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國子監。
終於迎來入學的日子。
雷少軒自小聰慧,又得袁文伯教導,太一宗內早已博覽羣書,對在國子監學習,其實並沒有多少期待。
只是離開前鋒營,爲了更方便地尋找母親,由軍職轉爲民官,入國子監學習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與母親意外重逢,心願已了,本應該離開西京,尋地繼續修行;怕母親傷心,失去一半壽命的事不能明言,也就無法離開。
對凡人來說,國子監是夢想,雷少軒不忍心母親失望,只好硬着頭皮,堅持國子監的學習。
好在雷彤也入學國子監,如此一來,就當陪妹妹讀書好了,雷少軒安慰自己。
雷少軒與雷彤不同班。
與大部分同窗一起在廣寒宮喝過酒,關係顯然親近不少,不過身爲地位最低下的學生,雷少軒依然能隱約感覺到同窗的疏遠和鄙視。
見慣生死,雷少軒早已心冷似鐵,絲毫不爲這些疏遠和鄙視所動,只當這些人是空氣,感覺相當無趣。
北魏二百六十九年秋,國子監,秋爽齋,西廂房。
太學六十九(丙)班正在上課。
方青爲本班主管教習,上第一節課。
“人生,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方青站在講臺前,看着又一屆新生,道:“國子監乃是國之最高學府,在此學習,當努力學習權謀、學術、道德,功成者治國、平天下,再不濟也要齊家,最不濟也學會修身做人。”
方青看着全班二十個學生,如同看自己弟弟妹妹,親切道:“國子監乃國之學府,講究兼收幷蓄,課堂之上,鼓勵討論爭論,課堂下,須博覽羣書,方不負太學學子之名。”
“你們正風華正茂,須知此刻身處秋爽齋方寸之地,然而外有國子監,有北魏國,北魏國外有西陸大陸,大陸外有鴻塵大洲,大洲外有星域,星域外有無盡虛空,虛空有無窮無數星域,總之你們心胸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真的嗎?大陸外還有大洲?”
“星域是什麼?夜晚看到明月,上面有人?有大陸?”
“……”
“我聽說修士能橫渡虛空,前往外域。”
“……”
聞言,教室裡紛紛議論起來,顯得十分興奮活躍。
不愧爲太學,第一節課就讓人長了見識,原來世界如此之大!
“柳直,說說你的想法。”方青忽然道。
“男人自當心胸寬廣,胸懷天下,容大陸星辰,無盡虛空。”柳直大聲道,挺直胸口,有些激動,“我必努力學習,不負太學學子之名,不丟國子監臉面。”
“那你得把菊花居士之名改掉,”方青點點頭,鼓勵道,“國子監學的是治國術,整天想菊花幹什麼?”
“他整天都想暴菊花……”有人小聲道。
班裡頓時鬨堂大笑。
“華青郡主,你來說說。”方青道。
華青郡主乃是魯王小女,容顏秀麗,嫵媚多姿,羞紅着臉,聲如鶯囀,低低道:“男子心越寬越強,女子胸越大越好,男人心再大,也乖乖的爬倒在石榴裙下;男人心大懷天下,女人胸大征服男人……”
“耶,郡主說得太好了……”
“國子監有增大胸圍的課程嗎?”
“……”
尖叫聲,喝彩聲,鬨鬧聲……教室裡亂成一團。
雷少軒聽得目瞪口呆,不是說淑女矜持嗎?不是說國子監最高學府,學風肅正嗎?
淑女來這裡學習隆胸?學風肅正,會在課上公然討論征服男人?
雷少軒卻是有些大驚小怪了。
能入國子監的女孩子,皆是世家豪門之女,言行舉止要求極刻板,禮儀嚴謹,繁文縟節讓人不勝其煩,又正是叛逆年齡,壓抑已久,早就盼着有個地方發泄,發泄過後,便刻苦學習。
國子監女生的學習並不輸男子,這些女叛逆學員很快會刻苦學習,方青見怪不怪,不由搖搖頭。
“雷少軒,你說說。”見雷少軒沉默不語,似乎沒有適應這種氣氛,方青道。
雷少軒一愣,站起來,沉吟片刻。
“男人嘛,當然心要寬廣;女人嘛,胸大爲佳。”雷少軒淡淡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讀書無非是求美人和黃金,只要取之有道,不強求,不走歪路便好。”
“軍人果然樸實。”方青苦笑道。
“樸實什麼呀?是窮,土包子沒見過美人。”有人小聲譏笑道。
“誰家裡沒有嬌妻美妾,還用書中求?”
“我一出生便有無數美女相伴,奶孃美,丫環美……”
“……”
“雷校尉,你求美人,求什麼樣的美人?”華青郡主睜着大眼睛道。
雷少軒聞言,頓時警覺。
華青乃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主,不能得罪,可是別的女生能得罪嗎?
“自然也想求大胸美女,”雷少軒赧顏道:“我窮,只能求一位,最好美女之胸一邊大一邊小,全齊了。”
班裡鬨堂大笑,徹底亂套。
鬨鬧也沒有讓方青手下留情,佈置的作業,十分繁重,女生也不例外。
國子監乃是培養官員之地,對學業功課要求十分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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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憑身份入國子監學習,畢業後不進入官場,然而國子監對女生的學業,並不會因此放鬆要求,考覈不通過,會被驅逐。
唯一的例外是對邊軍軍官的考覈,大多數軍官入學時,書讀得不多,因此,對其學業考覈會適當放鬆,或者不做考覈,比如詩詞歌賦的寫作等。
雷少軒鬆了口氣,自己讀了那麼多的書,再重新讀還不得煩死?
如今只需要學習各種公文處理,學習政務流程等官方往來文牘即可,這些都不難,雷少軒的學習會很輕鬆。
一個上午很快過去,午飯時間到了。
暖香廳是國子監食堂,班裡同學三三兩兩往暖香廳走去。
“你真的喜歡女人胸,一半大一半小?”柳直跟在雷少軒後面,小聲追問道。
惹得雷少軒直翻白眼。
不得不說柳直雖然出身豪門,卻有些傻氣,那晚挺身而出,救了雷少軒,也改變了雷少軒對同窗的態度,不靠近鄙視自己的同窗,卻也不刻意疏遠。
“你真的喜歡菊花?”雷少軒看着這個有些傻氣同窗,頗有些興趣道:“不是喜歡暴……”
柳直一瞪眼道:“菊花乃花中四君子之一,風流素雅堅貞,豈是你們能理解的?”
“風流是真,素雅堅貞未必。”雷少軒搖搖頭,十分不相信。
傻氣的人,多半也有些邪氣,憨氣。
兩個人互相調侃,說笑着往暖香廳裡走。
廳內極其寬敞,能容數百人就餐,先來的人依次排隊取食,尋找各自夥伴佔座吃飯。
雷少軒四顧,卻見雷彤在一個角落裡煢煢孑立,孤零零似風中小花,臉上似有淚痕。
雷少軒急忙走了過去。
“哥!”見到雷少軒,雷彤急忙抹乾眼淚。
雷少軒臉色霎時沉了下來。
“彤兒,怎麼了?”雷少軒心疼道,“你怎麼一個人?你不是有許多女伴嗎?”
“他們知道娘與雷府決裂,我們再不是雷府的人,娘是犯官之後,所以她們也就不願與我來往了。”
“就因爲這個?不來往就不來往!”雷少軒舒了口氣,輕笑道:“娘是世上最好的人,有咱娘,咱們是世上最幸運的人,不跟咱們來往是她們的錯,理她們幹嘛?一羣狗眼看人低的傻妞。”
“有人說娘帶着三個孩子在北川經商,拋頭露面,不守婦道。”
“是誰?”雷少軒臉色霍然猙獰。
“是老子說的,怎麼了?”一個聲音從雷少軒身後傳來。
雷少軒霍然轉過頭。
一個尖嘴猴腮的瘦高男子,正輕蔑地看着雷彤。
雷少軒身形驟閃,單手卡住男子的脖頸,舉了起來。
男子脖子被卡,頓時臉煞白,雙目暴突,咳咳着說不出話來。
“你是誰?”雷少軒惡狠狠道。
“他是四嬸的弟弟孫志文。”雷彤緊緊拉着雷少軒握緊的左手拳頭,道:“不要和他計較。國子監內打人,會被開除。”
“不光你被開除,恐怕你妹妹也會被處分。”柳直急忙上前勸道:“國子監是國之最高學府,規矩森嚴,絕不可動手打人。”
雷少軒強壓怒火,將孫志文扔下,柳直悄聲道:“孫家在國子監內有些勢力,不要受人以柄。”
雷少軒霎時明白,孫志文分明是故意挑釁。
孫志文踉蹌後退,往地上吐口水,得意地笑道:“我呸,浪蕩娘們的孩子,有本事吐我啊,吐我啊,打我啊,打我啊,諒你也不敢。”
“打人不行,罵人也沒人管嗎?”雷少軒陰沉着臉。
“罵人倒是沒人管,教習常用辭賦諷刺罵人,視爲風雅。”
“孫志文!”
雷少軒叫了一聲,孫志文直直地看了過來。
“你又是什麼玩意?”雷少軒沉聲道:“也不看看你自己,你就是猴子搞上黑豬的後裔,我要是你媽,再生下來的那一刻,就把你丟在尿盆裡淹死,真佩服你媽,當初怎麼讓你生出來的呢?怎麼不剛生個腦袋的時候倆腿一合,夾死你個逼,你媽嘴脣太厚是混蛋,不過看樣子你也不是你媽生的,這是誰褲襠門沒拉,怎麼把你漏出來了,你你他媽個連狗都不如的傻逼撕逼個狗日的龜孫子活的不耐煩了是吧小王八羔子如果你連狗都不如,請你放棄自己,說實話,你是個沒爹沒孃沒人愛的傻逼賤婢賤人。”
“孫志文,我是你爹!”雷少軒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