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林場削片隊
鄭先勇一聽盛希平這話,頓時眼前一亮,“我就說你小子有眼光吧,果然不假。
這些事兒,你沒跟你丈人提起麼?我覺得不光咱場,這個可以在全局推廣嘛。”
目前不光是各個林場,其實全局都面臨着工人超員,林地面積減少的境況。
如何開源節流,增加工作崗位,已經成了讓領導非常頭疼的問題。
盛希平撓撓頭,“叔,這事兒我還沒跟丈人提呢。
關鍵是吧,現在啥都沒影兒,我這空口白話的就提這些,就算我丈人信我,旁人不信啊。
我尋思着,咱前川林場一直都是先進單位,這件事上咱能不能走在前面當個榜樣。
要是效果好的話,再往全局推廣也行啊。”
周明遠剛當上局長,這時候還是以穩妥爲主,不宜大刀闊斧的改革。
否則就會像之前那個馮寶升一樣,弄得天怒人怨,不得人心。
但是鄭先勇不一樣,他在前川林場這些年了,始終沒能拿出什麼亮眼的成績來。
要是一直這麼中規中矩默默無聞,只怕是這個書記的位置不一定能保得住。
所以,盛希平纔給鄭先勇出主意,要是前川林場這邊真的辦成了,那鄭先勇就有了成績,局裡也可以吸取經驗推廣,一舉兩得。
鄭先勇一琢磨,覺得盛希平說的在理,目前林場還有不少待業青年,將來都不知道怎麼安排。
要是木材加工、遺棄材綜合利用這一塊可以做起來,也能減輕林場的負擔。
“行,這事兒容我仔細考慮考慮,具體怎麼做,還得開會討論。”
鄭先勇點點頭,收下了盛希平遞過來的文件。
盛希平就是給個建議,領導怎麼商議,是否採納他的意見,這些他都沒權利干涉。
反正他是全民工人,領着工資,另外還有副業,手裡也攢下了不少錢,不愁過日子。
過兩年看一看倒騰點兒什麼買賣,多攢些錢,即便將來林業局不景氣,也耽誤不了他生活。
鄭先勇是個幹實事兒的人,只是少了些眼界和闖勁兒。
這也是他之前一直在場長位置上,提拔不上去的一個原因。
不過這次有盛希平提供主意,鄭先勇考慮了一天,又把林場的領導班子都叫一起開了會。
大家夥兒商議之下,都覺得盛希平所說的可行。
就這樣,鄭先勇往局裡打了報告,希望局裡能撥給前川林場一臺削片機。
眼下,這個是來錢最快的辦法,其他的要找到客戶才行。
這個JL-605型自行式枝丫削片機,實際上是松江河林業局與省林業科學研究所協作研究出來的,當初周明遠還參與了研究呢。
七八年六月的時候,省內外科研單位、大專院校代表等三十五個單位,在松江河林業局開了相關的鑑定會。
鑑定結論,試製是成功的。省裡於去年,投資了五十多萬元,生產了十三臺。
前陣子,機器剛剛生產完成,還未投入使用。
前川林場在這個時候打了報告上去,正是時機,局裡也想知道,這個機器真正投入使用的效果如何。
於是,局裡直接批給了前川林場一臺削片機。
這削片機送來後,由盛連成和盛希平爺倆帶隊進行適當改動。
將集材拖拉機後面的搭載板卸掉,安裝上一個大斗子,大斗子裡頭安上削片機,接上一個進料口。
林場大集體工人成立一個削片隊,配備兩道油鋸,兩臺集材拖拉機。
削片隊將拖拉機開進林子裡,遇到遺棄材和枝丫材,儘可能的保留可用材。
比如說徑級在八到十工分,長度可達三米三左右的硬木,可以用作車立柱。再細一些的,可以當做海帶橛子等等。
這種用油鋸下料,裝到拖拉機上,運回林場。
其餘的楊木、椴木等軟木,則是不論徑級大小,一律截成段兒,塞到進料口裡面。
通過削片機工作,粉碎的木片兒就可以通過出料口揚到車斗裡。
之後,工人用大板杴和麻袋,將粉碎的木片裝起來。
等着堆集到一定數量時,用拖拉機拖拽到小火車道附近,再由臺車運到松江河造紙廠,按一袋多少錢結算。
局裡研究的削片機有了用武之地,林子裡那些原本只能當燒柴的枝丫材,也能變廢爲寶,換成錢。
削片隊有了收入,林場也多了一份營收。
大家夥兒都說,這要是早點兒想出這個法子,冬天採伐時,前面伐木後面跟着清理,不知道要省多少心呢。
盛希平一直忙活着削片隊的事情,木材公司那邊兒,他就一直沒理會。
就在周明遠給盛希平打電話後半個月左右,盛希平接到了侯明亮的電話。
“叔,我和我爸都到松江河了,我們要坐什麼車,才能到林場呢?我爸說,要去看望一下伱的家人。”
“不用不用,這樣吧,我去找你們。你們還住在站前旅社唄?那我這就過去。”
前川林場交通不方便,盛希平擔心那爺倆人生地不熟走錯了地方,所以趕忙說,他下去找侯亞雙爺倆。
掛了電話,盛希平連忙跟鄭先勇說了聲兒,他要去聯繫業務了。
鄭先勇明白盛希平的意思,趕緊安排了車,送盛希平去松江河。
盛希平到了松江河,在站前旅社見到了侯亞雙和侯明亮父子。
當然,也遇到了侯明亮的領導,木材公司的總經理,彭總。
這位彭總經理帶着業務員,在松江河站前旅社住了小一個月。
每天各種打聽,就想找到林業局主管木材經營方面的領導,商談購進木材的事情。
可惜,根本就沒人理他,不管他們怎麼去局大樓打聽,那守大門的老王頭,就是不放他們進去。
後來他們又拜託旅社的人找關係,打聽到了木材經營處領導是誰,想要在趙廣寧下班的時候堵住他。
可趙廣寧得了周明遠的指示,根本就不搭理這個茬兒。
那彭總經理這才明白,在東北辦事,沒有熟人真的不好使。
無奈之下,彭總經理只能往回打電話,讓侯明亮來一趟松江河。
侯明亮畢竟還是木材公司的採購員,領着木材公司的工資,那肯定就要服從命令。
正好侯亞雙也要來東北一趟,於是爺倆結伴,一起到了松江河,見到了沒頭蒼蠅似的彭鼎程二人。
一見面,彭總就讓侯明亮聯繫盛希平,侯明亮沒辦法了,這纔給盛希平打電話。
之前屢屢受挫的彭總,在見到盛希平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時,態度又不一樣了。
“我是侯明亮的上司,木材公司一把手,在公司我說了算。
我姓彭,名鼎程,一言九鼎、前程錦繡的意思。
大家都稱呼我彭總。”
這傢伙,竟然擺起了官架子來,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
“我這次來呢,一則是感謝盛同志前次幫我們促成了木材交易。
二是我這個木材公司的一把手親自來松江河林業局,想要見一見貴局木材經營處的領導,商談一下往後大量木材的發運事宜。
上回我們公司的採購員過來,都能發回去十七節車皮的木頭,這次我這一把手親自前來洽談,你們領導總不能不給這個面子吧?
我也不要多了,這次發二三十節車皮就行。”
盛希平一見這姓彭的,心裡頭就覺得彆扭,不等他說完,盛希平已經沒耐心聽了。
“彭總,你好歹也是個公司的一把手,這麼不懂規矩麼?
同行業之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進貨渠道或者業務關係,不能互相拆臺,也不能挖牆腳。
你作爲一個公司的領導,跟你下屬員工競爭?大老遠跑來挖牆腳,還理直氣壯的?”
盛希平語氣非常差,這種人,要不是有侯家父子在,盛希平連搭理都懶得搭理他。
“今天我是看在侯家父子的面子上,跟彭總見一面,你要是有什麼業務上的事情,你跟我談就行。
至於說我們局木材經營處的領導,還是別見了吧,用不着。”
盛希平翻了個白眼兒,真沒見過這麼奇葩的人,真以爲他是多大個領導咋地?
一兩百人的公司,當個總經理,就跑他面前來充大瓣蒜兒了?
切,真以爲他盛希平沒見過當官兒的咋地?
“哎,你這個同志怎麼能這樣說呢?談判本來就是分級別的。
國家領導出訪,對方國家也應該是相應級別接見會談。
我來了,應當是你們林業局局長接待我,與我會談的,但是我這個人比較隨和平易近人,不太講究這些規矩。
所以,見一見木材經營處的領導,還是有必要的嘛。”
那彭鼎程也不知道是沒聽出來盛希平話裡的怒意,還是自以爲了不起,竟是自顧自的在那說了一大通廢話。
盛希平那脾氣,哪能受得了這種人啊?當即朝着侯亞雙父子倆拱了拱手。
“侯老哥,明亮大侄兒,你倆遠道而來,按說我應該給你們接風洗塵,好好陪你倆聊聊。
不過,今天就算了吧,你們這位彭總的做派,屬實讓我不習慣。
話不投機半句多,對不住了,改天,改天我設宴,款待二位。”說完,盛希平一甩手直接走了。
盛希平一走,那位自我感覺良好的彭總,當時就愣在了原地。
“這,這是個什麼意思?
我是來買木頭的,大把大把鈔票花出去啊,又不是不給錢,他還給我甩臉子?
哪有這麼做生意的?我就發現,這東北人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送上門的生意都不做,真是奇哉怪也。”“彭總,你這話說的,就好像人家那木頭賣不出去一樣。
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販賣木材的商人,在東北一住好幾個月,就是爲了打通關係,從這邊運木材回去?
人家那木材供不應求,大批訂單排着等着,咱那個木材公司,要那點兒木頭,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侯明亮年輕,脾氣衝,這時候忍不住了,朝着彭鼎程發起火來。
“你知不知道,我們父子爲了搭上盛叔這條線,費了多少心思?
這可倒好,剛一見面,你就把盛叔給得罪了。我看你這回怎麼辦?公司怎麼辦?”
侯明亮氣的啊,真不知道那些領導咋想的,竟然把這麼個人,安排到木材公司當一把手。
就這樣的一把手,早晚得把公司幹黃了。
“侯明亮,你怎麼跟彭總說話呢?
你別忘了,你是公司的員工,你得替公司着想,爲公司創造效益。
咱們公司可是有正規編制的,副科級單位,他們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那邊,跟着彭鼎程吃了多少天閉門羹的業務員不樂意了,朝着侯明亮大聲說道。
“別管你正科級副科級,什麼科級也沒用,人家照樣兒不搭理你。
來到人家地頭上了,既然是有求於人家,還擺那臭架子有什麼用?
人家就是普通職工能怎麼樣?人家就是能弄到木材。
你是副科級幹部,沒有他就買不到木材,你能怎麼樣吧?”
侯明亮當初費了不少心思,才被招工到木材公司的,他其實也挺珍惜這個機會。
畢竟是正式工人嘛,如今這年月來說,能當工人,那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彭總,我知道,你信不過我們父子,一直覺得去年那些木材,我們父子從中賺了你不少錢,還逼着你必須給個招工名額。
所以你這次故意甩開我,自己過來。
你來了又能怎麼樣?不還是沒辦成麼?這不還得把我叫來麼?
我是公司員工,你對我擺官架子、耍官威,我應該受的。
可盛叔不是你公司員工吧?你這上門求財的,跟人家擺什麼臭架子啊?顯你有本事麼?”
來之前,侯明亮就一肚子怨氣,要不是侯亞雙勸着,他當時就辭職不幹了。
結果來到松江河,剛一見盛希平,彭鼎程又整這麼一出,侯明亮實在是被噁心的不行。
心下也決定了,什麼正式工人不工人的,他不幹了,這種領導,伺候不起。
心裡存了這樣的想法,侯明亮說話自然不客氣,直接把彭鼎程懟的臉色鐵青,越來越難看。
“你,侯明亮,你別忘了,你是我公司的員工,你敢這麼跟我說話,不想幹了是吧?”
彭鼎程氣的不行,指着侯明亮,手都哆嗦了。
“對,我不幹了,你能怎麼地?
有你這樣的領導,這工作我幹不下去,你愛找誰找誰去,反正我是不幹了。”
侯明亮一甩手,回房間去了。
“老侯,你看看,這就是你家好兒子。
我是他頂頭上司啊,他就這麼說我?目中無人,太目中無人了。”
侯明亮走了,彭鼎程一肚子怒火無處發泄,便朝着侯亞雙去了。
“老侯,我之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允許你兒子進公司上班的,給他一個正式工的名額。
可你看看他,就這麼跟我說話,他眼裡還有誰?
這樣的員工,我不要了,你把你兒子領回去吧,回頭我就跟公司說,開除他。”
彭鼎程在木材公司說一不二,可今天被盛希平和侯明亮這兩個年輕人接連下了面子,他這臉上哪能掛得住?
當即便揚言,要把侯明亮開除。
“彭總,彭總,你消消氣,消消氣。
孩子小,不懂事兒,剛纔他也是在氣頭上,說話口無遮攔。”
侯明亮能不管不顧直接甩袖子走人,可侯亞雙這個歲數了,哪能如此衝動?
都是一個地方的,低頭不見擡頭見,再說傢俱廠跟木材公司有生意往來,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真給得罪了啊。
“彭總,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個孩子一般計較。
今天這事兒呢,主要是第一次見面,雙方都摸不透彼此的脾氣,鬧了誤會。
我相信,彭總大老遠過來,是來求財的,不是來吵架的,對吧?
這樣,彭總你先回屋休息,消消氣冷靜冷靜,回頭我再想辦法聯繫我那兄弟。
不行的話,我們找一家飯店,安排他吃頓飯,咱都坐下來好好談,你看這樣行麼?”
侯亞雙臉上帶着笑,好聲好氣的勸彭鼎程。
其實這會兒,彭鼎程也後悔了,他來東北這麼長時間,費了不少工夫一事無成。
這好不容易找到了中間人,結果也不知道他是哪裡說的不中聽,把人給氣走了。
這要是生意談不成,他們在這吃住的費用是小,沒有東北直髮的低成本木材,今年公司利潤要縮水很大一部分,那可就虧大了。
所以侯亞雙這麼一勸,彭鼎程也就順水推舟,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
“行吧,老侯,這事兒交給你了。
你要是能辦好,你家阿亮的工作我就暫時給他保留着,你要是辦不好,那就別怪我不顧情面了。”
說完,彭鼎程領着那業務員,回他們的房間休息去了。
侯亞雙瞅着彭鼎程二人的背影,呸了一聲,“人模狗樣的東西,你等着。”
說完,侯亞雙也回自己房間去,勸兒子了。
另一邊,盛希平步行往林業局走,越想就越氣,活了兩輩子,頭一回見這樣的奇葩,真特麼是開了眼了。
心裡有氣,走路也快,好像沒過多會兒呢,就走到了林業局大院外。
看門的王大爺一看是盛希平,連忙出來打招呼,盛希平收斂心神,也笑呵呵的跟王大爺嘮兩句,然後邁步進了大院裡,直奔辦公樓。
周明遠換到局長辦公室了,盛希平在門前站定,敲了敲門。
聽見裡面喊請進,盛希平這才推門進來。“爸。”盛希平笑嘻嘻的跟周明遠打招呼。
“呦,希平啊,你啥時候下來的?”
周明遠正處理文件呢,擡頭一看是自家姑爺,先是愣了下,隨即問道。
“剛下來沒多會兒,去站前見了個朋友,就是去年來倒騰木頭那個。”
盛希平就是過來找老丈人嘮嗑兒的,這些事兒也沒必要瞞着,實話實說。
“哦,我記得你說過。”周明遠點點頭,這事兒他有印象。
“咋地了?他又託你買木頭啊?這時候還行,咱局裡庫存木頭不少,他要是想買,你直接跟廣寧聯繫就行。”
周明遠沒把這事兒放心上,木頭嘛,林業局有的是,其實賣給誰都是賣。
計劃外多賣一部分,局裡的收入也能高一些。
“也不全是,這回是我請他過來的。”盛希平撓撓頭。
“爸,我跟你說個事兒,就是關於這個採伐清林的。”
自家老丈人,沒啥不能說的,盛希平就把前川林場最近在施行的遺棄材清理辦法,跟周明遠說了。
之前鄭先勇打報告要削片機的時候,就跟局裡彙報過,周明遠很支持這種做法,還深入研究過前川林場的方案。
所以此時盛希平提起來,周明遠聽的很仔細。
“其實我是有意,跟他們父子合作,我在這邊幫忙聯繫各種木材和木製品,他們負責銷售。
這樣咱們一方面可以把遺棄材等以前看不上的那些東西,都變廢爲寶換成錢。
另一方面,也可以通過產業深加工,產出更多利潤,提供更多工作崗位。
原木出售,附加利潤太低了,不划算。”
其實盛希平以前就有這樣的想法,他是想着過幾年,自己弄個加工廠啥的,走木材深加工精加工的路子。
畢竟出身於林業系統,上輩子他也乾的就是這些,精通於這個。
如今自家老丈人當上了局長,看這個發展勢頭,鬧不好將來還能當書記、一把手。
那他這個姑爺,少不得就要先替老丈人謀劃謀劃了。
畢竟靠山越強大,他才能發展的越好,這一點,盛希平可是太清楚了。
所以,趁着這次下來的機會,盛希平纔跟周明遠提起了相關的話題。
周明遠一直對這個姑爺很是欣賞喜愛,只是偶爾心裡會遺憾,姑爺這個文化水平稍微低了點兒。
初中畢業,擱以前就算很可以了,可如今看來,還是差了火候。
隨着高考的恢復,越來越多的大學生畢業參加工作,往後這幹部也有學歷要求了。
盛希平怕是頂多幹到生產場長,再往上提拔,就很吃力。
人嘛,都有私心,誰不護着自己家人啊?
周明遠走到如今的地位,那肯定想要給家人謀個出路。
大兒子在部隊上屢次立功,這回已經提拔成副團級幹部了,將來就算轉業,工作也差不了。
閨女和小兒子都念大學呢,畢業了工作也差不了,唯獨這個姑爺,眼下只是個生產調度,總得想辦法再往上提一提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