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興接起電話。
這一次，電話那邊是個豪邁、遒勁的男士口音，對方自稱賓格，來自哈府大學。
這個名字張德昭和江寒都曾有所耳聞。
此人在機器學習領域裡，也是一位非常有建樹的大佬。
學術地位可能比不上迪耶、博澤，但也沒差太多，最多略遜一籌，仍然處於第一梯隊。
賓格要詢問的事情，和剛纔那個電話，基本如出一轍，也是邀請江寒去M國上學。
甚至他找到這個電話號碼的手段，都和優妮差不多……
賓格沒有繞老繞去，直接將自己的條件擺了出來。
如果江寒有意去哈府，他將提供全額獎學金，以及各種科研機會等等。
獎學金也就罷了，無論哪個學校，也都能提供。
然而，後面那些東西，對於一個有志於學術的人，可是很難抵擋的誘惑。
可惜江寒一點也不爲所動，依舊客客氣氣地拒絕了。
他將剛纔的那套說辭，再次重複了一遍。
賓格聽完之後，倒也沒怎麼糾纏，只是表示十分遺憾。
並在表達了自己對於“神經網絡”技術的看好，以及祝願江寒將來能得到更好的發展後，就爽快地掛斷了電話。
接下來，就好像事先約好了一樣，好幾個世界著名學府，腳前腳後地給沈立興以及江寒本人打來了電話。
一時間，你方唱罷我登場，場面好不熱鬧。
不止M國，歐陸也有兩所著名大學，有意招攬江寒。
甚至隔壁的東洋島國，也有一家叫什麼早稻田的學校，向江寒遞來了橄欖枝。
江寒一個一個婉言回絕了，有些太磨嘰的，拒絕起來太麻煩，就答應會仔細考慮一下。
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改變初衷的意思……
事情發展到這裡，越發讓人感覺詭異了。
沈立興和老宋都沉默了起來，不知該說什麼好。
張德昭都忍不住有點心疼，這麼多名校的Offer，全都發給同一個學生，簡直有點暴殄天物。
江寒這小子也真有魄力，短短半個小時裡，就不知道拒絕了多少個別人夢寐以求的“機緣”。
而黃博和許中堅，此時已經震驚得快要麻木了。
不過……
自己代表學校拒絕掉的學生，居然這麼搶手，這會不會顯得咱家領導有點……啊？
雖然多少有點尷尬，但他們也是真的服氣。
誰讓江寒的確有那個本事，能靠真才實學，打動那些學術大佬呢？
張德昭最不開心。
他本來還以爲自己有機會撿個漏，很快就能喜獲得意門生一枚呢。
可沒想到……
忽然之間，就冒出了這麼多強大的競爭對手。
其中一些學校，連他聽了都有點心動，那都是他上學時，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想到這裡，張德昭就忍不住暗自嘆息。
科大雖然也很好，但連國內都排不到第一，如何與那些世界名校競爭？
江寒雖然拒絕了大多數，但對於其中一些學校，措辭之間，也明顯留出了緩衝的餘地。
這樣一來……
老張嘆了口氣，只能自我安慰。
看好的學生能有更好的發展，自己應該高興纔對，作爲一名老師，咱也不能太過狹隘與自私了……
他已經打算收拾好東西，默默走人了。
不料，就在這時，江寒忽然氣定神閒地說：“沈校長、宋老師，各位老師，關於本科階段去哪裡就讀的問題，我已經想好了。”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臉上。
江寒看向張德昭，平靜地說：“張教授，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明年9月就去科大投奔您。”
張德昭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科大，怎麼會是科大呢？
這置那些世界名校於何地？
退一萬步說，國內排名在前的，還有清北兩所大學呢……
“你選擇了科大？”老張忍不住又確認了一遍。
江寒點了點頭：“這是我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決定。
在本科階段，我沒有出國的打算，至於研究生之後……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
而在國內的大學裡，科大就是最適合我的地方。”
當然，其中多少也有那麼一點，是被老張的誠心打動了。
但這只是加分項，而絕非決定性的因素。
黃博很想問一句，你小子是否從未考慮過華清？
其實這也是許中堅想問的，咱家的燕大不夠香嗎？
但兩人都沒好意思問。
誰讓他們剛纔代表領導，藉口江寒的要求太過分了，而果斷地將他拒之於門外了呢？
江寒看出了兩人所想，坦然說：“華清和燕大當然也都是很好的學校，但並不是最適合我的。”
頓了一頓，解釋說：“我聽說過這麼一句話：燕大培養科學家，知道爲什麼，但不知道怎麼做；
華清培養工程師，知道怎麼做，但不知道爲什麼；
而我……既想知道爲什麼，也想知道怎麼做。”
黃博：“……”
許中堅：“……”
有點不是滋味啊。
自己所代表的高校，一向傲視羣倫、高高在上，這還是頭一次不被優先考慮……
張德昭想了想，又舊話重提：“那麼，不如你先來科大讀預科，明年9月份直接入學，怎麼樣？”
其實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萬一這小子過後改了主意，那可怎麼辦？
所以想先來個敲釘轉角再說……
江寒搖了搖頭，認真地說：“不了，張教授，剛纔黃老師有一句話，說得非常有道理，在高中階段，就應該踏實一點，先把基礎打好。
所以，我打算利用接下來的半年多時間，好好充實一下自己，明年9月再正式入學。”
話已經說得這麼透徹了，張德昭也只能點頭同意，然後好生鼓勵了江寒一番。
隨後，黃博和許中堅先後離開。
簽完免試保送的協議後，張德昭也沒久留，直接回了賓館。
江寒則回到班級裡，繼續上課。
然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這麼光明正大的事情？
當天下午，江寒拒絕了許多國外名校的offer，只接受了科大保送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校園。
一時間，也不知掀起了多少驚濤駭浪……
晚上，江寒和夏雨菲回家後，兩人一起下廚做飯。
夏雨菲問起了這件事，江寒就把上午的事情，簡單地複述了一下。
夏雨菲聽着聽着，就停住了手中的洗菜動作，若有所思了起來。
“你把國外的名校，全都拒絕掉了？”夏雨菲問。
江寒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爲什麼啊？”夏雨菲有點不解，“大家不是都很喜歡出國的嗎？”
江寒正削着土豆皮，手中動作絲毫不停，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在哪裡上學不是上？何必非得跑那麼遠。”
夏雨菲遲疑了一下：“你不肯出國，不會是……捨不得和我分開吧？”
江寒嘿嘿一笑：“你想多了……哦，我是說，當然有點捨不得了，但這並不是關鍵，如果我真想出國的話，完全可以帶上你一起的嘛。”
這倒也是……
夏雨菲想了想：“也就是說，你是真的喜歡留在國內嘍？”
江寒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我還沒徵求你的意見，就自作主張了，如果你特別想出國的話……”
夏雨菲搖了搖頭，截口說：“沒有，對我來說，在哪裡上學也都是一樣的，而且，在外面肯定各種不適應，還不如在國內得勁。”
出國留學這種事，只有看起來遙不可及，纔會讓人念茲在茲。
就像沒機會上大學的人，總會忍不住幻想大學生活的美好。
可是，如果想出國就可以隨時出去，那麼是否去國外唸書，就變得有點無所謂了。
而以夏雨菲家的條件……
反正對她來說，至少沒那麼期待吧。
再說，既然這是江寒的選擇，作爲他的女朋友，她當然會全力支持的了。
但其實，江寒做出這樣的選擇，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他將來的主要研究方向，肯定是人工神經網絡，可放眼整個學術界，又有誰能在這個方面，當得了他的老師？
至於別的技術路線，他當然也不會一點都不涉及。
但也未必只有跟在大師的身邊，才能學得到真東西，更不需要專門出國去學。
學術思想的交流，靠刷論文就足夠了。
現在又不是古代，哪會有什麼研究成果，會被當成獨特之秘，敝帚自珍？
在科研領域裡，一旦有了成果，你不發表，幾乎肯定就會被別人搶先。
此外，江寒也不怎麼想被打上其他學派的標籤，他將來可是要成爲鏈接學派開山祖師的男人……
很多人出國深造，不只是希望能得到更好的發展，更希望憑藉這個，建立起良好的人脈關係。
但對江寒來說，還真不用過多考慮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