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朱允炆的突然出現，直接攪亂了二虎的打人進程，一羣手持棍子的錦衣衛，一臉懵逼地看向二虎，等着他進一步的命令。
然而，二虎也不知道咋辦啊。
雖說他看不上朱允炆，但不管咋說，朱允炆都是大明皇孫，身體裡流着老朱家的血脈，咋看都不是他一個護衛頭子能決定的。
不得已，二虎只能硬着頭皮跑向幹清宮，向老朱彙報這件事。
老朱在聽聞朱允炆突然跳出來，臉上也是寫滿了不解之色。
這孩子最近不是挺消停的嗎，就等着過完年去封地了，咋突然跳出來要爲國出征了？
再者說，他有那個帶兵打仗的本事嗎？
老朱都這般疑惑，跟在西華門的一干御史言官更懵逼了。
雖然他們對朱允炆感官不錯，但心裡依然難免打鼓。
朱允熥好歹還去海上打過倭寇，朱允炆一直在宮裡呆着，恐怕連京城都沒出過吧？
讓他帶兵出征，支援大同府前線，他真有那個本事？
“放心！”
麻蛋！
“皇爺，要不準了淮王殿下所請？”
老朱聽到大孫這樣說，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好孩子！”
三皇孫有在京城治理天花的經驗，可他朱允炆有什麼，得過天花的經驗？
儘管衆人心裡暗暗腹誹，但對於朱允炆的勇氣，他們還是非常欽佩的。
監察御史周庸略一合計，頓時計上心頭。
他一個當孫子的要面子幹嘛，自己擀麪條吃嗎？
“你母妃留給你的人，改天我帶他來見你！”
朱元璋陰沉着臉走到龍椅前坐好，百官當即朝着龍椅的方向跪拜。
這不就是說今後想不被新皇帝清算，就只能給大明立功，然後用功勞保護自己嗎？
老朱有那麼一刻，都想答應朱允炆的請求了。
由此可見，這孩子心裡確實藏了許多心事。
老朱眼看這倆孫子卯上了，趕忙開口叫停。
但皇帝陛下都這般說了，他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覺得還是把腦袋放在脖子上比較好，也就悻悻地離去了。
老朱一想到另外一位逆孫就一陣頭疼。
“咱會認真考慮你的請求的。”
老朱聽到這話，只感覺胸口被人錘了一下。
朱允熥見老朱擡腿的時候，就躲到一邊了，現在聽到老朱罵他也不惱，只是在一旁嘿嘿地傻笑。
“滾！”
第二天，老朱神清氣爽地從牀上爬起來，看着躺在牀上一臉嬌羞的楊妃，老頭心裡充滿了得意。
然而，當他回到幹清宮的時候，卻發現大孫沒影了。
“孫兒知道自己是個廢物，文不成，武不就，但孫兒也想在皇爺爺面前盡孝，也想爲大明立功，皇爺爺怎麼就不給孫兒一個機會呀，哇嗚嗚……”
老朱聽朱允熥越說越不像話，氣得擡腳就踹了出去。
“只是你不知道風寒時疫有多兇險，一個處置不好，你的小命都得搭在那兒！”
“不！”
朱允熥聽到這話，裝作沒聽出來似的，指着太子府的方向就是一通罵。
“來人啊，將這兩個孫子攆出去！”
“開門吧！”
“他這是坑了兵仗局還覺得不夠，還想把大同府的十萬將士給坑死嗎？”
雖說就算沒有常升滅了呂家，他也絕對饒不了呂家。但在執行的時候，必然要費一番手腳。
韓玉裳聞言微微一笑道。
二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已經想明白了，就算是明知道爭不過，也要跟朱允熥爭一爭！”
“殺無赦！”
“差不多得了！”
“唉！”
“朱允炆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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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宮裡皇子還有十幾個呢，比朱允炆年長的皇子也有兩三個，可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不過這番話確實打動人心，最起碼他都被說動了。
“你懂什麼是風寒時疫嗎？”
隨着“吱嘎”一聲巨響，西華門被緩緩打開。
“你放心，咱臨死之前一定會妥善安排好你，絕不讓伱受半點委屈……”
兵部尚書茹瑺是最關心大同府將士之人，現在見到朱允炆請到了這般名醫，當即站出來說道。
“他不在正好，咱還能吃個清淨哩！”
“不敢了不敢了……”
當朱允熥聽到朱允炆竟然也去請命之時，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孫兒也要爲國建功！”
朱允炆聽到朱允熥的挑釁也不甘示弱。
楊妃眼含嬌羞的說道。
“你有救治傷員的本事嗎？”
“表姐可不敢表功！”
敢情周庸這是藉機擡舉朱允炆！
只要將朱允炆擡得足夠高，三皇孫那邊肯定要出招。就算三皇孫不出招，也能給三皇孫敲一槓子，讓他知道還有一個二皇孫當競爭者呢。
老朱獨自吃過早膳後，像往常一般坐着肩輿去了奉天殿。
朱元璋聽到這話就是一陣心疼，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呢，朱允炆邊上的朱允熥就不幹了。
老朱聞言橫了二虎一眼，冷哼一聲道。
“這……”
老朱撂下這句話，就氣哼哼地一甩袖子回了宮，只留下一羣御史言官懵逼地跪在地上。
老朱聽到楊妃這樣說，男人的虛榮心得到極大地滿足，仰天大笑着出了楊妃寢宮。
朱允熥想到此處再也坐不住了，當即命人備好馬車，急吼吼地跑回皇宮哄老朱頭。
“皇爺爺！”
老朱看着朱允炆哭花了的臉，憐惜地摸了摸他的頭笑道。
韓玉裳這話可不是謙虛，他們白蓮教從別的地方搞幾件天花病人穿過的衣服，搞點天花痘苗也就罷了。對於風寒時疫這種季節性疾病，他們還真沒那個本事。
“表姐，您真是神了，將皇爺爺的反應全都算計到了！”
“皇爺爺萬歲！”
“皇爺威武，小女子不堪撻伐，嘻嘻嘻……”
“只要他們把你抓住，咱們大明就徹底完了……”
不出朱允文預料、韓玉裳果然不在店裡，直至他要走之時，化妝成老嫗的韓玉裳才走進店裡。
“孫兒不說能救活百分百的人，但少說也能救活七成人呀！”
“我是不懂！”
朱元璋聽到這話，心裡微微一動。
“去吧！”
想不到，名滿天下的呂復，竟然也跟呂家有關係。
老朱一聽這話頓時不樂意了，嘟嘟囔囔道。
這周庸咋突然變了風向呢？
他們看了看周庸，又看了看跪在前邊的朱允炆，一個個頓時明白了。
然而，他的肩輿剛跨過丹墀，就看到大殿的正中間跪着兩個人。
“諸位，既然陛下發話了，咱們還是別逼陛下了。”
“回稟皇爺，三皇孫一早就出去了，說是讓您先吃，他今天就不陪您用膳了。”
“陛下，若是有呂復出手，則大同之危可解！”
老朱聽到這話心疼得都要碎掉了，但依然糾正了朱允炆的錯誤。
“你說的人叫什麼名字？”
另外，此次出征可不僅僅是把兵帶過去就行，還要救治大同府內的時疫呢。
“難道在皇爺爺心裡，您的孫兒只有朱允熥一人嗎？”
“七成就是七萬！”
什麼叫今後想活得好？
跪在大殿正中間的兩個孫子，互相對視了一眼，也跟着拜了下去。
老朱撂下這句威脅，就領着一羣狗腿子去了後宮。他人剛進去，就命人在裡邊將宮門給拴上了，生怕朱允熥那熊孩子再跑過來，蹲在窗戶底下，在他正處於關鍵時刻的時候來上一句“我也要”。
“誰？”
他們分明記得，今天過來堵門，乃是爲了逼陛下讓三皇孫去大同府救治時疫來着。
“我這麼能征善戰，又懂得治理流行性傳染病之人，皇爺爺都不放心呢。”
“轉過年你就去就藩吧，當個逍遙王爺也挺好……”
“而且那地方臨近長城，長城外時常有北元韃子轉悠。萬一讓他們知道你大同府，他們定然傾國之力來攻！”
朱允炆聽到這話，鼻子一酸，伸手抱住皇爺爺就嗚哇嗚哇地哭起來。
“皇爺爺，您若真的心疼孫兒，就讓孫兒給大明建功立業。只要孫兒有足夠的功勳，孫兒將來纔能有能力自保，別人纔不敢隨便構陷我，離間我跟新皇帝的骨肉親情！”
“哭吧！”
老朱聽到這哭聲更難受了，在他的印象裡，朱允炆這孩子哪怕是哭，也只是哭哭啼啼，很少有這種嚎啕大哭的情況。
“請皇爺爺恩准，給孫兒一個爲國立功的機會！”
可不管怎麼做，都會留下口實，讓人覺得他對呂家不公。
“朱允熥呢？”
“母妃，孩兒對不起你，孩兒醒悟得太遲了，孩兒不孝，嗚嗚嗚……”
“你說的咱又何嘗不知。”
“皇爺爺對我說的話很滿意，差點被我感動得哭出來！”
老朱微笑着拍拍大孫的小腦瓜，指了指臥室的方向道。
“但我知道誰懂！”
“今天別去後宮煩咱啦，你要是再敢去，咱打斷你的腿！”
“再有人敢諫言讓咱大孫去大同者……”
老朱聽到這兒，心裡頓時產生一絲疑惑。
朱允炆搖搖頭，堅定地說道。
韓玉裳聽到朱允炆這樣說，臉上總算露出滿意之色。
衆人心說，今天要是辦不成這事，明天可就更沒戲了。
“皇爺爺……”
“表弟，你母妃一直在爲你謀劃，你可不能辜負你母妃對你的期望呀！”
只是他一想到大同府的情況，就有些捨不得了。
“表姐放心！”
這番話可不像朱允炆能說出來的，該不會他身邊還有什麼高人吧？
“回皇爺爺的話，此人姓呂名復，字符膺，號滄州翁。曾經師從名醫鄭禮之，研習醫術數十載，著有《長沙傷寒十釋》、《運氣常變釋》、《鬆峰齋雜着》等……”
“咱的大殿之上，乃是處理朝政大事的地方，豈容你們兩個孫子在此撒野？”
“允炆啊！”
“明天再說！”
“滾去睡覺吧！”
雖說那孫子年歲還小，但從現在的表現來看，將來也是跟自己一般不要臉的主。
周庸見到老皇帝消失在門洞裡，隨即從地上爬起來道。
“他一個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的笨蛋，哪來的臉請命？”
朱元璋躲在宮門後邊，聽着外邊幾十人的喊叫聲，眉毛不由擰成個川字。
否則，單憑那幾張丹書鐵券，還不至於讓他賭上國法這等重器。
“淮王殿下不負仁義之名，臣周庸請求陛下准許淮王殿下前往大同慰問守軍，揚陛下愛兵如子之美名！”
“母妃……”
朱允炆這話說得太可憐了，哪怕以老朱這般鐵石心腸也受不住。
在周庸喊出這番話之後，他身後的一干御史言官都愣住了。
老朱說完這番話，就從地上撿起朱允炆的奏疏，然後在身上擦了擦，隨手塞進袖子裡。
老朱瞪了逆孫一眼，哼哼唧唧道。
“有我們白蓮教的輔助，你一定能成爲大明的儲君！”
比如說，尋個由頭髮配邊疆，然後暗中派人在路上秘密處死。
“還不是被某個逆孫給氣得，氣得咱連晚飯都沒吃！”
“皇爺爺，孫兒已經從民間尋得治療風寒時疫的名醫，此人曾經在長沙、河北一帶行醫，頗有聲名，救治風寒病症無數，被人譽爲再世藥王！”
實話說，他也有點心動了，只是一想到大孫可能遭遇的兇險，又讓他把剛剛動了的心給硬生生按了回去。
朱允炆雖沒有朱允熥機靈，討他的喜歡，但也是他的親孫子，他怎能捨得讓其去大同府送死？
“皇爺爺對不住你，皇爺爺一定會補償你的……”
“小浪蹄子，這回還敢不敢要了？”
只是每個人心裡都非常不忿，一想到朝廷要放棄十萬大軍，他們心裡更是痛如刀割。
在朱允炆跟韓玉裳抱團取暖之時，身在希望學堂的朱允熥，也從錦衣衛千戶徐六子那裡知曉宮門口發生之事。
“孫兒現在沒有了父王，也沒有了母妃，今後要想活得好，就只能爲國盡忠，爲國立功了！”
“皇爺爺，孫兒是請命出征，前往大同府救治傷員的……”
“另外，表姐教你的話，也是別人教給我的。”
老朱想到這兒就滿心的無奈，一時間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頭疼了。
“皇爺爺，您咋這麼晚還沒睡啊？”
“請求皇爺爺給孫兒一個爲國立功的機會，嗚嗚嗚……”
只是聽到大孫回來了，這才故意磨磨蹭蹭地多吃了半盞茶，打算見大孫一面就走。
朱允炆聽到這話重重地點頭道。
有了常升這個莽夫，不僅幫他報了仇，還幫他撇乾淨嫌疑，讓他好生開心。
“傻孩子！”
“皇爺爺，哇嗚嗚……”
朝中的文武百官聽到這個人名，無不大吃一驚。
朱允炆聽到是母妃留給他的人，眼圈驀地一紅，再次變得哽咽起來。
“誰稀罕他陪啊！”
“這可都是精銳之師呀，要是被一場時疫給折騰死，那可是咱們大明的巨大損失！”
“咱已經定了朱允熥，就不會改主意！”
朱允炆竟然能請得動他，這得多大的面子？
朱允熥見老朱把話都說這份上了，也只能識趣地閉嘴了。
“收起你那點小心思！”
“不許你胡說，你也是咱孫子，咱怎麼不疼你了？”
老朱在打發走朱允炆後，對着地上跪着的御史言官就沒那麼好脾氣了。
如果朱允炆真的爲大明立下功勳，哪怕那逆孫將來想對付他，也要投鼠忌器，擔心一下天下人的議論吧？
大同府之所以鬧時疫，純粹是巧合。
“哼哼！”
朱允炆離開幹清宮，並未直接回太子府，而是去了宮外的一個聯絡點。再確認沒有尾巴跟着，朱允文這才走進一家書畫店。
門口站崗的錦衣衛剛要進來攆人，朱允炆就膝行幾步躲了過去。
“孫兒有此人相助，定能治好風寒時疫，保全我大明將士！”
“我不好過，他們誰都別想好過！”
“明天？”
“都回吧！”
除非老皇帝能捨得殺孫子，否則朱允炆就永遠是橫在朱允熥心裡的一根刺！
至於面子不面子……
只是可惜嘍，老皇帝不喜歡這孫子……
不過，衆人一想到呂復的姓氏，心裡也就釋然了。
由此可見，朱允炆最起碼當得起一個“勇”字。
一個是朱允炆，另一個可不就是自家那小逆孫嗎？
敢情這孫子不陪自己用膳，是跑這兒跟朱允炆鬥氣來啦！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衆官員見狀趕忙磕下頭，嘴裡山呼着萬歲之聲。
“皇爺爺萬萬歲！”
“你先回太子府，這事讓咱好生琢磨下，明天再給你答覆！”
有了周庸帶頭，其他御史言官也紛紛跟着喊話，替朱允炆向老皇帝求情。
“事實上，大同府之事乃是天意，上天要助你成事！”
朱允熥看到老朱還坐在御案前批閱奏章，趕忙笑嘻嘻地湊上去，從邊上的太監手裡搶過茶壺，強行給老朱續了杯茶。
至於老皇帝怎麼想嘛，那就是老皇帝自己的事了。
呂家不愧是從北宋年間傳承至今的名門世家，其族中可謂是人才濟濟。
“諾！”
“皇爺爺萬萬萬歲！”
“皇爺爺萬萬萬萬……”
“哦哦……”
朱允炆也將頭深深地低下去，只是很快就重新擡了起來，目光堅定地看向朱元璋。
“你們也都滾吧！”
“咱已經殺了這孩子的母妃，不想讓他再受傷害了，只想着讓他開開心心地當一輩子太平王爺……”
這孫子想跟我搶功！
老朱殺呂氏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他之所以赦免常升，也是因爲常升幹了他想幹之事。
“皇爺爺，孫兒那事您好好考慮考慮唄？”
基於以上幾點，老朱纔會對常升網開一面。
“這羣人變得倒是快，快得讓咱都不知道該咋辦哩！”
朱允炆見皇爺爺收了自己的奏疏，這才喜笑顏開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呂復？”
朱允熥回到皇宮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老朱都要準備去後宮找楊妃睏覺去了。
“咱現在咋越看你越煩呢，趕緊哪涼快滾哪兒去，別在咱面前礙眼！”
呂復可是聞名大江南北的名醫啊，就是朝廷幾次下旨去請，都沒能請得動此人出山。
老朱走上前，一把抱住朱允炆動情地說道。
“微臣願意保舉二皇孫！”
在茹瑺站出來後，其他聽聞過呂復大名的人，也紛紛從人羣裡站出來表示支持。
“陛下，臣也願意保舉二皇孫！”
“陛下，臣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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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