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辦公室裡，面對主動找上門的莊德強，羅仁表面平靜，心裡早已不耐煩。
對這位屁本事沒有，最會溜鬚拍馬的前車間主任，他實在是沒啥好感。
尤其前段時間莊德強居然揹着廠裡去M大參與競聘什麼代理廠長，更是讓他大爲光火。
在極度缺乏耐心下，羅仁不想多聽莊德強的寒暄廢話，開門見山地說：“有事趕快說事，一會兒我還有個會。”
“嘿嘿！”
莊德強訕笑兩聲：“廠長，知道您忙，那我就長話短說。最近廠子裡的困難我也聽說了，作爲廠裡的老人，我肯定是想替廠裡排憂解難，希望咱們廠發展更好。”
這話倒出乎羅仁意料，他多看了莊德強一眼。
“你這麼說，是有好辦法了？”
見羅仁問到重點，莊德強激動起來。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M大的校辦工廠最近更名童樂食品廠，新聘了一位代理廠長，其實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女學生，不過雖然沒多少本事，可在銷售上主意倒挺多。我覺得咱們廠可以借鑑一下……”
剛聽到這裡，羅仁就忍耐不住地差點翻白眼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們紅旗食品廠可是堂堂濱城第二大的食品廠，莊德強是不是瘋了，居然要自己一個大廠跟連名字都沒怎麼聽說過的校辦小廠去借鑑經驗。
“行了，我要去開會了。這事以後再說吧。”
說完，不等莊德強再接話，羅仁直接夾上公文包，沉着臉走了。
眼睜睜看着羅仁背影消失在門口，莊德強臉上肌肉彈了兩下，鬱悶得就差摔門了。
競聘代理廠長失敗，又爲此惹到許飛的那位幕後老闆，想要離開紅旗的打算是徹底泡湯了，他不得不爲重新規劃自己的後半輩子。
他可不想在紅旗做倉庫管理做到退休。
因而明知道羅仁跟他不對付，還是找上門來，哪想還是不成。
對方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看看四下裡無人，莊德強狠踹了羅仁的辦公桌一腳後才離開。
此時的錦食食品公司，許飛正在向楚謙彙報童樂目前的情況。
“我打探過了，肖芒爲了能請到那位樑工，同人家打了包票，一個月內保證完成全部生產線改造。嘖嘖，也不知道小姑娘哪兒來的勇氣，居然敢下這種保證，我看她一個月完不成，到時候臉往哪兒放……”
楚謙冷冷看了他一眼：“說重點。”
許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重點就是一個月的期限。現在肖芒幾乎住在廠子裡，據說帶着人從早到晚泡在車間，下面工人怨聲載道，好些人都甩手回家不幹了。您想啊，就那幫人，過去悠閒安穩慣了，到點上班，恨不得不到點就下班，有幾個願意突然跟個拼命三郎似的，卯足了勁兒往死裡幹活的……”
楚謙不耐煩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說重點！”
“哦，說重點。重點就是……咱們就等着看好戲吧，我敢一百二十個肯定，肖芒完不成那個保證。到時候不僅樑工她請不到，童樂也沒法按期投入生產，我估計肖芒在童樂都待不上一年就得走人。”
“你就那麼肯定？萬一她完成了呢？”
楚謙向後靠在辦公椅上，銳利的目光直視着許飛。
許飛壓根就沒想過這種可能性，茫然地說：“不能吧，想改造一條生產線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那個肖芒，不是一般人，千萬不要輕敵。”
楚謙眼底劃過一道寒芒。
直覺告訴他，肖芒不僅能做到，而且會做得很好。
那個女孩身上，帶着一股勇往無畏的可怕勁頭，這勁頭既讓他欣賞，又讓他越發感到對方作爲一個對手的分量。
“一直在說童樂的進度，那咱們公司同其他廠的合作計劃談得怎麼樣了？”
許飛臉上難得出現爲難神色。
“和國營食品廠談得不是很順利，對方要價太高，變相提高了咱們的成本。另外一家紅旗食品廠的羅廠長，我也去談過了。紅旗廠開出的價格相對較低，估計還有壓價的空間。我打聽了一下，最近紅旗廠產品銷量不好，盈利節節下降，估計也因爲這樣，才肯給咱們開出低價。”
楚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去安排一下，我要約羅廠長見一面，儘快把合作敲定下來，咱們的新產品也得抓緊投入生產。”
“是。我這就去辦。”
許飛很快離開了。
楚謙靠在椅子上，閉目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休憩。
一個月期限過去，肖芒等人也終於結束了沒日沒夜奮戰的狀態。
生產線終於改造完畢，樑紅麗提出來的諸多問題全部一一進行了整改，儘管在某些細小的方面還存在着小瑕疵，但大體上已經符合了她的要求。
當樑紅麗再次踏入童樂食品廠的生產車間時，都沒等肖芒開口說什麼，她便驚愕地望着成型的生產線，呆住了。
認真查看了一番生產線，她又看看肖芒等人。
肖芒以及她身後其他人，幾乎個個臉上都掛着大黑眼圈，一副憔悴不堪多日沒睡好的模樣。
樑紅麗當然知道能在一個月內將生產線整改完畢，需要付出什麼。
除了黑白顛倒的聯軸工作，她想不到還能有其他方法。
可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過去她一直在國營大廠工作，在國營廠慢節奏的工作狀態下，不要說讓工人們熬夜奮戰了，就算加班都是極少的。
也因此之前她篤定一個月期限不可能完成這麼大的工作量。
可眼前這位年輕的女廠長，居然能夠調動起工人的積極性，真的在一個月內完成了這項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儘管完成的並非盡善盡美，還稍有一些細微的缺漏，但能做到這個地步已實屬不易。
樑紅麗繞着生產線轉了好幾圈，末了終於頓住腳步。
“談談聘任顧問的條件吧，肖廠長。”
她微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