回了林場。
盛希平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林場,家裡的客人走了這撥來那撥,就沒斷過。
不少人都是聽說了華陽木製品廠要擴大招工的消息,想進廠子找份兒工作。
這些事兒,盛希平不插手,只說誰樂意,就去廠子報名。
有能力的走到哪兒都有前途,沒能力的,靠走後門也長遠不了。
今年是臘月二十九除夕,過年早,就感覺特別忙。好像也沒預備啥,一轉眼就過年了。
八七年的春節,跟往年好像也沒多大差別。
只是這一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出現一個高大魁梧、英俊瀟灑的混血年輕人。
他以一首《冬天裡的一把火》歌曲,和大幅度動作的舞蹈,迷倒了電視機前億萬青年男女。
從此,這首歌紅遍大江南北,凡有人處,無不存在“火、火、火”的歌聲。
盛希平坐在電視機前,看着裡面那男人的勁歌熱舞,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八七年春季,受貝加爾湖暖脊東移影響,形成了一個燥熱的大氣環流,致使東北大興安嶺遇到了超常的乾旱。
加上春季多風,樹木乾燥,加大了林區的火險等級,給春季防火工作帶來了嚴峻的考驗。
八七年五月六日,大興安嶺森林大火的警報,震驚全國。
這一場大火直接過火面積一百多萬公頃,燒燬貯木場存材八十五萬立方米,各種設備燒燬兩千多臺。
橋涵、鐵路、通訊線路、房屋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失,糧食損毀三百多萬公斤。
大火導致兩百多人喪生,直接經濟損失四點五億,間接損失八十多億。
還不包括重建費用和林木再生資源的損失,以及多年後林木減產、林區人員重新安置等費用。
如果都算上的話,損失超兩百億。
事後調查起因,竟然是幾個盲流子在清林中使用割灌機,違反操作規程和野外吸菸,引起了山火。
事發之後,就有不少人傳言,說什麼火災都是春晚那個海外歌星,唱什麼《冬天裡的一把火》,把火神給引來了。
說那首歌就是火災的前奏曲,應該嚴厲處分這些人,說那不是歌星,純粹就是災星、喪門星。
盛希平盯着屏幕,一時間心緒翻涌。
自重生以來,他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也改變了許多事情。
可這些,都是身邊至近的親人,和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對於那些影響重大的事件,盛希平知道他沒那個本事,也不敢做什麼。
不是什麼事情都能改變的,他只是這世間最微小的一份子,他的力量微不足道,根本影響不了歷史上那些大事件。
然而此時此刻,盛希平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有那個力量,做點兒什麼來改變既定的一切。
可盛希平絞盡腦汁的想,他也想不出來,他究竟能做什麼。
盛希平坐在那兒,眼睛直勾勾盯着電視,思緒卻不知道飄哪裡去了。
電視裡歌舞已經表演完,開始表演羣口相聲。
屋裡的人都被五位相聲演員幽默風趣的表演,逗的哈哈大笑、前仰後合,只有盛希平,一臉麻木,什麼表情都沒有。
“大哥,大哥?你咋了?”
盛希泰第一個覺察出不對,連着招呼了盛希平好幾聲,可盛希平沒啥反應,臉上依舊是茫然的表情。
盛希泰急了,用手推了推他哥。“哥?想啥呢?我叫你好幾遍了,你也沒聽見。”
盛希平這纔回過神來,“啊?怎麼了?我剛纔想事情想出神了,有啥事兒麼?”
“咱媽去煮餃子了,讓咱去放鞭炮。走啊。”
今年的晚會很精彩,大家夥兒光顧着看晚會,忘記時間了。 Wωω▲тtκan▲¢〇
等張淑珍回過神來,都十一點半多了,正好這會兒又是歌舞,張淑珍急急忙忙去煮餃子。
“哦,哦,行,那走吧。”盛希平急忙站起身來,領着弟弟和兒子,拎着一筐鞭炮去燃放。
“你穿件大衣啊,今晚上外頭挺冷的。”
周青嵐見盛希平就穿了件棉襖,也沒戴帽子,便喊了他一聲兒。
“沒事兒,就放幾掛鞭,一會兒回來了。”盛希平心裡想着事呢,沒太在乎,擺擺手就出去了。
除夕的夜裡格外冷,盛家屋裡燒的很熱乎,這一出來,頓時覺得冷風陣陣往懷裡鑽。
盛希平沒忍住,打了個噴嚏,趕緊跟弟弟將鞭炮挑起來點燃了。
盛新華幾個孩子挑了好多煙花要放,兄弟三個就陪着他們把煙花都放完。
直到屋裡招呼着吃餃子了,衆人這才跑回屋。
盛希平一身寒氣進屋,被屋裡暖氣薰的,接連又打了兩個噴嚏。
“你看,我說讓你穿上件大衣出去,你就當耳旁風。
瞅你這阿嚏連天的,等會兒趕緊吃兩片去痛片。”周青嵐一見這情形,氣的白了盛希平兩眼。
“沒事兒,可能就是讓風給撲了一下,等會兒吃點兒餃子,再喝完餃子湯,就好了。”
盛希平擺擺手,端着餃子進屋了。
盛欣瑤早就困的不行,睡覺去了,盛欣玥、盛欣琪她們下午睡了一大覺,這會兒瞪着眼珠子溜圓。
南北炕中間擺上靠邊站,一家人圍坐桌邊吃餃子。
剛吃了倆,十二點鐘聲響起,新的一年到了。
“爸、媽,過年好。”衆人就在餐桌上,給盛連成夫妻拜了年。
“好,好,都好,先吃飯啊,吃完飯給伱們發壓歲錢。”盛連成笑呵呵的招呼孩子們趕緊吃飯。
盛希平吃了一盤熱乎餃子,又去盛了碗熱騰騰的餃子湯喝下去,自己感覺挺舒服的。
吃完飯收拾下去,衆人又閒聊一會兒消消食,這才各自回屋去休息。
盛希平夫妻領着四個孩子回了西屋,花花和倆虎崽都在地上大花筐裡趴着呢。
剛纔放鞭炮的時候,倆虎崽也嚇的夠嗆。好在大家都有經驗了,西屋門關的嚴實,那虎崽害怕只能往花花肚子底下鑽。
此時外面已經沒了動靜,倆虎崽也安心趴着睡覺。
睡到兩點多鐘的時候,周青嵐就覺得不太對勁兒,耳邊的呼吸聲又粗又重,還不是花花的動靜。
周青嵐怕開燈晃的孩子們不舒服,於是轉過身,擡手往盛希平臉上試了試。
這一試不要緊,只覺得盛希平的臉燙人。
周青嵐一骨碌坐了起來,伸手拍了拍盛希平,“希平,希平,你醒醒,你發燒了。”
盛希平睡得很沉,周青嵐叫了好幾聲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咋地了?”一開口說話,發現聲音不對,嗓子啞了。
“你肯定是感冒了,我給你找點兒藥,你吃上。”
周青嵐一聽丈夫那動靜就知道,這是感冒了,於是趕緊披衣服下地,去東屋找張淑珍。
“媽,希平感冒發燒了,家裡還有去痛片麼?我給他吃兩片。”周青嵐輕輕敲了敲門,小聲說道。
歲數大的人睡覺輕,張淑珍聽見動靜,趕緊披衣服下地。
“咋還感冒了呢?老大平日裡體格挺不錯的啊?”
張淑珍一邊唸叨着,一邊打着手電,去抽屜裡翻找。果然,找出來一聯白色的藥片。
婆媳倆拿着藥,去外屋倒了杯溫水,回到西屋。
周青嵐扶起來昏昏沉沉的盛希平,張淑珍摳開塑料膜,拿出兩片藥,給盛希平吃下去。
“晚上那會兒我就說讓他多穿點兒,外頭挺冷的,他非得說不用。
這下好了,感冒發燒,腦門子都燙人。”周青嵐氣的直嘟囔。
盛希平吃下去藥,稍微坐了會兒,又躺下睡覺。
張淑珍也睡不着了,就坐在兒子身邊,跟周青嵐倆人守着盛希平。
一般情況下,去痛片吃了半個多鐘頭,燒慢慢就能退。
可也不知道是盛希平病的厲害了還是咋回事兒,這燒一直也不退,盛希平燒的臉通紅,嘴裡還開始說胡話了。
婆媳倆一看,事情不好,這是病的挺重。
“這可咋整?要不,送衛生所打針吧?”周青嵐着急了。
“喬大夫回松江河她兒子那兒過年去了,衛生所沒人啊。”張淑珍一看兒子那樣,也着急了。
“你等一下啊,我回屋再找點兒藥來。”忽然,張淑珍想起來一樣東西,趕緊回東屋去。
這會兒也顧不上許多了,敞開櫃子翻找,最後在最底層,找出個小布包來。
張淑珍拿着布包回了西屋,打開布包裡面是一個小藥瓶。
擰開藥瓶蓋兒,從裡頭倒出些暗紅色不規則的顆粒。
“豬砂啊?”周青嵐一看那東西,就知道是啥了。
正是那年盛希平他們上山打了個大跑籃子,從跑籃子體內得到的豬砂。
這玩意兒,盛新華他們小的時候都用過。
孩子小嘛,少不得有點兒病啊災的,孩子發燒高熱,將豬砂研磨碎沖水喝了,很快就能退燒。
當然,盛希平是大人了,這玩意兒有沒有用,不太清楚。
到這時候了也顧不得那許多,張淑珍從小瓶裡倒出來些顆粒在紙上,然後拿着擀麪杖使勁兒碾壓。
將顆粒碾碎成粉末,衝了溫水,又給盛希平喝下去。
婆媳倆守着盛希平到快四點了,總算盛希平的燒退了下去。
婆媳倆這才鬆口氣,張淑珍回東屋休息,周青嵐也躺下歇着,不過她沒敢睡太沉,過一會兒就伸手摸摸盛希平的臉。
好在,盛希平沒再繼續發燒,等早晨起來時,體溫已經恢復正常了。
只是嗓子疼,渾身骨節都痠疼痠疼的,頭也疼的難受。
於是,大初一的,盛希平哪都不能去,直接在家裡躺着。
孩子們也被勒令,不允許離着盛希平太近了,避免傳染。
林場衛生所的喬大夫去松江河過年了,沒法拿藥。
好在隔壁大鹼場村子有赤腳醫生,哦,現在應該叫鄉村醫生了。
盛希泰一早就去大鹼場那頭請了人過來,大夫說盛希平這是心裡憋着一股火,又受了點兒風寒,外火內寒夾擊下,病倒了。
好在盛希平不發燒了,也就不需要打針,吃點兒藥就行。
還別說,那大夫給配的藥挺好使,下午盛希平身上就鬆快了些。
晚上,央視又上演了一臺精彩的晚會。
整個兒《西遊記》劇組的演員,除了扮演閻王的演員沒到之外,其餘演員都到場,還表演了節目。
除夕和大年初一的兩場晚會,可以說是將過年的氣氛烘托到極致。
八七年的春晚,也成了一代人的記憶,後來被評爲歷屆春晚質量最高的。
盛希平初一晚上就精神了挺多,第二天也沒出門,擱家歇着。
正月初三起來,盛希平就覺得身上不難受了,精神也恢復了過來。
早晨送了年,盛希平夫妻領着四個孩子,回周明遠那兒。
周青揚和周青越兩家,年根兒回來的,正好一大家子團聚。
周旭東虛歲八歲了,那小子在部隊大院裡長大,皮的很。
見到盛新華盛新宇也格外親切,三人各自踹了一兜子鞭炮,出去玩。
周青越家的兒子周旭弘,去年七月份出生的,現在六個多月,長得虎頭虎腦挺招人稀罕。
盛希平作爲姑父,給倆孩子都預備了大大的紅包。
周旭弘還小,不知道紅包是啥,抓過來就往嘴裡塞,得虧韓曼雪眼疾手快,給搶了過去。
大初三,閨女姑爺回來團聚,周家肯定得預備好飯好菜招待。
王春秀領着閨女和兒媳婦在外屋做飯,盛希平跟倆舅子陪着周明遠在屋裡打撲克、聊天。
周青揚和周青越也都知道了父親即將調到省裡的消息,對此,二人也沒什麼辦法。
只能勸着周明遠,反正這麼大歲數了,沒幾年就退休,在哪兒都一樣,去省城還能給周青越幫把手。
周明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開了,反正當着兒子和姑爺的面兒,他說的倒是挺通透。
衆人見此,都鬆了口氣,只要周明遠不往心裡去就行,他們也能少操點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