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龍源的到來，慕名來到科室的骨科病人不在少數，而且常規的普外科的急診病人也有一些……
前面五張牀，全都是闌尾炎或者膽囊炎的患者，羅威也一併看了。
6-11牀，則都是骨折的術前術後患者，這正好與羅威的專業對口。
可到了12牀這裡，羅威在楚瑜銘的病牀前停留了一會兒，聽到了郭黎巷彙報完病情之後，羅威的步子就從領先位置慢慢讓了開。
說實話，簡單的闌尾炎和膽囊炎查房，他還可以憑藉自己的經驗混一混，可這個楚瑜銘的嚴重膝關節感染，他可搞不來。
可也得表下態，畢竟自己是帶頭進來的：“這個病人，是一個膝關節關節感染的病人，目前有一種比較嚴重的關節畸形，內側爲重，如果情況合適的話，我覺得可以在膝關節感染控制之後，再做一個單髁置換。盧主任覺得怎麼樣？”
宣縣人民醫院的骨科只有骨科和脊柱科兩個分區，創傷外科裡面也有關節科的病種，主任偶爾在做關節置換，所以羅威以自己經常見到過的一種病種着手，把病人推給盧俊銀。
這算是一個臺階。
說完羅威就把片子遞給了吳邪。
盧俊銀這會兒則是直接問說：“楚瑜銘啊，你這個情況，持續了大概多久了啊？”
盧俊銀是在以問話來拖延時間，說實話，他雖然看到吳邪在科室裡發展感染外科，有心想要學習，但是，畢竟深入的程度不一樣，而這個楚瑜銘的情況，那是複雜到了他壓根就連插腳都插不進去的病例。
盧俊銀不敢亂說話，只是多年的工作經驗，讓他知道該如何去把位置讓出來，留給對感染更有研究的吳邪來表態。
吳邪也是順手就接過了盧俊銀和羅威都沒看的那張特別古老的CT，看過之後，眉頭也是狠狠地閃了幾下。
這關節面，怎麼還畸形成了這個樣子了？昨天沒特別細緻地看。
吳邪把CT遞給郭黎巷過去，也給他足夠的學習機會，畢竟這個病人是他主管嘛。
“這是非常嚴重的細菌性關節炎啊？”鍾雨生與郭黎巷一起看後，就壓低聲說。
他是開始主管病人了的，雖然大部分還是以吳邪的意見爲主，至少他已經開始考慮問題了，不像郭黎巷，現在還是醫助，盧俊銀還不敢對他特別放手。
吳邪就看了郭黎巷一眼：“小郭你先說一下病史。”
郭黎巷就給衆人大概的彙報了一下病史，病程蠻長，有四五年的樣子，以前在外面的時候因爲膝關節疼痛打過玻璃酸鈉，症狀時好時壞，半年之前，楚瑜銘的右膝關節開始腫脹發熱，然後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楚瑜銘在外面有很多檢查結果。
從X線和CT上可以看得出來有感染性的關節炎症，且關節出現了畸形。
細菌，在X線和CT上是不顯影的，至少是不特別外顯顯影。
想到昨天的時候，師兄教過怎麼閱片，就把X線也遞給了羅威：“威哥，這上面好像還有兩個未破開皮膚的竇道，你給看看？”
這算是禮尚往來，給羅威一定的機會，給他找點事情做，也不會太尷尬。
二是，可以留給自己一定的時間去進行核磁閱片。
學習，絕對不是爲了搞死誰，把其他同行都壓死，不是爲了裝、逼，顯示自己比別人更加厲害。
學習是爲了提升自己，讓自己更優秀，並不是單純爲了比別人更加優秀。
在吳邪的提醒之下，郭黎巷也移動向了羅威那裡，從CT平面的一處找到了兩條微不可查的印痕，指了指，問是不是這裡。
昨天鍾雨生沒跟門診，此刻心裡驚慌得趕緊去蹭着羅威和郭黎巷問，到底該怎麼看。
聲音很低，避免打擾假裝看核磁的盧俊銀和真正看核磁的吳邪的閱片與診斷……
羅威看了一會兒，覺得大家都只看片子，不和病人交流不太合適，因此非常篤定地與病人說：“伱這個是一個很複雜的感染性關節炎啊，也就是普通人常說的化膿了，骨質破壞嚴重，你現在應該是站不起來的吧？”
昨天剛和龍源探討過怎麼看關節炎，這樣的關節，羅威說起話來，語氣相對比較肯定。
“對對對，羅主任，你說的都對，我現在莫說是站起來了，就是擡腿都痛得很，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好幾年了，之前是斷斷續續，還能忍得了。”
“但現在疼得是忍都忍不了，晚上的時候，特別痛。”病人三十多歲的年紀，把自己打理得還井井有條的。
身材健碩，此刻在努力示範擡腿的時候，可以看到肌肉紋路，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力量不小，但因爲疼痛又在顫抖，可能也是被這個疾病折磨得不輕。
站在他身旁的老婆年紀看起來比楚瑜銘更年長，可能是歲月的催促，但其實與楚瑜銘同齡，才四十多歲。
她就擔心地說：“我老公一直在外面打工，之前就給他說了，去醫院去醫院，可家裡負擔大，他一直沒捨得去。”
“去了醫院打了幾針玻璃酸鈉。”
“要早知道要拖到做手術的話，早去治療那就好了啦。”她的皮膚頗爲粗糙，整個人的氣質很乾練，應該是非常勤勞的農家婦女。
話不怎麼糙，略有埋怨，可更多的還是心疼，覺得自己男人也不容易。
養家的壓力也很大。
“重體力活，本身就容易誘發骨性關節炎，骨性關節炎後，若是穿刺不當，容易繼發感染，還不及時治療的話，那麼就是骨性關節炎和感染性關節炎交織，會讓後果變得更加嚴重。”
“你這個可能還要去州醫院做一個不小的手術才行呢。”羅威如此說。
羅威這麼講，夫婦兩人的臉色都略爲難，把目光看向了吳邪，他們就是奔着吳邪來的。
吳邪是他們的主管醫生，在科室裡的聲名很好，所以他們更加期待吳邪開口，至於盧俊銀這個主任表態與否，他們都不特別關心了。
一旁的吳邪則看完核磁之後，發現了一個非常疑惑的問題。
核磁上可以很明顯地看得到，關節囊和滑膜增厚腫脹。
肉眼可見關節腔隙飽滿，這是感染的絕對徵象，但局部皮膚卻不怎麼紅，而且皮溫也不高，也沒有多發感染後的那種泛黑色的色素沉着。
這就很不正常。
在醫學領域內，不正常就代表着異常，有一些異常屬於是疾病變異，有一些異常因素則是辨析不同疾病鑑別診斷的關鍵點……
吳邪不斷地在腦子裡搜尋着一些特殊關節性感染，比如說傷寒、結核、衣原體、支原體、病毒性……
吳邪的神色閃爍，仍未講話，因此病人也只能回道：“我知道，羅主任，我在外面醫院的時候，他們也這麼說，可我覺得太貴了，就想知道有沒有其他辦法……”
並不是每一個病人的家境都好，也不是每個病人都有足夠的經濟實力承擔得起最好的治療，來鎮醫院，的確是不得已而爲，如果真的沒一點辦法，那也只能多花錢了。
吳邪這會兒終於看完了片子，把核磁放下的過程中，問了一句：“你們在外面有沒有打算做過手術啊？”
“沒有完善過術前檢查吧？”
吳邪終於開口，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
楚瑜銘趕緊搖頭：“這不就是還沒打算在外面做手術嘛，就沒做檢查。”
“吳醫生，我這個情況，是必須要做手術了嗎？沒其他辦法嗎？”
“您幫幫我吧，在外面治療，太貴了。”楚瑜銘的語氣真誠。
他老婆則講：“吳醫生，我們是特意從縣裡面轉過來的，就是爲了投奔而來的嘞，我們是李家河的，聽我們老鄉說，你的醫術好。”
“如果您能幫幫我們，我們一定感恩您的。”
有錢，誰都可以找得到教授，誰都會住最好的醫院，接受最好的醫療資源。
吳邪聞言道謝：“謝謝你們信任啊，不過你老公這個情況，很複雜，我也得好好地摸索一下，剛剛羅主任還有盧主任也看過了你們的片子，都還是覺得手術比較好。”
“所以啊，你等下來找一下我吧，我們再詳細地聊一聊，這一時半會兒，我也還真拿不準主意。”
“總不能隨便猜一種啊。”吳邪然後開了個玩笑。
“謝謝吳醫生你啊，這週末還要麻煩你和辛苦你。”楚瑜銘夫婦二人都連連道謝和致歉。
……
12牀是這個病房的最後一牀，衆人這麼和他交待完就往外走。
出了病房，盧俊銀便問：“小吳，這個病人你怎麼考慮呢？”
“盧主任，這個病人，我們等查完房之後再說吧，我們先去看13-15牀吧。”吳邪建議，彷彿是有難言之隱。
一行人就先查完房。
然後13牀，吳邪完全不表態，嘴很硬，建議轉院。盧俊銀就主動去承擔了一切。
14牀的張春梅，還真別說，昨天晚上沒蓋住敷料之後，而且再加上有吹風機，一個晚上過去，滲液量真變少了很多。
樑洪生看到此景，都非常高興：“蟹哥哥，我今天都不敢吹，但我可以看到我媽媽的情況比昨天晚上好。”
把小蟹哥哥的小字去掉了。
“嗯，等下我們先換藥，你們也不用吹得太勤快，記得開冷風，不要開熱風吹，絕對不能開燙風來吹，別把你媽媽的皮膚吹爛了，而且風的檔速不要太快。”吳邪細細交待。
“好的，我記住了蟹哥哥。”樑洪生點頭。
這會兒，樑洪平則是走了進來，提了一個袋子，裡面裝着的是米飯飯盒以及保溫盒子裡面裝着的炒菜。
進門後，弟弟樑洪平就苦喪了臉：“哥，我忘記給蟹哥哥帶中飯了！”
“我回去拿。”樑洪平把口袋放下，就又跑出去了，青春活潑……
這個行爲衆人看了都笑，盧俊銀和羅威則是洋溢出不遮攔的羨慕。
雖然樑洪平不是童言無忌，可這話代表着他對吳邪的感謝和感恩。
“你弟弟做飯啊？你這個哥哥偷懶啊？”吳邪問。
樑洪生就愧疚且直白地說：“我弟弟的廚藝比我好。怪我，之前讀高一的時候，我弟弟在家裡做一年飯就練出來了廚藝，我做了四五年，做得都不好吃。”
張春梅就滿臉幸福說：“都好吃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