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大院,姚家。
晚飯後,姚老太太都要去遛彎消食,這是她每天的必定項目。
警衛員小劉陪着她一起,待兩人出了門,家裡便只剩下姚舒梅和姚舒蘭姐妹倆。
目送姚老太太離開,姚舒蘭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倏然放鬆,原本坐得板正的身體頓時癱在沙發上。
“這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咱媽纔回來不到三個月,我覺得我都老了好幾歲,早上照鏡子,法令紋都重了不少。”
見姚舒梅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手裡拿着本雜誌在專注地看,沒有迴應她的意思,姚舒蘭站起身,挪到姚舒梅旁邊坐下。
“姐,你可真沉得住氣。咱媽天天這麼看着咱倆,下了班就必須回家,不許和肖芒有任何接觸,你能受得了,我可都要受不了了。要不是怕咱媽一發起火來,對肖芒不利,我都想……”
“你想什麼?”
姚舒梅的視線終於從雜誌上移到小妹身上。
“我想……唉,想什麼都沒用,事實擺在那兒,老太太那關太不好過。要是咱爸或者大哥回來一個,能治治老太太就好了。”
姚舒蘭苦笑了一下,心裡也清楚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父親姚老爺子的身體情況,不允許短期內有長途奔波,只能留在療養院裡休養。
至於大哥姚文國,遠在千里之外,身爲軍長日理萬機都不誇張,要他回來一趟那更是難上加難。
“不過,姐,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你真就捨得這麼久不認回來?”
姚舒梅一直平靜無波的面容上終於起了波瀾。
她鄭重地一字一頓道:“肖芒,我是一定要認回來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至少等到她的廠長位置穩定後。她剛剛上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着她,有多少人正眼紅着,等着捉她的錯處。非常時期,肖芒同我的關係,還不能公開。”
“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是肖芒那孩子太讓人心疼了,一個人要承受那麼多……”
說到這裡,姚舒蘭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二姐姚舒梅眼角微微泛起的紅色,知道又惹了她傷心,後悔得差點想咬掉自己舌頭。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眼波一動,忙轉移了話題。
“今天上午你不在的時候姚冉來過,說是聯合軍演前最後一個休息日,下週部隊就要開拔去參加軍演。這一走將近兩個月看不到她了。
上午瞧見她可把我嚇了一跳,曬得那個黑呀,正好別人送我一支防曬霜,說是從南方港島那邊帶回來的新鮮玩意,能起防曬作用,保護皮膚。我成天在教室裡上課根本用不上,剛好給了她。”
在她絮絮叨叨的功夫,姚舒梅已經穩定住了情緒。
“能去參加軍演是好事,這種寶貴經歷,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要不是這次下部隊訓練,以她一個文藝兵,或許這輩子都沒機會能參與一次。”
“我就是看着有點擔心。姚冉也大了,快到嫁人的年紀,曬得黑不溜秋的,都影響找婆家。誰家願意找一個非洲來的媳婦呀!”
姚舒蘭說着說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別貧了,憑咱們姚冉的條件,想娶的人還少得了。”
姚舒梅也笑了。
她忽地想起,那時候在軍區醫院,陪在女兒身邊的那名叫莊鐸的年輕軍官,好像也會參與這次演習。
前段時間她曾從姚文平那裡打聽過莊鐸的信息,對於女兒的男朋友,她必須得全方位透徹瞭解才能放心。
待了解完畢,以一個母親對未來女婿的心情來看,她對莊鐸是很滿意的。
小夥子相貌好,又是軍事大學的高材生,最最重要的是,人品性格都沒得說。
她知道三弟姚文平一向眼光很高,普通優秀都入不了他的眼,也不會讓他提起來就誇個不停。
那個莊鐸是真的很優秀。
把肖芒交給他,姚舒梅是放心的。
除了……他的家庭背景。
出身於普通工人家庭,姚舒梅當然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可一想到母親姚老太太一貫的門戶之見,她心底就浮上一層不祥的預感。
一大清早,一輛輛解放牌軍車自291師大門處魚貫而出,每輛車上都滿載着身着橄欖綠軍裝的年輕戰士們,向遠方駛去。
中間一輛軍車上,文工團衆女兵擠在不算寬敞的車廂裡,大部分都眯着眼抓緊時間補覺。
凌晨4點不到就集合,除了幾個精力特別旺盛的,其他人幾乎都沒睡夠。
搖晃顛簸的車廂,更加劇了這種昏昏欲睡。
蘇艾媛挨靠在姚冉身邊,頭倚在她肩膀上,聳拉着眼皮強撐着沒睡過去。
“姚冉,你不睡會兒嗎?”
姚冉沒吱聲,眼睛望着車廂內的某個點在出神。
“你到底怎麼了?和我說說唄。”
雖然知道這種場合絕對不是談心的好時機,但從昨晚姚冉歸隊後,就一副魂不守舍的飄然狀態,蘇艾媛實在放心不下。
姚冉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蘇艾媛擡起頭看了她一眼,正想再開口說話,對面的何嬌嬌突然睜開眼,沒好氣地瞪了她一下。
“蘇艾媛,你不睡別打擾別人睡覺!”
她聲音之大頓時驚醒了周圍一票女兵。
“蘇艾媛、何嬌嬌,你們兩個想吵架直接跳車,去車外吵!”
“就是的,我纔剛睡着。”
“一大早的就吵架,晦氣!”
連日來高強度的訓練,外加上今日的早起,而且直到現在都餓着肚子沒早飯吃,女兵們個個火氣都大得很。
被吵醒後紛紛眼裡噴火似的抱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