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大孫啊，你先哪兒涼快哪兒待會！
朱允熥在常家吃了頓飯，接受了一衆表哥、表弟們的感謝後，就起身告辭了。
對於常升來說，他留在京城的日子不多了，肯定有很多話想跟家人說。
朱允熥從常家出來，徑直去了希望學堂那邊。在觀看了蒸汽機的研發進度後，又在幾個重點方面對科研人員進行一番來自外行的專業指導，幫助他們攻克了幾個技術難關，使得大明的機械製造業又向上邁了幾個臺階。
事實上，大明有他這麼只撲棱蛾子，已經在各方面全面碾壓當前地球了。
只是很多技術需要人才培養和經驗積累，以至於無法達到井噴式爆發。
因此，在結束了天花疫病後，他接下來就打算紮根基層，跟一線產業工人同吃同睡，爭取在三個五年計劃的時間裡，讓大明跑步進入發達國家行列。
然而，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殘酷的。
他這邊剛跟蒸汽機、冶煉、化工等十幾個研究小組開座談會的時候，二虎領着幾十個錦衣衛殺氣騰騰地衝了進來。
“三皇孫殿下，陛下有旨，讓您火速入宮！”
“郝文傑！”
“三皇孫放心，老夫在這兒幫您盯着，您就放心的進宮吧！”
他們倆跟那三個閒人不同，哪怕沒有大同府的事情，他們每天要忙的事情也很多。
“別說是微臣沒把握治好，就是扁鵲、華佗在世，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啊！”
既不能從大同退兵，又不能派兵支援，只能任由他們在大同府裡自生自滅了。
“皇爺爺，您以爲我想去邊疆玩呀。”
事實上，朱允熥心裡也急，只是上午剛被老朱給罵了，他正跟老朱頭賭氣呢，不好意思再進宮去求老朱頭而已。
朱允熥接過老朱遞過來的奏摺，草草看了一遍，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咱咋說也是兵部尚書，就算不會帶兵打仗，但運籌帷幄方面還是不差的，哈哈哈……”
“沒！”
“再者說，防疫防疫，預防爲主，治病爲輔，孫兒都沒去前線，不知道前線的情況，孫兒哪敢亂出主意？”
“而且三皇孫親臨前線，還能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讓他們感受道陛下的關切……”
“咱們陛下可不是心胸大度之人，一旦讓他知道這裡邊有人搗鬼，定然會無端遷怒於你。”
陳宗理不生氣，但老朱可是氣得罵娘了。
“陛下呀！”
郝文傑聽到這話，心裡頓時一鬆。
衆人離了幹清宮，每個人都憤憤不平，彷彿胸膛裡燃着一團火似的。
不過他還可以當個參謀，起到一個出謀策劃的作用。
“如果讓他知道前線十萬人只能等死，三皇孫一定不忍心……”
常言道，一將功成萬骨枯。
“那把握可大了！”
最壞的結果就是全軍覆沒，十萬將士無一人生還。
陳宗理看了看四周，見左右都沒人，這才暗暗點點頭道。
“曉得了！”
老朱聞言點點頭，算是肯定了湯和的用兵方略。
“有勞秦師傅了。”
“郝文傑，若是讓你輔助三皇孫殿下治理時疫，你有幾分把握？”
戶部尚書陳宗理想了想道。
“既然三皇孫不適合趕往前線，何不命太醫院院正郝文傑帶隊，去大同府治理時疫？”
“最壞的結果？”
之前這老傢伙給朱允炆說話，老朱心裡就老大地不樂意。
“老陳，陛下太自私了……”
要不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估計茹瑺的腦袋都能掛到城門上了。
“唉！”
“你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屁孩，能說出什麼老成謀國之言！”
不知過了多久，兵部尚書茹瑺突然開口。
這個話很快就傳到朱允熥的耳朵裡，但朱允熥只是呆在希望學堂，一點進宮的想法都沒有。
“你特孃的給咱閉嘴！”
“若是三皇孫在前線出點什麼意外，你全家都保不住！”
傅友德和湯和聽到馮勝的抱怨，心情也變得陰鬱起來。
“虎叔，皇爺爺是不是出事了？”
“不論是前線戰事，還是風寒時疫，不親自看看誰都沒把握的。”
“啊？”
茹瑺把這個話風放出去，立馬引起很多御史言官的氣憤，他們紛紛上書請求皇帝陛下，讓皇帝陛下派三皇孫救援大同府。
因爲不管多嚴重的疫病，總不會將人全都殺死。
現在這廝竟然敢慫恿大孫去前線，這是要斷咱老朱家的根啊！
但對於功成名就的名將來說，那數以萬計的枯骨也是他們身上的枷鎖，是他們心裡永遠的痛。
“那有什麼辦法呢……”
陳宗理聞言點了點頭道。
對於老朱來說，就算前線十萬將士死絕，他都不會捨得讓大孫冒險。
要不是他跟楊新爐兩人死命地勸阻，估計高老頭現在都跑回蘇州老家了。
二虎沉重地點點頭。
“大孫！”
老朱聽到這話，對着朱允熥就是一通惡龍咆哮。
那就是十萬人全數死在大同府！
老朱聽到能救回五成這句話，臉上也露出激動之色。只是他的激動之色很快就消退了，並且轉化成無奈的嘆息。
“滾就滾！”
幹清宮裡的幾個老臣，一開始聽朱允熥說沒把握，心裡都不由一沉。可聽到他後邊的話，衆人忍不住在心裡罵娘。
“另外風寒這病看似不大，但病因複雜，可謂是一人一病，一病一方。”
“你說，咱們私底下去找三皇孫，讓三皇孫去求陛下如何？”
只是一想到風寒時疫的難治，他又無奈地收回貪戀之心，老老實實地給皇帝陛下當磕頭蟲。
湯和現在帶兵打仗是肯定不成了，他那兩條腿硬扛着做了幾次手術，能保住他這條命，讓他拄着拐能走幾步路，已經是當前的醫學奇蹟了。
因此，在聽到湯和的話後，老朱的眼底頓時起了殺心。
“皇爺爺，孫兒說的都是老成謀國之言啊！”
“瓦剌首領烏格齊哈什哈，帶着三萬北元騎兵虎視眈眈？”
要知道，在朱允熥進來之前，他們可是一直按照最壞的結果來打算的。
“如果有三皇孫出手，至少能救下五成士卒！”
至於陳宗理和茹瑺，則是一邊抱怨，一邊過了五龍橋，然後向各自的衙門走去。
朱元璋看着氣哼哼跑出幹清宮的大孫，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
“我會小心的……”
朱允熥聽到這話頓時想起在應天府門口看到的一隊騎士，當時他就懷疑是藍玉的信使，現在一看還真是。
老朱將奏摺全都扣下，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對，打算先拖上幾天再說。
郝文傑這話還真不是故意推脫，古代的傷寒、風寒之類的，放在現代就是流感。
“入宮？”
“來來來！”
老朱拿出來的賞賜不可謂不重，郝文傑聽到自己也有機會封爵，驚喜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前線你就甭想了！”
“只是這種事情不親眼看看，誰敢亂開藥方？”
“你看看這份奏摺！”
朱允熥聽到這話滿臉的委屈，他第一次這麼正式地跟老朱說話，竟然被老朱如此對待，讓他心裡非常受傷。
“只要你能救活三成，咱就封你伯爵！”
茹瑺聽陳宗理這樣說，這才凝重地點點頭。
“前段時間治理天花疫病之時，你不是出力甚多嗎，怎麼會連小小的風寒都治不了？”
老朱聽到這話，老臉當即一沉。
郝文傑聽到這話，先是猶猶豫豫地伸出三根手指，隨後又掰回去一隻，想了一會兒又掰回去一隻。
“救活五成，咱封你侯爵！”
“若是讓你去主持大同府之事，你能救回來幾成將士性命？”
“前線將士打生打死，你特孃的連頓口糧都不給，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茹瑺聞言哈哈一笑道。
老朱看着只剩一根手指的郝文傑，氣得一腳就將其踹到在地。
不多時，郝文傑被叫了過來，當得知陛下想讓他去大同府治理風寒時疫的時候，直接把他給嚇得跪了。
“上位，三皇孫所言即使，若是三皇孫真大包大攬，老臣反倒是信不過了。”
哪怕是天花那等惡病，致死率也只有一半而已，還是有一半人能挺過去的。
“諸位再想想別的辦法，看看有沒有啥辦法能保住咱大明的十萬將士！”
小逆孫！
茹瑺聞言眼珠轉了轉道。
能救活七成人，這已然可以稱當世神醫了！
“前段時間三皇孫治理天花疫病之時，太醫院的人出力甚多。”
因爲疫病這種東西，一旦擴散開來，死的又何止是十萬人，可能是百萬、千萬！
“陛下，若是不管前線的十萬人，那是否暫時停止往大同輸送糧草，省下這筆錢用於撫卹陣亡將士的家屬？”
三皇孫那天說的話太傷人了，把老高氣得哭了好幾回鼻子。
“三皇孫所言甚是，請陛下三思！”
“陛下，微臣也有一言。”
湯和這位老人都說話了，茹瑺和陳宗理趕忙跟上。
“就算不能打退瓦剌騎兵，起碼也能保住大同，不被北元韃子攻陷！”
“你就給咱說說，有什麼良方能治療風寒時疫，然後咱派太醫前去治病即可。”
馮勝紅着眼睛，胡亂地拿袖子一抹，氣哼哼地道。
“要是你能救活七成，咱就封你爲世襲罔替的國公！”
“伱對風寒時疫可有良策？”
“如果亂出主意，反而會害了前線將士的性命！”
老朱看着郝文傑這般樣子，心裡也生出幾分心疼。
“這段時間我也暗中觀察了一下三皇孫，感覺三皇孫這孩子真不錯，比老皇帝通情達理。”
這種事誰特麼敢說百分百的把握！
“以後再有這種事別來煩我！”
上次追查刺客之時，抓到幾十個秦地、燕地的人，已經讓他心寒了。
老朱見自己都拿出這般重賞，郝文傑這個軟蛋都不敢接受軍令，只能無奈地擺擺手，讓他從自己眼前消失。
不管咋說，這孩子也是他看着長大的，豈能真跟他生氣？
“咱給你說個數！”
只是前線情況不明，不知道是不是缺衣少食，郝文傑這纔給自己定了一成的目標。
“情況不妙！”
“十萬人啊！”
“陛下，微臣才疏學淺，可不敢擔此重任啊！”
“滾！”
“三皇孫倒是個好孩子，重情重義，也有心想去前線。無奈老皇帝不捨得呀，誰敢勸說老皇帝，老皇帝就敢殺了誰！”
“上位，臣以爲應該密令晉王、燕王、秦王三位殿下，各自引兵北上，從三個方向支援大同府。”
一時間，幹清宮裡再次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某個老頭焦急的踱步聲。
“十萬大軍感染風寒時疫？”
陳宗理此言一出，馮勝氣得眼珠子都紅了。
“若是春暖花開之時或許有戲，然則現在大同府滴水成冰，臣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說自己能救活三成啊……”
“唉！”
這十萬人裡，可是還有不少他們的故舊、子侄呢，他們又豈能不心疼？
但看現在皇帝這態度，誰敢勸他讓三皇孫去前線，這老頭能生吃了誰！
三個老將出了宮，就直奔京城最有名的風月場所，打算借酒消愁去了。
茹瑺見陳宗理有些動心了，趕忙加了一把火道。
老朱見郝文傑這樣說，臉上也露出爲難之色。
“這事確實不怪陛下，馮勝你剛剛太放肆了，恐怕陛下已經生你的氣了。”
“諸位，既然太醫院指望不上，那咱們就按照最壞的結果打算吧！”
朱允熥趕到幹清宮的時候，幹清宮裡已經站了好幾個人。
秦亨伯當仁不讓地站了起來，一邊接過朱允熥的手稿，一邊安慰朱允熥。
“廢物！”
傅友德聽着湯和的話，轉頭對馮勝一頓抱怨。
老朱說到這兒，只覺得鼻子泛酸，揮了揮袖子，將所有人攆了出去。
“秦師傅，你幫我主持一下會議，我得先行入宮一趟！”
老朱也聽到外邊的傳言了，當天就下旨訓斥了茹瑺，並罰了他半年的俸祿。
“陛下恕罪，微臣才疏學淺，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兵部尚書茹瑺、戶部尚書陳宗理，穎國公傅友德、宋國公馮勝，就連信國公湯和都坐着輪椅過來湊了個數。
郝文傑趕忙從地上爬起，然後對着老朱“砰砰”磕頭。
陳宗理聽到馮勝這般罵自己，只是低下頭後退幾步，然後低着頭一言不發。
“哪個不是家裡的頂樑柱，就這麼扔在大同府那個爛泥塘裡了！”
衆人聽到這話心裡無不一沉。
幹清宮內的衆人聽到這話，一個個激動得眼珠子都紅了。
老朱看到大孫回來，趕忙招呼大孫過去。
“高師傅那兒您老也幫我勸勸，跟他說一聲，改天我親自去給他賠罪……”
“回稟皇爺爺，孫兒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如果讓孫兒去大同府處理此事，應該能將傷亡降到三成吧！”
“還火速？”
“三皇孫放心吧，老高那邊有我呢，肯定替你哄好他！”
咱不過是吼了你一聲，你竟然還敢跟咱置氣？
老朱苦笑過後，繼續拉着幾個人商量對策。
“還是小心點！”
在兩人各自回到衙門後，沒過一個時辰，好幾個衙門都盛傳三皇孫高義之名，不到當天下午，三皇孫向皇帝請命去前線救治時疫的事，就傳得人盡皆知。
“換了咱們也是一樣，誰捨得讓這樣優秀的大孫子去前線，還是一個疫病封城的前線？”
“治理天花疫病全是三皇孫的功勞，微臣只是從旁協助而已！”
“你當咱不心疼呀，咱一想到十萬將士就這麼沒了，咱這心痛得……嗚嗚嗚……”
“涼國公病重？”
陳宗理見茹瑺這般說，忍不住提醒道。
因此，這等軍國大事，他是不敢指望這兩個逆子的。
哪怕國子監的學生來求他，讓他再次進宮請命，爲大明爲天下救下這十萬將士，他都不爲所動，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老朱見大孫看完，滿懷希冀的問道。
“五成？”
如果能救回五成將士，那大明此戰就算沒殺一人，都算是賺大了！
湯和此時也意識到錯誤了，絕口不提讓朱允熥趕往前線之事，只是順着老朱的思路發散。
“三皇孫治療一個兩個病人不行，但治療這種大規模的疫病還是很有辦法的。”
朱允熥聽到二虎這樣說，心裡也有點着急了。
“是您舅老爺出事了……”
然而，御史言官們見老皇帝遲遲不給回覆，下了值就跑去皇宮門口跪着去了。
“咱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廢物點心！”
在他跟老朱相處的日常裡，老朱一般都只說讓他滾回去，啥時候這麼鄭重其事了？
朱允熥此言一出，湯和當即附和地點點頭。
事實上，郝文傑說一成都是看運氣說的。
“上位的孫子是孫子，那百姓的孫子就不是孫子啦？”
“唉！”
“我舅老爺出事了？”
秦亨伯聽到這話，臉上頓時露出苦澀的笑容。
“陛下，三成根本做不到呀！”
朱允熥聽到這話兩手一攤，無奈地聳聳肩道。
哪怕是幾百年後的現代社會，每年死於流感的人數都要上百萬，更何況缺少抗生素的古代？
本來傅友德也想說這話的，可他看到老朱臉色不好看，這才生生止住了開口的想法，並且將馮勝這個大嘴巴拉住。
你就是把孫思邈從地裡挖出來，也只能是儘量降低傷亡而已，都未必敢說能救活七成！
老朱也跟衆人差不多的心思，不過他還多了一份私心。
傅友德和馮勝擡着湯和下了臺階，然後推着湯和出宮。
“對了！”
老朱聽到這話，趕忙命人去叫郝文傑。
“這點不僅微臣佩服，就是太醫院的全體同仁，也對三皇孫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
“也不怪陛下偏心，小兒子、大孫子，老爺子的命根子喲！”
朱允熥交代完學堂的事務，這纔跟着二虎等人進宮。
“你特孃的還有沒有良心！”
“老陳！”
“大孫啊，你先哪兒涼快哪兒待會！”
“倒也是個辦法，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別引起老皇帝的反感。”
事實上，他也想過讓守邊藩王支援，但卻沒想讓三個一起上。
“三成！”
“這……”
老朱一看這些人又玩這手，當即命錦衣衛對他們一頓毒打。
正在二虎要下令毒打御史言官之時，一個身穿孝服的瘦弱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朱允炆手裡捧着一份奏摺，越過跪在宮門口的一衆御史言官，恭恭敬敬地跪在皇宮門口。
“臣孫朱允炆，聽聞大同府鬧風寒時疫，特請命領兵出征，支援大同府，請皇爺爺准許……”
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