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個人,守着火堆,誰也不敢休息睡覺,就這麼等着。
春夜裡山風依舊料峭冰冷,吹着四周的樹枝沙沙作響。
遠處,時不時傳來幾聲狼嚎,證明了那些狼根本沒走遠,還在附近徘徊,想來它們是在集結力量,等待援助。
“別急,咱們只要小心點兒,堅持到天亮就好了。”
盛希平怕這些人膽子小,心生退意,於是出言安慰。
“沒事兒,希平哥,我們不怕,別說咱現在手裡有槍,就算是燒火棍。
那狼來了,也得跟它們拼一場啊。”張志軍幾個笑道。
“嗯,只要你們不怕就行,咱人多,手裡的傢什又好使,狼羣趕來,它們來多少,咱就滅多少。
狼也是欺軟怕硬的,它們要是見咱厲害,自己就害怕退了。”盛希平笑笑,給衆人加油鼓勁兒。
正說話間,忽地就聽見狼嚎聲由遠及近。
接着,遠處便出現了幾對淡綠色的光點兒,不用說,是狼羣過來了。
“都注意,只要看着狼在射程範圍內就開槍,但是不能浪費子彈,射擊時間要錯開。
這些狼狡猾的很,它們會交叉掩護、變線跑位。”
盛希平提醒衆人,不要一股腦兒的摟槍就打,一定要注意戰略戰術,這些狼不好對付。
衆人心頭一凜,各自凝神注意前面。
四堆火,將周圍照量了一些,有火光的映射,衆人可以看到一對一對像螢火蟲一樣的光點兒,朝着這邊移動,正是狼羣在向他們靠近。
那些光點兒左右飄忽不定,時刻變換着位置,真就像盛希平說的那樣,狼竟然會交叉換位,互相掩護。
而且,狼的數目不少,它們是前後包抄過來的。
衆人不敢怠慢,端起手中的槍,瞄準了前面那些飄忽的光點,只等狼走到一定範圍內,便勾動扳機。
只聽見砰砰砰的槍聲響起,林子裡傳出狼慘叫的聲音,幾隻狼中槍倒地。
前面的狼中槍倒在地上,後頭的狼對人們手裡拿着的這個黑漆漆挺長的傢什,心裡存了忌憚,不太敢繼續向前。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一聲狼嚎,那些本來心生退意踟躕不前的狼,忽地眼神就變了,也都仰起頭應和的嚎叫起來。
接着低頭將前面中彈倒下的狼叼起來,拖着繼續往前走。
那些狼,有的只是重傷了,並沒有死,卻被同伴當做了盾牌,想一想,狼屬實夠殘忍。
“都小心點兒,那些狼太狠了,它們把受傷、死掉的狼叼起來當盾牌。
咱們打的時候,瞄準了光點兒中間打。”
盛希平專門跟師父練過夜視,所以視力比其他人好一些,隱約可以看見前面的情形,於是急忙出聲提醒。
衆人一聽這話,也是心頭一寒。
這狼羣確實夠殘忍,竟然利用同伴的身體當盾牌,夠狠。
周圍看起來還有不下二十隻狼,衆人不敢怠慢,一個個屏息凝神,瞄準了光點兒中心,再次開槍。
夜晚射擊,對獵手的槍法本就是一種考驗,更不用說那些狼還如此狡猾。
這一次射擊,對面只倒下了三隻狼,這三隻,又被同伴叼起來,繼續往前走。
“它們已經死了不少同伴,怎麼還敢上前啊?真就不怕死麼?”張志軍一邊端槍瞄準,一邊嘟囔着。
在他看來,這些狼太蠢了,明知道衝上來就是個死,怎麼還往上硬衝呢?
“這些本就是狼羣裡的死士,它們或者是年老體弱,或者是曾經狩獵受了傷,屬於狼羣中最下等的那種。
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在狼羣發動攻擊時,第一批衝上去,當墊背。
用來損耗對方的實力,給後面那些壯年狼開路的。
有的時候,它們還是狼羣潛在的口糧。”盛希平搖搖頭,隨口解釋了一句。
在狼羣的內部,等級森嚴、分工明確。
懷孕的母狼和小狼崽,屬於相對被照顧的對象。
大公狼和青壯年的狼,在捕獵時是衝鋒陷陣的主力,其中還有負責偵查的、放哨的、攻擊的、掩護的、聯絡的等等。
那些體弱、帶病、傷殘的狼,一般會在發動攻擊時首當其衝,爲整個兒狼羣做出犧牲。
放哨、偵查、探路都是它們義不容辭的義務,在狼羣與其他野獸爭奪地盤和食物的爭鬥中,這些狼也是第一波發起進攻的先鋒和敢死隊。
當這些狼死去後,它們的屍體就會成爲狼羣充飢的口糧。
可以說是用自己的肉體,爲整個兒狼羣的存續,做出最後的貢獻。
所以,這也就不難理解,那些活着的狼,用受傷或死去狼的屍體做盾牌這種行爲了。
然而這樣一來,就給盛希平他們獵殺狼羣,帶來了不小的難度。
本來夜晚射擊就對槍法要求很高,那些狼還叼着同伴的屍體當擋箭牌。
郭永平、李正剛等人的槍法本就不如盛希平,這樣一來準確度更低,連着開幾槍,也未必能打中一隻狼。
郭永平看着對面已經距離很近的光點,再次扣動扳機,卻忽然發現,沒有聲音。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來,壞了,槍裡子彈打光了。
郭永平急忙伸手,從挎兜裡掏出一聯子彈,想要將這一聯子彈裝入槍膛。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的那隻狼卻趁這機會,張嘴甩開了同伴的屍體,飛身一躍,朝着郭永平就撲了過來。
郭永平正低頭換子彈呢,哪裡躲避的開?眼見着那狼張着大嘴,就要咬傷郭永平。
“畜牲,滾一邊兒去。”忽然,旁邊的盛希平一聲怒喝,調轉槍口,掄起槍托,正好就砸在了那狼的腰上。
狼的腰部比較脆弱,盛希平全力之下這一擊,就聽見喀哧一聲,那狼的脊骨被砸斷了。
狼慘叫一聲,從半空跌落在地上,後半截兒身子動彈不得了,只能用前面兩條腿用力抓地,拖着身子往前爬。
而這個時候,郭永平已經把子彈裝上了,於是勾動扳機,砰的一聲將這隻狼打死。
“希平,謝謝你啊。”郭永平說了句。
“別廢話,掩護我換彈。”盛希平槍膛裡也沒有子彈了。
這些人裡面,數他打死打傷的狼最多,子彈用的也快。
剛纔他就是想換彈,結果發現對面的狼撲過來,這才幫了郭永平。
郭永平會意,立刻端槍朝着前面光點就來了一下子。
這下沒能打中,但是卻給盛希平爭取了時間,於是盛希平順利換彈,然後再次開槍,打死了對面剛想扔下同伴飛撲過來的狼。
“都注意點兒,互相掩護換子彈。”盛希平高喊一聲,提醒其他人。
半自動彈倉裡可以裝十發子彈,他們從窩棚出來的時候都是裝滿的子彈的,挺過狼羣的幾次衝鋒後,衆人槍裡的子彈,都剩下不多了。
幸好,此時對面稀稀拉拉也就剩下五六對眼睛了,十一個人對付這幾隻狼,能從容些。
半自動的彈倉不是非得整聯換,也可以一顆一顆的裝進去,只是不如整聯換方便。
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了,誰還管整聯還是單發?能換上子彈用就行。
十一個人互相掩護着,都把子彈再次裝滿。
而這個時候,遠處又是一聲狼嚎。
對面剩下的這五六隻狼,在聽見狼嚎之後,忽然停止了進攻,將同伴屍體扔在地上,轉身就跑。
這應該是領頭的狼發現,對面這些兩腳獸實力太強,而狼羣損失嚴重,所以下令暫時撤退,另外再想辦法偷襲。
狼羣撤走,盛希平等人多少鬆了口氣。
衆人端着槍又等了一會兒,不見狼羣轉回,這才放心。
“希平,現在怎麼辦?”李正剛問盛希平。
盛希平擡手,看了看錶,馬上就一點了。
“手電呢?咱分成兩組,打着手電把死了的狼都歸攏一起,拽到咱住的窩棚跟前兒。
然後回去收拾收拾東西,稍微休息兩三個鐘頭。三四點鐘,天就放亮兒了,到時候咱就動身往回走。”
他們出來的時候,每個人身上配了三四聯子彈。
剛纔打那些狼,基本上都用了一聯多,剩下的雖然不少,可萬一狼羣重新聚集再圍過來,剩下的子彈也未必就夠用。
最主要的是,此刻林子裡一片漆黑,對他們來說實在不利。
所以盛希平的意思,他們撤回窩棚那頭,只要再堅持兩個多鐘頭就行。
這個季節天亮的早,三點多不到四點,外面就挺亮堂了,只要天一亮,對付那些狼就容易很多。
“行,那就聽你安排。”
大家夥兒早就習慣了聽盛希平指揮,於是衆人分成兩組,有人打着手電筒四處找,有人端着槍護衛安全。
就這樣,衆人費了點兒工夫,就在這附近,找到了十五六隻狼的屍體。
死去的狼差不多都找着了,於是盛希平幾個端着槍警戒,其他人拖着死狼,一行人回到了他們住的窩棚那裡。
窩棚四周,重新點起火堆,然後衆人也沒敢再回窩棚裡睡覺,只圍着火堆說話聊天。
狼羣似乎走了,沒再聽到狼嚎的聲音,四周一片寂靜,衆人的心總算安穩些。
當一個人什麼都不做,只心急等待的時候,會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
尤其是在這樣的暗夜裡,會覺得夜色如此漫長難熬。
所以有人就提議,不如把那些死掉的狼扒皮,割下一些肉來烤了吃,這樣有點兒事情做,也不至於困得慌。
於是,留下幾個人依舊扛着槍警戒,其他人則動手扒狼皮,割狼肉用樹枝串起來烤着。
沒多會兒,狼肉烤好了,衆人換班吃了些東西,補充體力。
狼肉的肉質比較粗,其實不太適合烤着吃,可眼下的環境不允許他們用別的辦法,只能將就着吃了。
好在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牙口好着呢,再者切肉的時候特地薄了些,反正啃着也挺香的。
吃飽喝足,東邊隱隱開始泛白,林子裡也比之前亮堂了許多。
衆人開始收拾東西,把火堆熄滅,然後各自揹着自己的行囊。
前後都有人端着槍負責警戒,就這樣藉着微弱的晨光,一行人快步往外走。
剛走了沒多會兒,盛希平就覺得背後發涼,有種被什麼盯上的感覺。
“都小心點兒啊,後頭有狼跟着咱。”
狼是一種極有耐心的野獸,爲了捕獵,它們可以追蹤野豬等獵物上百里,直到對方體力耗盡了,狼才一撲而上,將動物獵殺飽餐一頓。
盛希平早就知道,那些狼並沒有離開,它們只是不再出聲,悄悄地躲在一旁,尋找機會報復。
所以這會兒,他提醒了一下衆人,讓他們都小心些,別以爲要離開林子了,狼就不敢出來。
這些狼狡猾着呢,性情又兇暴,絕不可能輕易就退卻認輸,它們肯定會派偵查狼小心翼翼的跟着,伺機發難報仇。
衆人一聽,心裡頭都有些發毛,有的人甚至心裡暗暗後悔,不該跟着盛希平他們一起進山,招惹這些狼。
然而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了,只能頂着頭皮繼續往前走,等回到林場就好了。
“跟我往這邊走。”剛往前走了沒幾步遠,盛希平忽然開口,領着衆人就往西邊拐。
“不對啊,希平,咱要回林場,應該往東。”
李正剛一看,盛希平帶的路跟他們回林場的方向截然相反,這不是越走越遠了麼?
“李哥,後頭有狼跟着,前面肯定就有狼在暗處埋伏。
咱們要是還朝着東邊走,前面路過草叢或者石碓,狼就會突然衝出來了。”
狼羣狡猾着呢,特別擅長戰術運用,跟蹤埋伏,分兵合圍,這一套它們玩的可溜了。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如果他們不換個方向的話,等會兒就會被狼羣前後夾攻,腹背受敵。
他們雖然子彈充足,可也架不住狼羣一再衝鋒,一旦子彈用光了,必然落入險境。
盛希平熟知狼的習性,所以才帶着人,出其不意的往西邊拐。
盛希平依稀記得,此地以西不太遠,是一片亂石塘,有懸崖有山洞。
所以盛希平想把衆人帶過去,然後想辦法利用地形優勢,把這些狼收拾了。
盛希平這麼一說,衆人明白過來,於是跟着盛希平,一路往西走。
而這個時候,負責一路跟蹤,之前都沒發出聲響的狼,忽然仰頭長嘯。
這是給前面埋伏的狼送信,目標兩腳獸們變路線了。
果然,東邊傳來了狼嚎聲呼應,只是這聲音裡,怎麼聽都帶着憤怒的情緒。
一東一西的狼嚎,向衆人證明了盛希平的猜測。
此時大家也沒什麼閒心聊天了,趕緊跟上盛希平的腳步,朝着一片石砬子下面行去。
這裡,並不是河岸,而是多少年前的地震斷裂帶,地震和火山活動,讓一部分地面斷裂下沉,形成了這種階梯式的地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