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草膽銅膽呢，只要別再有黑瞎子禍害莊稼就行。
再說了，草膽也不少賣錢，要不是希平纏的炸子，別說銅膽，就是草膽，咱也弄不來。”
那頭，王建設拎着燈籠掛，找棵樹掛上敬山神。
“希平，狗怎麼喂？”高海寧把熊膽交給盛希平保管，順道問了句。
狗不吃黑熊內臟，只吃肉，高海寧這話就是問盛希平，是餵飽還是半飽。
“可着肉喂吧，讓它們吃飽，咱今天不去別處，等會兒就把黑瞎子拖回去。”
眼下還不是打獵的季節，山裡草木茂密，視線受遮擋，狗子也跑不開。
再說了，已經都有這麼大收穫，趕緊收拾了回家就完事兒，可別貪心。
“好嘞，知道了。”高海寧應了一聲兒，開始從熊肚子上割肉，一條一條的喂狗子們吃。
今天四條狗圍獵黑瞎子，由於那黑瞎子傷勢過重沒多少反抗之力，所以四條狗都沒受傷。
一個個吃的肚子溜鼓，這才趴在一旁歇着。
等狗子吃飽，那頭衆人做了個簡易的爬犁，將熊挪到爬犁上，幾個人合力往外拖。
那熊體型不小，加上秋季抓膘偷吃了不少苞米，膘肥體壯的三百多斤。
去掉內臟和狗子們吃的，也還剩不少呢，這時候地面上沒有雪，拖着屬實挺費事。
好在人多，離着林場也近，大家換着班兒往外拖，一個來鐘頭之後，回到了林場。
林場後大地進黑瞎子，禍害不少莊稼的事，林場大多數人都知道。
盛希平等人拖着黑瞎子進林場，也就上午十點鐘左右。
正好一羣閒人聚在樹蔭下，喝茶聊天下棋的、拿着毛線織毛衣的、拿着錐子納鞋墊的，這下都瞧見了黑瞎子。
好多人扔了手裡的活，都湊過來看熱鬧，七嘴八舌的議論。
不到中午，全林場都知道了，那隻進苞米地禍害莊稼的黑瞎子，讓盛希平領人給打死弄回來了。
農業隊隊長老胡、林場書記、場長，知道消息後，都挺高興。
王家川還特地讓人在大喇叭上，表揚了昨晚看青的知青。
當然，盛希平等人並不在乎這些。
驅趕野獸保護莊稼，這是知青隊的任務，可以記工分。
打死的黑瞎子，林場也不要，全憑他們自己做主。
換句話說，就算不看青，知道周圍有黑瞎子活動，他們也得想辦法去打了。
不爲了別的，那熊膽還值不少錢呢。
幾個人把黑瞎子拖到盛家，就在院子裡將那黑瞎子扒了皮分開。
各家分點兒肉回去焅油也好，燉豆角吃也罷，反正都是好東西。
這邊正忙活着呢，屋裡原本趴在小黃身邊呼呼睡大覺的花花，猛地一抽鼻子，聞到了外頭的肉味兒。
這小傢伙頓時就清醒了，從花筐裡跳出來，嗖嗖兩下就躥到了院子裡，朝着正在幹活的衆人，嗷嗚的叫喚。
那小鼻子還一個勁兒的聞，伸出舌頭舔着嘴。
“哎呦，希平，你家這小玩意兒饞肉了。”
高海寧他們都認得花花，一見花花出來嗷嗚叫喚，就笑道。
“別說啊，這小傢伙到你家之後，可是長了不少，現在這分量，得有二三十斤了吧？”
“嗯，差不多吧。”盛希平瞅了眼小老虎花花，點點頭。
這小傢伙來盛家快一個月了，在小黃和盛家人的精心餵養下，長得非常快，目前那個頭都快趕上小黃一半兒大了。
盛希平抱着試過，沒有三十斤，也得二十六七斤了。
“這傢伙可饞呢，現在不光吃奶，一天還得按頓兒添點兒肉。
等它再大一點兒，就領它進山打獵去，得訓練它自己捕食，要不然我可養不起。”
爲了養這小東西，盛希平把下套子的絕技，都教給了弟弟們。
盛希平有空的時候，他進山去下套子、遛套子，他要是沒時間，就是盛希安、盛希康去。
儘量給小老虎喂山裡的野物，不讓它嚐到家禽家畜的味道，這樣多少可以避免將來小老虎禍害屯子裡的這些家禽家畜。
要不然，將來這傢伙稍微大一點兒，盛家關不住它，它還不得把別人家養的雞鴨鵝狗豬都給禍害了啊？
真要是那樣，盛希平可賠不起錢。
盛希平嘴上說着養不起，手裡卻沒閒着，拿刀在黑瞎子身上片下來一大片肉，遞給了小老虎花花。
花花用前爪輕輕一抓，也沒見它有別的動作，那片肉就被它叼在嘴裡。
然後，小傢伙立刻轉身，找了個別人看不見的角落，去吃肉了。
吃完一片，可能是不太過癮，小傢伙又回來，嗷嗚叫着，還故意用腦袋蹭盛希平的褲腿。
盛希平一看，只得再切兩片肉給它。
小老虎舔嘴抹舌的吃了三四片兒肉，估計是吃飽了，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屋裡趴着去睡覺。
院子裡，衆人將黑瞎子肉分開，各家都分了一些。
盛家這頭又是狗又是小老虎，留下的肉就多一些。
王建設他們各自分走幾十斤肉，正好中午了，於是拎着回家。
盛家這邊，張淑珍把肥肉都剃下來，準備焅油。
瘦的下午剁餡包包子，再留一些放到涼水裡拔着，天天換水，咋地也能多擱幾天。
留着炒菜、喂花花，實在擱不住，那就只能醃上曬肉乾啥的，留着慢慢吃。
反正到家裡就沒有瞎了的東西，收拾着咋地也吃了。
熊膽也留在了盛家，盛希平趁着中午做飯的工夫，將熊膽用開水蘸了，然後繫上繩子掛在倉房裡陰乾。
上次殺那隻大棕熊的熊膽，還掛在倉房裡呢，經過幾次蘸開水後，那熊膽的藥用成分已經完全吸收乾透了。
除了熊膽，倉房裡還掛着好幾個白色的布袋。
布袋裡頭所裝不是別的，正是盛希平他們爺幾個從山裡挖回來的參王和六品葉。
這些參，盛希平不打算賣，那就只能炮製晾乾妥善保存起來。
家裡人來人往的，不可能擺明面兒上曬，即便是放到倉房裡，也得裝布袋子裡頭，以免讓人瞧見。
“過幾天得空了，應該去縣裡藥材公司，把棒槌賣了。”
盛希平瞧見那些布袋，想起來還有幾棵五品葉、二甲子。
那些不打算留着，就得趕緊去賣了，要不然時間一長，漿氣跑了會掉秤，賣不上價錢。
盛希平剛把熊膽拴在倉房的樑上，還沒等出來呢，就聽見大門口一陣腳步聲。
接着盛希泰第一個衝進院子，陳峰、盛雲芳、盛雲菲幾個隨後進院，最後面，是盛希康和周青嵐。
不用說，這是放學了。
“媽，飯好了沒有，餓死我了。”
不出所料，盛希泰一進門，啥都不管，第一句話就問飯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一天天就跟背了個餓口袋似的，吃多少也填不滿，進門就喊餓。”
張淑珍早就把飯菜都做好了，正坐在屋門口歇涼呢。
見孩子們都回來，張淑珍忙站起身，白了小兒子兩眼，一邊叨叨着邁步進屋，敞開鍋蓋，往外收拾飯菜。
盛雲芳、盛雲菲姐妹倆進門洗手，然後幫着往桌上收拾。
周青嵐一手扶着腰進門，剛要動手，讓張淑珍給攔下了。
“哎呀，你快坐下歇會兒吧，喝口水去。
這一頭午跟那些熊孩子們吆喝的，嗓子都快冒煙兒了吧？”
兒媳婦懷着孕呢，張淑珍也不是那惡婆婆，哪能啥活還指望着兒媳婦幹啊？
周青嵐是四年級的班主任，數學語文都得教。
這年月的學校不安排那麼多小科，一週安排幾節政治、音樂、美術、體育，就算不錯了，其他時間，都是班主任的課。
周青嵐懷着孩子呢，站了半頭午，確實是累的慌，也就沒跟婆婆客氣。
洗了手進屋，端起茶缸喝口涼開水，這才覺得嗓子舒服了點兒。
“對了，媽，我這個禮拜六要去趟松江河，到局一小學習。”
周青嵐想起上午學校通知的消息，忙跟婆婆說道。
“學習？學啥啊？”盛希平覺得奇怪。
這平時學校裡、場裡動不動就開會學習啥的，大家夥兒也都見怪不怪了。
這咋還要去局裡學習呢？啥重要的事兒啊？
“好像是推廣滬市機牀廠經驗，要開辦工人大學的事兒吧？
我也弄不懂，反正校長就提了那麼一句，說是讓我和三年級的李老師一起，去局一小開會。”
周青嵐搖搖頭，說實話她也沒整明白，可能校長也不懂咋回事兒，反正就通知了一下。
“可你這都五個多月的身子了，去局裡開會學習？能行麼？”
盛希平看了看媳婦的肚子，聽林場那些老人說，周青嵐懷相不錯，不算太顯懷。
五個多月的身子，看起來就像胖了點兒似的，不像有的人，懷孕之後那肚子挺的跟扣個鍋一樣。
可再怎麼不顯懷，那也是懷孕五個來月了啊，從林場折騰去松江河，坐車好幾個小時呢，能行麼？
“要不然，我請假陪你吧，正好把你送到松江河，你開會，我去趟縣裡。”
剛纔盛希平還琢磨呢，這幾天得抽空請個假，把那幾棵參拿去賣了。
正好，周青嵐要去開會，他們兩口子一起下去，也有人照顧周青嵐，要不然他哪能放心？
“秋天農業隊挺忙的，你能請下來假麼？”
周青嵐當然樂意丈夫陪着，可她擔心，盛希平請假去放山那麼多天，剛回來沒兩天又要請假，怕是農業隊那邊不能同意吧？
眼下是地裡莊稼最要緊的時候，盛希平是知青隊長，他不在，就怕隊裡有啥事兒，別人處理不好。
“不行也得行，陪我媳婦要緊。”
盛希平纔不在乎這些呢，在他這裡，啥事情也沒有媳婦重要。
“就這麼說定了，回頭我就跟老胡叔說去。”
盛希平態度堅決，周青嵐也不好再說別的，至於張淑珍和盛連成，他們都不放心兒媳婦，巴不得兒子能陪着呢。
就這樣，吃過午飯後，盛希平拎了一塊肉去老胡家。
跟老胡說了周青嵐要去開會的事，盛希平就直接說，他不放心媳婦，得去陪着。
從心裡講，老胡真是不給盛希平假期。
知青隊那一攤子，沒有盛希平在，別人真的擺弄不開。
可老胡這些年收了盛希平不少好處，剛剛還收了人家一塊肉呢，他怎麼好意思開口，說是不給假？
“希平啊，這就是你，換成別人，我咋地也不能給他假期。
唉，誰叫咱爺們兒關係在這兒呢，再說你媳婦還教我們家老丫頭。
她一天天挺個肚子上課，也確實辛苦，這些我們都理解。
那就這樣，你陪着周老師去松江河，等着開完會，你們儘快回來，行吧？”
老胡琢磨半天，最終鬆口，同意給盛希平假期。
九月六號星期六，早晨九點來鍾，盛希平陪着妻子周青嵐，帶了不少東西，坐上小火車，前往松江河。
六號下午，周青嵐去局一小報到，聽一下學習安排，盛希平去局裡見了趙永勝和趙廣寧等人。
七號早晨，周青嵐去開會學習，盛希平則是買了票，坐車去縣城。
到了縣裡藥材公司收購部，盛希平先把熊膽拿了出來。
王建設等人得知盛希平要陪着周青嵐去松江河，特地囑咐盛希平，把那個棕熊的熊膽帶上，順道就去賣掉得了。
大家夥兒都信得過盛希平，盛希平便沒推辭，反正他要賣棒槌，正好一起。
收購部的工作人員一看，好大個熊膽，只可惜是草膽，而且還是棕熊膽，價錢比黑熊膽要便宜些。
“這枚熊膽，可以給到五百八十塊錢。”工作人員態度還行，沒那麼橫，挺客氣的。
“行，賣了，麻煩給我開個票，這是好幾家的東西，回去我得報賬。”
對方客氣，盛希平更客氣，朝着對方笑笑，讓人家給他開張票。
收購名貴藥材的時候，工作人員一般都會給開張票，他們也是要留底入賬的。
所以這不算啥過分要求，工作人員點點頭就答應了。
於是，這邊給開票，那頭有工作人員點齊了五百八十塊錢，交給盛希平。
盛希平收下票據，再接過錢仔細數了一遍，揣在腰間的兜子裡。
接着，盛希平摘下背兜，將其放在櫃檯上，敞開口。
“同志，麻煩看一下，這些你們收不收？”
盛希平剛賣完一顆熊膽，工作人員知道這是個有本事的人。
見盛希平如此，估計兜子裡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就伸頭往兜子裡看了眼。
結果就看到，兜裡裝了好幾個樺樹皮卷兒。
這裡是縣藥材公司的收購部，工作人員都非常有經驗，一看那樺樹皮卷兒，立刻就明白了，這裡頭是山參。
“收，收，都收。”工作人員連忙點頭。“這樣，你跟我到裡面來，咱們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