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張少主，我勸你認命！
雖說馬和心裡有點腹誹，但還是老老實實將自己記得的事情說了一遍。
“奴婢只是記得家在雲南昆陽州寶山鄉植知代村人，舍妹是今年應該有十五歲了……”
“這半截狼牙就是信物……”
馬和說到這兒，當即摘下脖子上的狼牙。朱允熥看了看，隨後命馬和自己畫下來，當做尋人的標識。
“還有別的親人嗎？”
“有！”
“奴婢還有哥哥，兵荒馬亂中跑丟了，估計就算不死，也跟奴婢一樣成了太監吧……”
朱允熥見馬和的臉色黯淡下去，再聯想馬和以後的功績，心裡也替他感到不值。
單純以鄭和所立的功績，封他個公爵都不重！
“你放心，孤會下令命人尋訪，不管你家裡有什麼人，孤都會替你尋到！”
馬和聽到這話，當即“砰砰砰”給朱允熥磕頭。
不論是種桑養蠶的，還是紡紗織布的，乃至於街上的販夫走卒，都跟海商有着莫大的關聯。
張士誠最大的功績就是面對朱元璋的逼迫之時，沒有選擇玉石俱焚，而是帶着兵馬逃離了蘇州，還給朱元璋一個完完整整的蘇州城。
張天佑打發走手下，又招待了幾個心腹，商量了下未來的大計。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以往那些織工是沒退路，只能任由他們這些黑心作坊揉捏。
隨着他的攤子越來越大，需要他處理的事情也越來越多。
“少爺，今天街面上的賴八過來詢問，明天是不是還照舊？”
“張少主，人家告示都貼出來了，你還說人家養不起？”
那條幅上說的打倒奸商，其實就是要打倒皇太孫！
“另外，組織挑頭的人必須嚴辦！”
知府衙門這個告示一出，蘇州城那些聽命於張天佑的商賈頓時全慌了。
“嚴懲奸商！”
“奴婢拜謝殿下隆恩！”
他張天佑至少要佔一半！
張天佑將幾個商賈打發走後，又找來自己的一個族叔，讓其進京打通下關節。
“你拿什麼壓？”
“照舊！”
“切，俺還認識幾個呢……”
“你一介商賈之身，哪來的底氣跟朝廷作對，跟皇帝作對！”
這時衙役再次敲起銅鑼，對着衆人一通呵斥。
皇太孫是瘋了嗎，他哪來的魄力一下子招工六萬？
“注意方式方法，千萬別釀成大的民變！”
張天佑聽着一衆商賈的抱怨，心裡也是非常鬱悶。
“有請衙門裡的書辦給你們宣講！”
然後他又花錢僱傭一羣地痞流氓，讓他們帶人去知府衙門鬧事，製造民變的動靜。
算上他之前招的織工，這可是九萬人了！
蘇州城一共纔多少織工，撐死十萬頂天了，他一個人就招募九萬，還讓不讓別的作坊活了？
跟着這種人很好，起碼死也能死個明白！
“奴婢能給殿下賣命，是奴婢幾輩子的福分！”
老朱在看到蘇州發生民變後，當場把逆孫叫過來臭罵一頓。
“只是皇太孫能搞到這麼多織機麼，就算京城的工匠多，短時間內也打造不出這麼多張織機吧？”
“諸位，若是這般看不起我張某人，那就請諸位去知府衙門告官，把我交給朝廷吧！”
蘇州城藏香閣，本是文人墨客最喜歡的煙花之地，但最近卻掛起停業的牌子，拒絕招待任何顧客。
這讓一些聽了張天佑鬼話的人非常鬱悶，也不顧什麼張家少主的情分了，對着張天佑一通抱怨。
“要是真把皇太孫逼急了，調集大軍過來平亂，你父親冒着身死族滅的風險保全的蘇州城，可就毀在你的手上了！”
張清來躲在衙門裡，透過門縫看過去，見只有幾千人，心裡頓時放下不少。
皇太孫每年拿兩百萬兩銀子，就爲了收買人心？
只是他們不敢明着說，怕糟了朝廷的忌諱罷了。
整日倚紅偎翠地享受人生，順便還能站在藏香閣的頂樓，看知府衙門的笑話。
衆人聽到張天佑這話，頓時不再搭理這孩子。
搞不好，皇帝陛下一開心廢了皇太孫，他們海商集團不就又可以開開心心地走私了？
雖說有蘇州知府張清來幫忙瞞着，但還是被鄰近州府的官員上報朝廷，被放到老朱的案頭。
“但人數必須得多，如果還像今天似的就三兩千人，那他就別想來找我要賞錢！”
他分明記得昨天還有上萬人呢，今天就只剩幾千人了，咋看都是好兆頭。
現在他只盼一點，那就是皇太孫趕緊來。只要皇太孫帶着大軍過來，保證蘇州城安靜得夜不閉戶！
知府衙門外鬧事的人非常規律且自律，每天辰時報到，過了下午申時就會自行散去。
“二兩也不行，太少了，你要想讓俺去，每月至少三兩，一天還得管一頓飽飯，菜裡要有大肥肉片子……”
張天佑在所有人說完後，強忍着怒氣說道。
“小張呀，皇太孫那邊工錢高，要求也高不是……”
皇太孫之所以看中他，不就是看中他聽話懂事嗎？
錦衣衛遞給張清來一個竹筒，張清來看了看街道上，見街上還有不少行人，當即退回衙門，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拆開竹筒。
衆人聽到書辦唸完告示，一個個都聽傻了。
老朱聞言冷哼一聲道。
只要民變的動靜製造出來，自然有人將蘇州的事情上告皇帝陛下。只要皇帝陛下知道蘇州發生動亂，某個皇孫自然而然要吃瓜落。
要不說皇太孫一開始就搞出這麼大動靜，也不至於讓蘇州商賈聯起手來抵制他呀。
然後，蘇州的那幫奸商，見紡織作坊缺機器，又大量地裁人，逼迫蘇州城的織工聚衆鬧事。
老朱見這孫子還真做了準備，當即對其揮揮手。
老朱囉裡囉嗦地罵了一通，見大孫一反常態地老實，竟然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說，登時有點氣急敗壞。
“皇爺爺，織工所求者不過是一個工作而已。孫兒抓緊時間多生產點織布機運過去，不就完美解決了？”
“你倒是說話呀，你平時的本事呢！”
“孫兒上次在蘇州收了不少生絲，還派人到湖南、湖北等地收購……”
雖說張清來心裡懷着疑惑，但還是決定按照皇太孫的命令執行。
“問吧！”
“張少主，你出的這都是什麼餿主意，現在眼看着工價上漲，招人都招不到，你讓我們咋活呀！”
現在官府一下子拋出六萬張飯票，把他的後路直接堵死了。
“哎呦呦，總算是等到皇太孫的命令了，趕緊拿給本官瞧瞧，皇太孫有什麼好辦法了……”
“是！”
正在張天佑欣賞美景之時，一陣銅鑼聲響起。
“小張呀，之前作坊活少，老夫這才辭退了你。現在作坊又接了不少活，你回來幹活吧？”
現在皇太孫下旨招人，不僅給他們帶來新的希望，更是給他們無窮的底氣。
果然在加了錢後，今天的人數明顯多了一倍。
“誰識字，給咱念念上邊寫的啥唄！”
“皇爺爺，孫兒有把握壓下去民變，這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孫兒等皇爺爺說完再說！”
“因爲我要讓伱替我賣命！”
不多時，張天佑也得知蘇州府告示內容了，驚得他也半晌沒說出話來。
“哦豁！”
所謂的打通關節，就是讓御史言官，或者京城有資格上書的官員爲民請命，言說蘇州百姓在皇太孫的暴政之下都要活不下去，都要賣兒賣女了。
周圍鬧事的百姓，雖說有不少是被地痞流氓裹挾過來的，但也有不少是真失業了，想讓衙門給主持個公道，懲治下那些胡亂辭工的奸商的。
這人穿着普通的百姓衣服，但手上拿着的腰牌卻分外顯眼。
“妙呀！”
“咱說完了，你有什麼話就趕緊放吧！”
“咋了，你瞧不起俺？”
“諾！”
只是比起前段時間的萬人空巷還是差了不少意思，但那次是好幾個作坊主以不去就辭工爲由，這才忽悠了這麼多人。
“裁員的事情好說，只是停機的損失太大了……”
這成本未免也太大了吧！
因此，老朱一開始就不支持朱允熥跟海商集團作對，哪怕想整治他們，也得等大明解除了外患，再騰出手來收拾這夥內憂。
其他人見孫開山開炮了，也跟着破鼓衆人擂，紛紛指責張天佑的無知和天真。
“咱沒聽錯吧，皇太孫要招募六萬人？”
原本一兩二錢的工價，就能招來不少織工，現在二兩銀子還每人願意來呢。
誰能想到朱允熥第一批招募的織工還閒着呢，就敢招募第二批，甚至第三批啊。
正常來說，普通人家想搞一臺織機，少說也得花費幾十兩銀子，兩三個月的工夫。
“屁！”
“諸位，明天繼續裁員，務必讓蘇州城人人恐慌！”
“賣一輩子命！”
“哦……”
“錦衣衛？”
“行行行……”
朱允熥將尋訪馬和家人的事情吩咐給錦衣衛，就繼續埋頭批閱奏摺。
“現在蘇州城閒着這麼多織工，你讓他們何以爲生？”
但這份尊敬是有限度的，一旦讓他們覺得自身利益受損，或者影響到蘇州城的利益，他們照樣要翻臉。
原因無他，只因她們被一個豪商給包了。
在他的指使下，紡織作坊接連停工，解僱了一大批人，人爲的將蘇州城失業率給提升上去了。
“只要你回來幹活，工錢按你說的，吃喝管飽，菜裡至少有一片大肥肉片子……”
“諾！”
但也正是朱允熥的直接，讓馬和的心顫動起來，對朱允熥生出無盡的好感。
“皇太孫可是未來的皇上，未來皇上說的話應該沒差了吧？”
“你說得倒輕鬆，織機哪是那麼容易造……”
朱允熥聞言淡然一笑道。
“錦衣衛還是興武衛，還是你那沒練成型的靖海軍？”
“王老爺，工錢咋算哩？”
“那就二兩……”
再者說，他拿啥養活這麼多人？
第二天，張天佑再次站在藏香閣頂樓，觀看蘇州知府衙門門前的鬧事盛況。
他們現在是聽了張天佑的蠱惑，這纔在正忙的時節辭退工匠。現在皇太孫一下子招募這麼多人，他們以後去哪兒招工匠去？
賴八在人羣裡呆了一會兒，就趕忙跑向藏香閣，找自家的主子說這事去了。
“殿下，奴婢並未給您立過功，您爲何要幫奴婢尋訪家人呢？”
其實蘇州城本不缺工作，朱允熥僱用三萬織工，更是大大地緩解了蘇州城的失業率。只是張天佑鐵了心跟朱允熥作對，故意製造了一場人爲禍事。
“皇太孫此舉可謂是釜底抽薪之計！”
“俺們要吃飯！”
因爲江南數省之地的百姓，靠海貿吃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只是外邊幾千人，他手裡的那點衙役還真不夠用。如果激起民變，那就更得不償失了。
因爲這東西打造起來相當麻煩，不比做個轎子省事。
因此，看到新的告示，他們霎時就圍了上來，哪怕一個個不認識字，也看得津津有味。
“另外老夫得提醒張少主一句，皇太孫身後站着的是皇帝，是朝廷。”
“皇太孫有手諭，讓卑職親自交給張大人！”
衆人一聽這話，趕忙識趣地閉上嘴巴。
老朱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只等來這麼一句話。
哪怕每人每月只給二兩銀子，那一個月下來也是十八萬兩，一年就是兩百萬兩銀子。
“之前才一兩二錢銀子，現在皇太孫那邊招工起價就二兩……”
“都閉嘴！”
蘇州的紡織作坊缺織機，需要從機械製造局調配。
“俺……俺認識幾個……”
張清來好不容易捱到申時，在衆人散去後，這纔敢溜出衙門，找自己在蘇州城的相好訴苦。
“滾吧！”
“你們覺得皇太孫真有本事養得起九萬織工嗎？”
幾人身後的百姓則齊聲吶喊。
雖說蘇州城遠遠沒到這種程度，但只要錢到位，他們啥話不能說，不敢說？
但即使現在，給他們定個謀反也夠用了。
一旦讓皇太孫將所有工匠都招募走，那他們可就沒人幹活了。
“那就沒問題了！”
現在張清來對於朱允熥也有不小的意見，皇太孫太貪多貪大了。
這整齊的口號，統一的動作，若說沒人指使都見鬼了。
自從相好被官府盯上後，張天佑就重新開發了這片非處女地。
領頭鬧事的賴八見狀也蒙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咋辦了。
朱允熥已經猜到他想問什麼了。
張清來一聽這話，高興得直拍大腿。
這種法子不能常用，用多了就不靈了。
這也是老朱明知道自己被海商集團和文官給坑了，依然選擇對海商的走私貿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原因。
“諸位，聽我一言。”
但朱元璋突然想到，大孫手底下有個蒸汽作坊，這纔將到嘴邊的話給止住了。
“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不知該不該問……”
“都散開！”
“治國治的是人心，治的是衣食住行！”
“本官奉皇太孫諭旨，決定成立蘇州紡織二廠、三廠，招募工匠六萬人……”
當竹筒被拆開，張清來看到裡邊的書信時，眼睛頓時一亮。
然而，今天他剛溜出府邸，就被一個人給拉住了。
織工可跟別的工匠不同，這東西沒幾年經驗，織出來的布根本就不能看！
一衆商賈在痛定思痛下，頓時將張天佑的話扔一邊，開始暗中加薪，改善伙食，並且偷偷將之前辭退的人給招回去。
“就算你能鼓搗出那麼多織機，那你有那麼多生絲嗎？”
“知府衙門發佈新告示啦！”
孫開山這番話一出，張天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損失的事情有我呢，我給你們補！”
十幾個衙役從衙門裡走出來，在知府衙門的大門前張貼了幾張告示。
只是這件事一直是自己操辦，其他海商根本沒幫上忙，如果真成功將朱允熥打下去，那將來的海商份額得重新劃分一下了。
“之前多少現在還是多少唄！”
“俺們要做工！”
自打他長這麼大，他還沒聽過這麼重的話呢。
“咱蘇州城有沒有六萬人先不說，就算蘇州城有六萬人，皇太孫能養得起這麼多人嗎？”
“有！”
“咱早就跟你說過，治國要一點點來，不能由着性子胡來！”
朱允熥的直言不諱，直接給馬和整不會了。
“你以爲你有蒸汽作坊，能鼓搗點新奇玩意，就能治理好國家？”
因此蘇州百姓感念張士誠的功績，對張家散落在民間的族人照拂有加，對張天佑這個張氏後人也非常尊敬。
張天佑做完這一切，這才志得意滿地去休息。
蘇州府，知府衙門。
幾千百姓聚集在知府衙門，排在最前邊的一排人，手裡扯着巨大的條幅，上書幾個大字。
同樣的招工戲碼在蘇州城各地上演，每一個作坊主都被這張告示坑苦了。
“俺表哥可在那邊當工長哩，有他引薦俺還進不去咋地！”
他帶頭鬧事的理由就是官府不作爲，致使百姓找不到工，吃不上飯。
孫開山聽到這話又忍不住開炮了。
“張少主，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也忒瞧不起人了！”
“我等就那麼不開眼，會出賣你掙賞錢？”
“我們只是勸你認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