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您老在我身邊埋了眼線吧？”
幹清宮。
老朱看着滿桌的飯菜，心裡暗暗有幾分後悔。
自打給大孫安排了個差事，這孫子已經五天沒進宮了，害得他吃飯都沒胃口。
“二虎，你來陪咱用膳吧？”
“啊？”
二虎本想說自己已經吃過了，可看到皇爺那幽怨的眼神，實在是無法拒絕, 只能硬着頭皮坐下吃飯。
事實上，陪皇帝吃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差事，哪怕是二虎這等親近之人，也是能躲就躲。
因爲，皇帝的御膳並不見得多好吃，僅僅是更安全一點罷了。
再加上規矩多，坐也坐不安穩, 吃得也拘謹, 因此沒人願意惹這個閒事。
二虎手裡抓着兩個包子，正要往嘴裡塞。突然聽到這話，一時間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直接僵在了那裡。
這不是您老讓我吃的嗎，咋又成了我二虎的錯！
“伱這嘴也太快了, 咱大孫還沒吃呢, 就全都被你給吃光啦？”
不多時, 一陣快速的跑步聲傳來, 緊接着朱允熥跟個大耗子似的從偏殿的小門鑽了進來, 衝進來一把抱住老朱晃了晃。
他們今年在金陵城做工，明年可能就跑北平去了，後年又指不定跑到哪兒去。
“這事還有問別人？”
老朱說完吃飯，不由朝着桌子看了一眼，見桌子上已經一片狼藉，忍不住瞪了二虎一眼。
“是不是這幾天想我想得睡不好覺，吃不好飯, 哈哈哈！”
“多學多看，少說少做。”
朱允熥嘿嘿一笑道。
“沒事，孫兒不嫌棄，這也都是糧食，丟了也怪可惜的。”
“小逆孫，這幾天視察下來有啥感受？”
朱允熥見到老朱生氣，趕忙縮了縮脖子，專心致志地乾飯。
“皇爺爺，您當年到底是咋想的，整出這麼個坑人的匠戶制度？”
他早就派人打聽清楚了，這孫子天天都是在酒樓裡叫了席面帶在路上吃。
朱允熥聽到老朱這樣說，這才從袖子裡摸出寫好的條陳。老朱接過去正要看的時候，突然聽到太監稟報。
老朱聞言瞪了大孫一眼道。
不多時，御膳房又重新送過來一份御膳，老朱看着大孫吃得香甜，也跟着又吃了兩碗。
老朱聽到前幾句話登時一愣，暗道這孫子不是爲自己叫苦，是替匠人叫苦呀！
“皇爺爺想我沒！”
“皇爺，要不卑職把這倆包子放回去？”
“孫兒這不也是爲國分憂嘛！”
“來人，去御膳房傳旨，趕緊給咱大孫再整治點飯菜！”
因此，將他們牢牢地固定在匠戶的戶籍上，一舉一動都在官府的監管下進行，也就成了順理成章之法。
朱允熥聽到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
“你去查查當年蒙元時期的匠人多慘，再來指摘咱的執政！”
老朱一臉嫌棄地道。
就在二虎風捲殘雲的準備摟席之時，門外的太監突然稟報說三皇孫殿下求見。
“皇爺爺，您怎麼知道我帶着條陳的，您老該不會是在我身邊埋了眼線吧？”
“你以爲拜了三個師父，就能對咱的執政指手畫腳？”
二虎剛從御膳房回來，正好聽到這話，心裡那叫一個尷尬啊。
“咱大明的匠人再苦，也好過蒙元的時候，起碼咱從沒濫殺過一人！”
“你懂個甚！”
朱允熥倒是沒有絲毫嫌棄，直接伸手抄起一個包子啃了起來。一邊啃，一邊跟老朱訴苦。
再者說，我那也不是狗剩，分明是虎剩……
因爲自古以來收稅都是大難題，尤其是對這種居無定所，名下還沒有恆產的工匠，更是不好收稅。
如果是普通人質疑一下，他就算不爽也不會在意。可朱允熥質疑，這就讓他有點惱羞成怒了。感覺自己這個皇爺爺的權威都受到了質疑，變得不那麼權威了。
兩人吃過早膳後，老朱拿着牙籤慢悠悠地剔牙，朱允熥則跟個小海豹似的，坐在椅子上拍打着肚皮消化食。
不過老朱聽到大孫這樣說，心裡還是有點小心疼。
“您瞅瞅我是不是瘦了？”
“什麼？”
“別搞怪了，趕緊坐下來吃飯！”
“咱嫌棄！”
但他從來沒想改變，或者說沒能力改變。
那時候剛剛結束戰亂，揚州那等繁華之地都杳無人煙，更何況真正的鄉村僻壤了。
老朱環顧一圈沒看到徐興祖，當即命令道。
而且聽手下的密報說，大孫視察之時非常細緻，不錯過每一個作坊，也不錯過每一道工序。
“哦……”
老朱聞言隨口扯了個謊。
老朱本以爲這皮猴子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幹不了幾天就該回來跟自己訴苦了。沒想到訴苦是真的訴苦，但這逆孫卻是咬着牙把差事幹了下來，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可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老朱的暴脾氣登時就上來了，斷喝一聲道。
不過他之所以如此生氣，最重要的一點還是質疑他的人不對。
“太苦了！”
朱允熥早就料到老頭會生氣了，聽到這話趕忙解釋道。
“哼哼！”
心裡暗道那三個師父說的沒錯，要是真按照自己第一版條陳的寫法，皇爺爺看了不把自己吊起來打都怪了。
“給咱的條陳呀！”
雖說趕路、視察很辛苦，但他可沒委屈了自己，頓頓大魚大肉吃得好着呢。
老朱見大孫只顧埋頭吃剩菜剩飯，心裡又是一陣心疼，趕忙勸阻道。
不過二虎相對來說還好點, 不怎麼挑食，屬於那種給啥吃啥的人，非常好養活。
“咱天天睡得好，吃得香，纔不想你個沒良心的小逆孫哩！”
“你才吃了幾天乾飯，竟然敢臧否起咱來了，咱看你是屁股又癢了，想挨鞭子了吧！”
朱允熥賤兮兮地道。
“你都用手抓過了，咱大孫還咋吃！”
“在宮的時候咱拎着他的耳朵, 都沒教會他規矩。這纔剛出去幾天, 倒學得矯情哩！”
老朱自然知曉匠戶制度的弊病，就算一開始不知道，但當了二十幾年皇帝，年年都能收到匠戶逃亡的奏摺，也能意識到匠戶制度有問題了。
老朱聞言心裡暗暗一嘆，這才哪兒跟哪兒啊就叫苦，咱大兒當年出巡天下的時候才叫苦哩。
“這都是二虎那廝吃剩下的狗剩，咱哪能讓你吃這個！”
“來人呀，把這個皮猴子給咱叉出去！”
“他來做什麼？”
朱標年輕的時候出去歷練，也是這般細緻認真，還非常注意體察民情。
有了二虎的加入，飯桌上的食物快速減少，老朱的胃口也變得好了幾分，總算是喝了半碗粥, 又吃了盤雞子炒韭菜。
老朱本來板着的臉，聽到這話直接破防，噗嗤一聲笑出來。不過笑了一會兒，又抱怨似的罵了幾句。
老朱聞言心下頓時一陣疑惑。
“先別吃這些剩菜剩飯了，等一會兒御膳房給你端來新的再吃。”
老朱看着大孫越來越胖的大臉蛋子，咋看也沒看出來瘦來。而且對於大孫所說的頓頓吃乾糧，他更是嗤之以鼻。
“而且吃得也不好，能就着鹹菜吃上幾碗乾飯，都跟過了節似的。”
“你誰呀！”
朱允熥一邊說，一邊撩起前擺，給老朱看自己的大腿。
“卑職這就去傳旨！”
老朱被孫子晃悠得都快散架了，聽到逆孫這番話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都好幾天沒正經吃過飯了，在路上都是吃乾糧對付！”
老朱聞言臉上立馬露出驚喜，二虎則是差點被煮雞子給噎住, 暗忖自己把飯菜都吃了，一會兒三皇孫吃啥？
“讓他趕緊滾進來！”
“皇爺爺，您是不知道呀，這幾天孫兒有多苦多累。”
“拿來吧！”
看來這孫子還是缺乏歷練，真應該再派他出去走走，見識下真正的百姓疾苦。
畢竟，大孫這一路上的辛勞是實打實的，沒有半點虛假。
然而，朱標都一路堅持下來，沒有說過一句叫苦的話。
二虎聽到這話趕忙起身搶着說道。
朱允熥正大口嚼着包子呢，突然聽到這話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
每去一個地方，都會認認真真地記錄所見所聞，還時不時地跟匠人聊天，詢問一些生產生活中的細節。
“老徐呢？”
老朱每想到這裡，心裡都感覺酸酸的，大孫的這番做派，簡直跟他爹那個憨憨一個模樣……
老朱見他這般沒正形，氣惱地在他屁股上拍一下。
“您老連我都不認識啦，我是您好大兒的好大兒呀！”
“那羣匠人過得太苦了，住的地方連面牆都沒有，就一個茅草棚子。”
“您不知道，孫兒這幾天跑遍了城裡城外，跑得腿都細了！”
老朱在剔完牙後，朝着朱允熥一伸手。
搞不好，還能直接擼了自己的差事，把自己重新攆到大本堂當小學僧去。
“你一大早巴巴的進宮，肯定是給咱送條陳來了呀！”
“啓稟皇爺，二皇孫跪在殿外請求覲見！”
“咱告訴你，你小子還差得遠哩！”
“回稟皇爺，二皇孫手裡還捧着一份奏疏……”
老朱聽到這話頓時坐不住了，趕忙起身走向殿外。
朱允炆看到皇爺爺走出來，趕忙俯身一禮。
“孫兒朱允炆，拜見祖父皇爺爺，恭祝皇爺爺萬福金安！”
3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