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傳孤的命令，孤要現場徵兵！
朱值在招兵處，早就備了幾口大鍋，隨時準備招待那些前來參軍之人。
哪怕是不合格之人，他也會讓人吃飽飯，再給幾文錢路費打發回去。
黃狗兒趕到之時，正好是一鍋米飯剛端上來。
護衛指了指一摞的黑陶大碗，以及邊上剛端出來的米飯道。
“自己拿碗吃，能吃多少吃多少，邊上的盆裡是鹹菜。”
“隨便吃嗎？”
“當然！”
護衛說到這兒之時，看了看黃狗兒乾瘦的身子，在他耳邊提醒一聲。
“俺也是貧苦人家出來的，奉勸你一句，別吃太多，吃個半飽就行。如果吃太多，反而使不出力氣！”
只要給他們換上大明士兵的軍服，再對他們稍加訓練，讓他們知曉金鼓號令，他們就是大明的精銳呀！
就爲了爭個礦，就能打得把腸子都挑出來？
朱值存了這個心思，在徵兵的時候就放肆多了，原定兩千名額，他愣是找回去五千多人。
朱值坐在馬車上，看着下方大禮參拜的衆人道。
護衛說完就走到飯盆前，真的幹起了盛飯打雜的勾當。
兩邊的鄉長聽了這話，臉上頓時浮現出喜意。
王體仁聞言鬱悶地道。
老人喊到這兒抹了一把淚水，對着漸行漸遠的新兵們喊道。
剛剛給黃狗兒盛飯的護衛，更是將其當成了自家兒子一般看待，熱情地給他講解軍中的規矩。
“不是！”
朱值聽到這話笑得更大聲了，不過在笑過之後，他還是將這個少年給收了。
“他們不是來打孤的嗎？”
“先吃這些吧，待俺把石鎖耍起來，成了皇太孫的兵，再好好的吃個飽飯！”
“十八呀！”
黃狗兒說完這話就端起黑陶大碗，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糙米飯，然後就着鹹菜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然而，他邊上的錦衣衛卻齊刷刷地後退一步，儘量離這個小殺神遠一點。
他們這些錦衣衛都是上過戰場，知道戰場之上是什麼樣的。
“哪怕現在長得瘦弱點，將來帶到軍營裡，好生喂上幾年飽飯，也能出落成勇士！”
兩邊的鄉長得到朱值的準話，趕忙命人回去宣傳，不多時所有少年都被叫了過來。
朱值坐在馬車裡，懷着異常忐忑的心情從烏壓壓的人羣穿過，只是短短一百多丈的路，就把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王體仁聽到這話，趕忙樂顛顛地跑過去傳達王命。他倒也沒託大的自己去傳達，而是找了兩個捕快，讓捕快去通知兩邊的指揮，兩邊指揮聽聞王爺要現場招兵，頓時命人敲響了銅鑼。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參與械鬥的人對待金鼓號令的態度。
“草民等拜見貴人老爺！”
兩邊也非常給面子，雖說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但依然給朱值讓開一條路。
“俺去年真是十四，俺真沒騙你們！”
“混出人樣來……”
正在械鬥的百姓，聽到銅鑼聲立馬後退。
朱值百無聊賴地躺在椅子上，見到又是剛剛那個小瘦猴，心裡就是一陣沮喪。
然而，一碗飯看上去挺多，他扒拉幾口就吃完了，甚至連個滋味都沒吃出來。
錦衣衛沒辦法理解，朱值這樣的天潢貴胄更理解不了。只有同爲義烏新兵的一幫少年，能知道這裡的辛酸。
錦衣衛的一羣人也看傻眼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普通的鄉間械鬥，竟然連金鼓號令都用上了。
他好不容易看中一個人，竟然還被人嫌棄了！
錦衣衛倒是很開心，樂顛顛的領着黃狗兒去登記去了。
朱值對他也挺器重的，直接讓他當了自己的長隨。此時聽到朱值抱怨，黃狗兒趕忙解釋道。
這可把縣令王體仁給嚇壞了，趕忙勸他離開此地。
兩邊一旦開打，就是男女老少齊上陣。身高力壯的頂在最前邊，婦孺老弱在後邊壓陣。見到自己這邊有人受傷就擡下去，然後堵住缺口。
這人是孤的了！
最要緊的還是村裡後生的前途，只要他們能落得好前程，他們就算少挖幾個礦洞又算啥。
“你坐那兒慢慢吃，俺給你盛飯。”
皇太孫之所以派他來此地徵兵，是不是就是看中了此地的民風彪悍？
朱值看到這裡，心裡對於大侄子的欽佩油然而生。
朱值也勉強在義烏徵了一千多人，雖然距離兩千人的標準還差了很遠，但他實在是挑不出更多的人了。
朱值見到這一幕霎時坐正了身子，滿眼都噴出火熱的目光。
朱值見到此情此景心裡更加歡喜，這連訓練的工夫都省了，只要拉到戰場上就是精銳老兵呀。
黃狗兒聞言沒有半點信息，而且非常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勁。
“不愧是孤看中的人，孤這就收下你了！”
縣令王體仁也沒打算能勸住兩邊，只是跟兩邊的鄉長、里長說項，讓他們先把路閃開，讓朝廷的王爺過去再打。
“好！”
當他們看到兩方打架的人裡有自家長輩親戚，隊伍更是發生一陣騷亂，想要衝過去幫忙。
剛剛還紛亂不堪的官路，霎時間就恢復了平靜。
只見乾瘦的少年，拎着石鎖的右手突然使勁一提，然後猛地鬆開，換成了左右拎着石鎖。
械鬥一觸即發，沒有什麼豪言壯語，只有一往無前的殺伐果斷。
然而，義烏鄉間的械鬥，竟讓他們看到了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的感覺，他們心中豈能不驚。
自打陸士原將族中生意一股腦交給女兒，自己投靠了朝廷，投靠了皇太孫，江南九大家的盟主之位，就從陸家轉移到了張家身上。
兩個鄉的百姓揮舞着鋤頭、鐵杴、鎬頭等物將他的車駕給攔住了。
這小子如此年歲就有這般力氣，以後的軍營裡吃上幾年飽飯，再好生操練一番，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黃狗兒很快就領到了一套衣服，外加十兩銀子的安家費。
因此，也沒有所謂的正義不正義，大家所爭的不過就是那碗飯罷了。
現在眼看着這些農戶要解套，他們自然要趕緊收緊繩子。
朱值想到這點，只感覺心裡充滿了激動之情。
兩邊指揮的鄉長，在各自鳴金休兵後，各自帶了十幾個人來拜見朱值。
正在盛飯的護衛聽到這話都嚇傻了，這貨是啥肚皮呀，八大碗飯還沒吃飽？
黃狗兒吃完飯，又喝了點米湯，這才重新來到徵兵處，來到剛剛奚落他的貴人邊上。
朱值卻恍若未聞，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因爲他們當年放債之時本就不是爲了掙那點利息，而是奔着他們家的田宅土地去的。
“今天本王已經攆回去幾十人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護衛見他這麼說，也被這孩子給逗樂了。哪有一碗一碗嘗的，這孩子是怕俺們找他要飯錢嗎？
不過，當他看到黃狗兒吃飯這般快，也起了逗弄一下的心思。
“嗯嗯！”
“那孤問你個問題，你要是能答對，孤就收了你。”
這些少年沒有根底，正好從小訓練，將來當他的貼身護衛。
朱值趴在馬車上吐了一會兒，見兩邊還沒分出勝負，依然在忘我地搏鬥着，心裡終於想明白一件事。
他發現兩邊不是純粹的混戰，而是有一定的章法的。
“出去後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
朱值看到彬彬有禮的幾十個人，腦子裡一陣懵逼。
“諸位，現在皇太孫正在加緊操練海軍，等皇太孫將海軍練成，封鎖了大明海疆，咱們就再也不能幹走私的營生了！”
“你問吧！”
如果不是軍中有規定，不讓把衣服送人，他真想託人將衣服帶回家裡，讓老爹給弟弟妹妹們改幾件小衣服穿。
“去去去，年齡太小的不要！”
但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
別說是一羣新兵，就是打過十幾場仗的老兵，一旦打出火氣來，都不將金鼓號令放在眼裡。
“不急！”
“下官有啥辦法？”
黃狗兒一連吃了八大碗，這才羞澀地擦擦嘴。
兩邊各自有一個人指揮，然後還有人不斷的穿梭在前線和後方，不斷地傳達着指揮的命令。
“殿下，您還是趕緊走吧，這真打起來可是要死人的！”
“那伱試試吧，不過本王提醒你一聲，拿不動也別逞強，老老實實回家去不丟人。”
“殿下不必驚慌，他們不是衝着你來的！”
王體仁剛說到這兒，就見兩個鄉的百姓打了起來。他趕忙催促着朱值快跑，朱值非但不急着走，反而跳上馬車看起了熱鬧。
朱值這次徵兵只要十六歲到二十歲之人，有些人年齡明顯超了，他也裝作沒看出來。
否則，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的更浪費時間。
“啊？”
在一衆大明鄉紳的努力下，朱允熥的徵兵工作進展得非常順利。
“這不是您老剛剛教俺的嗎，說不管誰問今年都十八！”
一個鄉間械鬥都能打成這樣，若是上了戰場豈不是更加捨生忘死？
朱值想到這兒，再看向戰場之時，心裡多了一些新的體會。
“俺們這地方山多地少，老百姓都是靠挖礦爲生。但礦脈這東西挖着挖着有時候就過界了，兩邊都不願意相讓，那最後只能打起來嘍！”
大侄子制定的徵兵標準太高了，一上午都刷下去好幾十人了，按照這個進度得啥年月能徵到兩千人啊！
至於眼前這個小瘦猴，他是半點都沒指望的，只當是個半大的孩子，餵飽了打發回去就完事。
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都清楚，想要自家人多吃一口，就只能從別人嘴裡奪。
相對於朱值的緊張，隊伍裡的新兵就從容多了。兩旁要打仗的鄉民，甚至還跟隊伍裡的新兵蛋子們招手，滿臉羨慕地囑咐他們，以後進了京城，跟着皇太孫好好混，混出個人樣來。
這樣一來，他們家就能保住那兩畝地，弟弟妹妹也就不用賣給別人當傭人。
原因無他，只因爲他喜歡這個少年的單純。
他這次出門完全遵照大侄子的指示，既沒有擺排場，又沒有欺壓百姓，強迫地方官府接待，咋還激起這麼大的民變？
“八大碗，孤沒幹啥壞事吧？”
“俺小時候就參加過七八次這種械鬥，還親手挑開過一個人的肚皮哩！”
鄉長見到少年還沒明白咋回事，氣得一巴掌呼在其臉上罵道。
“遼王殿下，您的命令很難傳達，現在已經打出火氣了，就算派兵鎮壓都鎮壓不住！”
“小夥子，你去年多大？”
“傳孤的命令，孤要現場徵兵！”
再這樣耍了幾下，少年兩手握住石鎖大喊一聲，竟然把石鎖給舉了起來！
只是當一些毛頭小子，一個個滿臉的稚氣，愣說自己已經十八了，可把他給氣壞了。
“俺吃完了，這回保準有力氣耍起石鎖！”
再者說，他過兩年也要就藩，身邊總得有幾個心腹纔好。
“俺去年十四！”
“趕緊傳孤的命令，喝令兩邊人別再打了！”
至於那十兩銀子麼，則被他託村裡的里長給帶了回去，好讓爹爹去還劉老爺家的債。
然而，就在他帶着新兵離開義烏，打算返回京城之時。
他們義烏這地界，一旦發生鄉間械鬥，必然是一方將另一方徹底打服氣才能罷休的。
在朱值帶着五千新兵蛋子，浩浩蕩蕩趕回京城之時，蘇州城外的張家老宅，江南九大家正滿臉愁容地坐在一起，商量着今後的事情該如何做。
張天佑看着一衆海商，滿懷心事地道。
朱值見自己真的平平安安從上萬人的包圍下走出來，膽子頓時大了許多。
“他們憑啥這麼對待孤，嗚嗚嗚……”
這句話一經喊出，新兵隊伍裡頓時爆出一陣壓抑的哭聲，每一個新兵都紅了眼睛，不忍再看家鄉父老。
“剛剛吃的太急，我再嘗一碗……”
“去年十四，今年應該十幾？”
“你還是此地縣令呢，你就眼看着他們自相殘殺？”
雖說村裡的年輕人都被招走，他們以後打架就打得不熱鬧了。
更有甚者將自己帶的飯糰，煮雞子啥的往新兵手裡塞。也不管是不是自家村的娃了，逮到哪個給哪個。
好在有錦衣衛的人彈壓，並且告誡他們擅自離隊違反軍法，他們這才強忍着怒意待在隊伍裡。
怎麼會如此？
都是大明子民，怎麼就能打成這樣！
義烏縣令見狀趕忙上前喝止，朱值確實看得一頭霧水。
難怪大侄子能當皇太孫！
同樣是生活在皇宮裡，朱允熥那廝就知道這兒有好兵，而他這個當王叔的明明到了地頭上，都徵不到兩千人。
“義烏這窮地方就沒幾塊能種田的好地，老百姓的生計都在挖礦上，他們爭起礦來可不就……”
“夯貨！”
黃狗兒的遭遇不是個例，很多鄉紳在得知有個“供銷社”這樣的存在，都開始急吼吼地收賬。
“混不出人樣就別回來啦！”
黃狗兒見狀頗爲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可當碗裡的米飯吃光了，還是伸手端起一碗米飯扣在自己碗裡。
“不對吧，你不是替皇太孫招兵嗎？”
其他人聞言也是一陣頭疼，目光則齊刷刷落到陸家家主陸紅拂身上。
“孤剛剛不是說了麼，只要年齡相當孤都要！”
“貴人老爺打算徵幾個兵娃子？”
黃狗兒權當沒聽見，走上前攥住石鎖用力往起一擡，只見百十斤重的石鎖還真的被他緩緩拎了起來。
“有多少要多少，只要年齡達標，孤就一股腦全收了！”
“徵多少？”
“敢問貴人老爺剛剛說現場徵兵可是真的？”
凡是當過兵的老人都懂，軍中只看本事，不看其他。
朱值被黃狗兒這麼一懟，當場鬧了個大紅臉。
黃狗兒在說這個話的時候神色非常平靜，就彷彿在說一件極普通的事。
眼前這些人不就是現成的士兵嗎？
“呃呃……”
王體仁像是看傻子一樣看朱值，心道這時候別說你個王爺的命令，就是你老子朱皇帝來了，也休想讓兩邊休戰。
雖說陸紅拂穿着一身男裝，但在場的誰不知道陸士原壓根沒兒子，家中只有一個獨女。
如果不是他們身上還染着殷殷血跡，他甚至以爲這只是前來勞軍的普通莊戶。
他也不急着趕路了，反而想看看這鄉間械鬥是啥景象。
哪怕後方的將軍把銅鑼敲碎了，他們依然不願意後退，總想着再加一把勁，就能將敵方打倒。
朱值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打仗是啥樣呢，當他看到一個百姓揮舞着鎬頭，將一個人的腦袋刨開，露出白花花的腦漿，他頓時泛起一陣噁心，趴在馬車上大口地嘔吐起來。
“不是俺自誇喲，俺帶來的這十幾個娃子，可是村裡的好漢，將來上了戰場，一定能給貴人老爺好好出力！”
朱值聽到這話，只是笑吟吟地問道。
黃狗兒自從那天連吃了八大碗米飯，就被人取了個八大碗的諢號。
“憑啥不要俺，俺今年十八了！”
少年喊出這句話後，不僅朱值哈哈大笑，就連他身後的護衛也跟着笑。
朱值看到石鎖離地，身子霎時定住，隨後他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
“俺就算通過了，那也是皇太孫的兵！”
“大哥放心，俺心裡有數！”
“混出人樣來也別回來啦，別回來受這份罪哩……”
“這只是兩個鄉幹架而已！”
而且兩邊也不是一味的死戰，是一邊打，一邊伺機突破。他站在馬車上，就看到左邊的一夥人，偷偷派出一股機動兵力，去抄右邊那夥人的後路。
很快各地的徵兵組，就陸陸續續返程了。
“娃們！”
不過他們倒也沒想過去戳破。
在商言商，他們這些商人是最不講究虛禮的，只要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管你是男是女。
張天佑見到衆人看向陸紅拂，心念電轉間登時想到一事。
“陸家賢弟，你覺得咱們今後該當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