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朱樉心裡最大的怨念可能就是老朱的偏心了。
雖說老朱對他比對其他兒子還偏愛幾分，但只要想想皇位只能在大哥這一脈裡轉圈，他心裡就充滿了怨念。
他也是嫡子啊！
而且在大哥死後他最年長！
憑啥就不能讓他當太子？
“朱允熥，大明不僅僅是你皇爺爺的，也是我們這些藩王的！”
“你皇爺爺被那些腐儒影響了，寧可傳位給幼主，也不願意傳位給兒子，這是很危險的事！”
“主少國疑，天下不寧。國有長君，纔是社稷之福！”
“我身爲皇次子，在你父親去世後最年長的存在，憑什麼就不能爭一爭太子之位？”
“再者說，你還沒親政呢，就已經將大明折騰的烏煙瘴氣，民不聊生。等你將來真當了皇帝，這大明還不得翻了天？”
“趕緊將秦王拉開，孤稍後就讓靖海軍的人過來接人，先讓他去船上適應幾天！”
老朱全程笑呵呵的配合着，想看看大孫到底玩什麼把戲。
直至十天後他才漸漸適應船上的顛簸，可以從容的在甲板上看風景。
朱允熥命人給老朱準備一張紙，讓老朱在紙上寫字，再當着老朱的面將紙遞給屏風另一側的馬和，讓馬和通過電報發給自己。
“咱總算是知道你爲啥總缺錢了，不論是市舶司，還是織造局作坊，很多生意看上去都很掙錢，可到了年底一盤賬你總是沒錢……”
在工部激烈的討論之時，老朱也正在跟湯和等幾個老人閒聊此事。
在一陣滴滴答的聲響過後，當他看到大孫竟真的寫下他剛剛在紙上書寫的密信之時，老朱的眼睛瞪得有如龍眼。
“皇爺爺，這東西是通過電波傳遞消息的，您也不用管電波是啥，您只要知道這東西能將消息傳遞到千里之外就行！”
“以眼前這個第一臺發報機爲例，從兩年前立項開始到它誕生，總共花費了我超過兩百萬兩白銀！”
然而，不論朱樉如何謾罵，都沒能阻止他被帶到靖海軍的命運。
“來人，去將皇太孫給咱叫過來，讓那小子親自給咱們講！”
老朱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朝着大孫豎起大拇指。
“皇爺爺，誰嘴這麼快啊，又跑您老這兒嚼舌根？”
沒多一會兒，文華殿內就只剩下朱允熥和老朱一老一少了，就連馬和這個太監都在王德的催促下溜了。
“當然！”
“你封國境內的百姓就過的好嗎？”
“你指摘我不會治國，那你說說你將封國治理的咋樣了？”
“是湯和還是傅友德？”
“皇爺爺，您覺得孫兒做的對不對吧！”
“你是如何做到的？”
然而，朱允熥面對老朱殷切的眼神，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說是叫發報機？”
老朱在接受了他們的馬屁後，笑呵呵的拍着朱允熥的肩膀道。
朱樉現在將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過的，每天都堅持到甲板上看風景。
“大侄子，咱們有話好好說，你可千萬不能被我扔海里餵魚啊……”
在確信這東西能傳信後，老朱貪婪的拍打着發報機，滿懷憧憬的說道。
不多時，秦德順顛顛的跑回來。
“看樣子二叔最近看了不少書啊，竟然連主少國疑都知道了。”
在錦衣衛的強力拉扯下，這纔將朱樉給拖進屋裡。只是見掙扎無望，朱樉又恢復了本色，對朱允熥展開了無休止的謾罵。
“別的咱先不說，單說你這個發報機，就足以震鑠古今了！”
“不說這些事了，還是說說如何處置你吧。”
當老朱他們過來之時，朱允熥正跟馬和使用發報機寫信呢，房間中滿是滴滴答、滴滴答的聲音。
“皇爺爺，短期內您就別想了，這東西優先配發給海上艦隊，其次纔是沿海府縣，以及北部邊軍，最後才能輪到朝廷。”
“好啊！”
朱允熥在將朱樉扔到船上後，就開始在大明造勢了。
“大孫，現在這東西數量多不多，其造價幾何，咱想給朝廷配個一千套能不能滿足？”
老朱聽到這話好奇心更重了，想着左近無事，就帶着幾個老夥計去了文華殿那邊。
“上位，老臣可不知道大地是方的還是圓的，但老臣知道一點，那就是不論大地是圓的還是方的，老臣只要記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足夠了！”
老朱確實沒聽懂，但他也不糾結這個，只是又寫了幾封信，驗證了下發報機的能力。
因爲這倆人在靖海軍掛職，因此朱允熥第一時間懷疑的就是這兩人。
“而且，我爲了打造這支艦隊，花費的銀錢可是高達上千萬兩！”
“哦？”
他先是找了幾個託，在報紙上論證大地到底是圓的還是方的。雙方你來我往一段時間，然後他這個皇太孫在站出來提出天方地圓的觀點。
大明的士大夫們不再關心田畝徵稅的小事了，閒暇之時無不討論大地到底是圓的還是方的。
“哦？”
好在他早就對遠航吉祥物馬和開展了培訓，讓他跟着大明的遠洋艦隊出使南洋、非洲，積累了豐富的航海經驗。
“因爲地球有引力呀！”
朱允熥說到這兒就閉嘴了，心裡鬱悶的想着，這還是有全套圖紙，以及現成的理論指導當依據呢。
湯和等人聽到老朱的憧憬後，趕忙送上一記彩虹屁，連呼陛下聖明。
只要他這邊造勢完成，馬和就能帶領大明的艦隊實現環球航行。
朱樉越說越氣，顯然是陷入自我的情境中無法自拔了。
“不信咱們親自演練一番！”
老朱說完這些豪言壯語，口風突然一轉，提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
在朱允熥忙着出海前的各種準備時，大明朝廷上也掀起一股討論熱潮。
如果是從零到一，這個錢估計還得乘以十。
老朱聽到這話剛想開口詢問，就被一旁的湯和搶了個先。
“這是誰教你的？”
“四皇孫，那你來給我們解釋下，大地到底是圓的還是方的啊！”
朱元璋聞言不解的問道。
雖說朱樉現在是秦庶人，但船上也沒人敢支使他幹活。他們只是奉了皇太孫之命，放着朱樉偷偷溜下船就行。
“是希望學堂的先生啊，不過據先生們說，他們也是從三哥那學來的，還說這叫朱允熥三大定律……”
“至於造價麼……”
“這東西也一樣，其原理並不複雜，但其上所用的每一個零件，都要一個小型作坊專門供應，想湊齊這套產業鏈就非常難了。”
“皇爺，皇太孫那邊沒時間，正在跟一個叫馬和的太監擺弄機器。”
邊上的傅友德和湯和等人見狀也大吃一驚，嘴裡喃喃着仙術之類的詞。
“上位，這該不會就是皇太孫殿下從張真人處學來的仙術吧？”
“我以後保證不和你作對，你就讓我留在京城吧，嗚嗚嗚……”
“我兩年前就立項了，直至最近才實現量產。”
其他人聽到老朱說這話，趕忙找藉口開溜，朱允熞躲在門口壓根就沒進來。
“是不是有人偷偷告訴你，咱剛剛在紙上寫啥了？”
“只要此物普及，今後咱大明各布政使、府縣將連成一體，咱之政令可一日傳遍大明的每一處府縣，大明每一處府縣也可以隨時將地方上的事情告知咱……”
“這麼小個鐵疙瘩，真能把信傳出去？”
“來人！”
“一種能讓人千里通信的玩意！”
“怎麼跟您解釋呢，比如說我要造一把菜刀，但我要先開個鐵礦和煤礦，然後鑄造一把錘子、鐵砧等工具，最後才能打造一把菜刀。”
然後爲了驗證這個觀點，在組建一支軍隊，讓他們從大明出發，循着太陽落山的方向行進，繞大地一圈……
傅友德等人聞言，無不對湯和這老狐狸暗暗豎起大拇指。
“是啊！”
老朱湊到朱允熥面前，看着朱允熥手裡擺弄的機器，滿懷好奇的問道。
朱允熥摘下耳機，對老朱點點頭道。
朱允熥堅定的搖搖頭道。
“有了這東西，咱們可以隨時知道天下大事，治理天下也將變得如臂指使！”
“按照學堂教的，大地是圓的，我們所踩着的大地是個大圓球，漂浮在黑漆漆的宇宙中……”
“諾！”
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上，這艘船就是他們的全部，是他們身家性命的寄託。
“我打算上奏皇爺爺，讓你跟着船隊出海，驗證我的天方地圓猜想，等真到了海上，暗中命人將你扔海里餵魚！”
由於明知自己會被朱允熥那鱉孫給淹死，因此朱樉也不像以前那麼可惡了，對待船上的軍士也和善了許多，也不擺王爺的臭架子了。
“你們說大地真的是圓的嗎？”
“敢情你把錢都投這些地方啦？”
“皇爺爺，我知道大地是方的還是圓的，我在學堂裡學過……”
雖說朱允熥早就知道地球是圓的，但爲了引發大明人對新大陸的探索，還是得玩點手段。
養心殿內的幾個老頭，全都被“朱允熥三大定律”所吸引了，只是朱允熞這個廢材根本說不明白，聽得幾人越來越糊塗。
朱元璋聽到這話，也探尋的看向朱允熥，此時如果朱允熥說這是仙術，他保證不帶懷疑的。
朱允熥聞言傲然的看向老朱。
湯和等人只是負責跟老朱嘮嗑，他們對於天圓地方纔不關心呢。
“那爲何咱們掉不下去呢？”
朱允熥盯着老朱的臉看了看，滿心不樂意的問道。
“什麼機器？”
朱允熥早就打定主意送二叔朱樉出國深造一番，豈能輕易把他弄回來？
“皇爺爺，孫兒是這樣想的。”
“屆時咱治理大明，將如同掌上觀文一般清晰，哈哈哈！”
至於他這個尚書麼，則兩不相幫，充當仲裁。
但湯和是個老狐狸，趕忙跟了一句，直接逗得老朱哈哈大笑。
“大孫，這就是能千里通信的玩意？”
“從今日起，我大明將正式進入電報時代！”
“朱允熥，你不能這樣做！”
“就像樹上的蘋果，蘋果成熟後爲何從樹上掉下來，而不是飛到空中去？”
“你就甭管是誰了，趕緊命人將你二叔給叫回來，萬一真掉海里淹死咋整？”
“萬一艦隊的首領有自立之心，咱們這五千人不就雞飛蛋打了嗎？”
老朱不屑的拍了拍桌子上的鐵疙瘩。
因爲實在是沒必要擺，每當遇到風浪之時，船上的每個人都要通力合作，哪怕是他這個親王也要跟着一起去拖拽纜繩，收束風帆。
這老頭太厲害了，拍馬屁於無形啊！
“孫兒眼下要組建一支超過五千人的艦隊環行世界，不派個咱們老朱家的人盯着我不放心！”
“另外，我的新稅制是皇爺爺首肯的，你不會覺得自己比皇爺爺還英明吧？”
正當他們哈哈大笑之時，朱允熞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
朱樉到了靖海軍，當天就被帶到船上，跟着沿海巡邏的船隻巡視大明海疆去了。
老朱在聽到第一臺用了兩百萬兩才造出來，差點嚇得驚掉下巴。
朱允熥卻懶得搭理他了，嚇唬朱樉一通就向着外邊走去，朱樉趕忙追上朱允熥，抱着朱允熥的大腿就不撒手。
朱允熥只是靜靜的聽着，直至朱樉吐槽完了纔開口。
“我咋說也是你二叔，你不能殘害宗親！”
好在朱允熞本來也不是來說這個的，他見沒人注意自己，偷偷給老朱手裡塞了個紙條，老朱接過紙條後藉着側身端茶的時候偷偷打開瞅了一眼，眉頭當場就皺了起來。
“大孫，既然咱們都有此等治國利器了，就別把你二叔扔海上去了吧？”
“如果大地是圓的，那咱們爲啥沒掉下去？”
“這麼個小東西就值兩百萬？”
“皇爺爺要不要玩玩，體驗下當前的最尖端通信設備？”
老朱也被湯和這句話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他罵老狐狸。
其中工部的官員吵得最兇，尚書秦逵更是在工部開啓賭局，讓支持地方說的和支持地圓說的對賭。
朱樉聽到這話直接傻眼，這大侄子好狠辣的心啊，剛剛還聊的挺愉快呢，咋轉眼就翻臉，說要把自己扔海里去？
老朱聞言搖搖頭道。
“就是因爲地球對其上的東西有吸引力，吸引着他們不掉下去……”
“咱咋就不信呢！”
朱允熥自信滿滿的道。
朱允熥爲了馬和能安心去完成這項偉大壯舉，給了馬和很多特權，還給他配備了研究院最新推出的無線電發報機。
這讓旱鴨子朱樉非常不爽，暈船暈的他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皇爺爺您想想啊，這麼昂貴的艦隊，除了二叔誰能幫我看住？”
老朱一聽到花了上千萬兩銀子，當即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你說的對！”
“這麼重要的艦隊，不派個咱們朱家人盯着可不行！”
“既然你這麼信任你二叔，那咱也就沒啥可擔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