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託生產的合同很快擬好,肖芒讓人送往國營食品廠,給高原過目。
兩方就一些細節問題商議並達成共識後,決定擇定日子簽署合同。
當天,肖芒早早就帶着韋蘭英到了國營食品廠,可這次接待她們的,卻不僅僅是高原,還有國營食品廠的一把手,廠長董仁生。
“這是我們廠的董廠長。”
肖芒是第一次見到國營食品廠的一把手董仁生,高原主動爲他倆做了介紹。
“這位是童樂食品廠的……”
“肖廠長就不必介紹了吧,前段時間咱們濱城新聞裡還有肖廠長的採訪,誰能不認識。”
董仁生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高原的話。
高原無奈地扯了下嘴角,笑了笑站到了董仁生身後。
出於禮貌,肖芒主動伸手想握手示好,沒料到董仁生就跟沒看到似的,半點想回握的意思都沒有。
“肖廠長,先前你和高副廠長談妥的那份合同,我昨天下班前纔看到。”
說着,他不滿地瞥了高原一眼。
肖芒不動聲色,默默收回僵在半空的右手,等着董仁生的下一句話。
高原頗含歉意地向她看過來,肖芒垂在身側的手以極小的幅度擺了兩下,示意自己沒事。
“這份合同嘛,我覺得還有些問題。”
不出所料,從董仁生剛剛的語氣裡,肖芒就聽出來他今天來者不善。
“哦?那您說說看是什麼問題?”
肖芒平靜道。
同時她順便掃了高原一眼,見高原緊皺着眉頭,一臉無奈,知道他對此事並不知情,只是董仁生一個人在弄幺蛾子,頓時心裡有了數。
“哎呀,這個說來話長,咱們不妨坐下來慢慢說。”
接着董仁生回頭支使高原:“去,讓人給肖廠長沏杯茶拿過來。”
高原臉色頓時黑沉了幾分,嘴脣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推開辦公室房門出去了。
“肖廠長隨便坐。”
董仁生笑得挺親切,可肖芒一眼就看出來,那笑根本沒有深入眼底。
肖芒也沒客氣,坐到了辦公室內的會客椅上,韋蘭英也跟着坐到了她身邊。
“董廠長不妨開門見山,既然覺得合同有問題,咱們也不用彎彎繞繞,有話您直說。真有不妥當的地方,我們可以再商量。”
“我們兩家工廠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正因爲上次合作的很愉快,所以這次我纔沒有任何其他考慮的,直接選了你們國營食品廠作爲委託生產的首選廠家。我真心希望,這次我們還能合作順利。”
肖芒雖然語氣和緩,然而話裡話外表現出的強勢卻不容忽視。
她不是軟柿子,不是誰想捏就能捏一把的。
董仁生在業務上是個草包,人情世故上卻相當精明,他嘿嘿訕笑兩聲。
“既然肖廠長這樣爽快,那我也就直說了。上次合作據我所知,也是高副廠長與你接洽的,而且當時代加工的價格和這次一樣。可問題是,那是去年的價格。
”
“今年各種費用都在上漲,如果還保持原價,我們廠的利潤也太低了,實在合不來。您看價格上,我們是不是還能再商量一下?”
見肖芒垂下眼皮沒說話,董仁生心裡着急起來。
最近廠裡情況已經差得不能再差,連工資都發不出來。
工人代表最近幾乎天天找到他鬧,要求必須發工資,再拿庫存產品抵工資誰也受不了,日子都要過不下去了。
財務也隔三差五的訴苦,財務報表上的赤字,一個月比一個月大。
可他這個做廠長的,空有權利,也變不出錢來,乾着急也沒用。
兩邊折騰得他焦頭爛額,不得安生,睡覺都睡不踏實。
這時候,偏偏副廠長高原又和童樂談妥了一筆很大的代加工合同。
原本這是可以緩解廠裡危機的好事,可董仁生聽了,卻一點高興都沒有,心裡倒是憋了股氣。
當初他上任前,高原就是最大的競爭對手。
高原有幹勁有魄力,學歷也比他高,在工人中的威信也很高。
唯一的,就是那人有些清高,曾爲此得罪過上面的某個領導。
也因此,才讓他鑽了空子,在高原呼聲最高的情況下,出人意料地巴結上上面大領導,成了國營食品廠的新任一把手。
哪想到,纔剛上任沒多久,本來年年按需分配的產量任務,竟然被取消了。國營廠也開始需要自謀出路,自己去尋找客戶,大鍋飯被打破了。
消息一傳來,廠裡那些想抱着鐵飯碗混到退休的工人,人人自危,廠裡一時風聲鶴唳。
向上鑽營、巴結領導那一套,行政出身的董仁生再熟悉不過,可從來沒下過車間,從沒深入過一線的他,業務方面真是一竅不通。
恰在此時,高原靠着自己人脈,拉來了一個出口訂單,這無疑給人心惶惶的國營食品廠,注射了一劑強心針,所有人立馬拋下悲觀情緒,情緒高漲地投入到久違的生產中。
可也正因爲此,高原在廠裡的威望又升了一個新臺階,工人們甚至公然在背後擁護高原,說他董仁生沒能力,就該讓高副廠長來當這個一把手。
這下,董仁生怒了。
他費盡心機才得來的一把手位置,怎麼可能被高原給威脅到。
就算國營廠有一天破產倒閉,他董仁生都不會讓高原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