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院子裡,支着一口大鍋,此時鍋裡裝着滿滿的開水。
那頭盛希平吆喝一聲,盛希安和盛希康倆人便拎着開水過去,倒在了死豬身上。
接着,盛希平拿刀,開始刮毛,一點點清理。
待豬毛清理的差不多後,這纔開了膛,摘下燈籠掛,然後剁下豬頭,順着豬脊骨將豬整個兒剁開。
豬下貨裝到了大盆裡,張淑珍和周青嵐將盆端走,開始清洗內臟。
別的都好說,洗兩遍就行,只是這豬肚、豬腸子啥的,需要仔仔細細都清洗乾淨了纔可以。
盛希平那邊,拿着刀,按照張淑珍的要求,將豬肉都分開,剁成大塊兒,擺在案板上晾涼。
盛連成則是把豬頭、豬蹄、豬尾巴這些都仔細清理。
這回,他還特地淘登了一些松香回來,融化了覆在豬毛不容易清理的位置。
待松香凝固,用力扒下來,就把豬毛都清理乾淨了。
大鍋裡重新加水,把清洗好的豬頭、豬蹄、豬尾巴、豬肘子、切好的方子肉、豬肝、豬心等等,全都放進去焯水。
待水開撇去浮沫之後,張淑珍往鍋里加了各種燉肉的調料,再倒上些醬油,就在這院子裡,烀起肉來。
等烀到一定程度時,先把豬肝撈出來,這玩意兒不能煮的太老,火候大了不嫩,反而發柴發渣不好吃了。
之後把豬頭撈出來,趁熱從中間劈開,然後將肉從骨頭上分離下來,再把肉繼續放鍋裡烀。
方子肉烀熟了,趁熱扣過來,在豬皮上抹一層紅糖和醬油的混合物,待第一層幹了,再抹一層,如此一來,肉皮呈棗紅色,鮮亮誘人。
東屋鍋裡,則是燉着大骨頭。
待大骨頭燉到一定程度,湯色奶白香氣濃郁時,盛出一些來,攪進放好了蔥花、薑末、葷油的豬血裡去。
這樣的豬血鮮嫩,留着灌血腸最是美味。
鍋裡剩下的骨頭湯,直接下切好的酸菜、五花肉片。
那五花肉受熱,便收縮捲曲,盛新宇不懂,便指着鍋裡的肉喊,“小瓢兒、小瓢兒。”
“等會兒啊,等着菜熟了,奶奶多給你夾點兒小瓢兒吃。”張淑珍笑眯眯的看着小孫子,安撫道。
那邊,周青嵐和盛雲芳姐妹,開始灌血腸了。
清洗好的豬小腸,一端用線仔細紮緊,然後藉助漏斗等工具,把混合了大骨湯、葷油、調料的豬血,灌到腸子裡去。
灌幾下,還要提起來,再用嘴吹一吹,確保裡面沒有空氣。
如此一來,周青嵐嘴邊上少不得也沾了血,一旁蹲着的盛新華見到了,嚇得連退兩步。
“媽媽,你咋還喝血呢?”
孩子畢竟還小,啥都不懂,見到媽媽嘴邊有血,就以爲剛纔的血,是讓媽媽給喝了。
童言童語,惹得大家夥兒都笑了起來。
“兒子,快離你媽遠一點兒啊,當心伱媽喝了血,變成女妖怪。”
盛希平忙活完手裡的活,正好過來,一把抱起兒子,去旁邊玩。
“哇,女妖怪會吃人。”
盛新華非常配合的做出害怕樣子,緊緊摟住爸爸脖子,又引得衆人一陣笑。
“盛希平你等着啊,咱走着瞧,我讓你說我是女妖怪。”
周青嵐被那爺倆鬧的哭笑不得,於是放出狠話,讓盛希平等着瞧。
血腸灌好了,放入西鍋的熱水中煮。
周青嵐手裡拿着針,一邊煮着,時不時的扎破腸衣放氣。
等到針扎進去,拔出來不見血色,就趕緊把血腸撈出來,放到涼水裡拔着。
血腸煮好了,西鍋刷乾淨,把切好的豬油都倒進去,焅大油。
剛纔烀豬下貨的時候,豬的沙肝也就是脾臟,沒有跟那些下貨一起煮。
而是切成了塊兒,此時跟板油水油啥的,一起下鍋裡煉。
藉着焅油,把那豬沙肝炸熟,然後單獨撿出來放到盤子裡。
豬不大,兩條沙肝也沒多少,尤其是這麼炸完,連一盤也沒有。張淑珍又給添了些油漬了,然後喊來盛希泰。
“老六,領着新華新宇他們吃吃去吧,沙肝蘸着椒鹽好吃。”
張淑珍端着盤子,遞給了那邊已經口水直流的盛希泰。
這幾個饞貓,從開始烀肉,他們就忍不住了,一直探頭探腦的在那兒饞。
一見好吃的,盛新華和盛新宇也不用眼巴巴的瞅着了,跟着小叔叔就進了東屋。
三個人坐在炕上,各自伸手捏起一塊兒沙肝來,蘸一點點椒鹽,往嘴裡放。
炸好的沙肝變硬了,特別有嚼頭,尤其是蘸上點兒椒鹽,越嚼越香。
“四姐、五姐,快過來嚐嚐。”還算盛希泰這小子有良心,招呼了盛雲芳盛雲菲姐妹過去。
姐妹倆一看盤子裡那點兒東西,再看看倆小侄子,也沒好意思多吃,捏了兩塊兒嚐嚐味道就走了。
“你少吃點兒啊,給新華和新宇吃。那麼老大了還跟小侄子爭嘴,不嫌丟人的慌。”
臨走前,盛雲芳還囑咐了弟弟一句。
“哦,知道了。”盛希泰趕忙點頭,隨便吃了幾塊兒沙肝和油漬了,便停了手,看着倆侄兒吃。
倆小的不管那些,逮着好吃的,那還不可勁兒吃?
得虧東西少,盛希泰他們又吃了些,好歹沒把倆小娃給吃降着。
家裡殺豬,滿院子都是血腥氣,這要是換成別人家的狗,可能早就忍不住嗚嗷叫喚着要吃的了。
可盛家這些狗,沒一個亂叫的,全都蹲在自己窩前面,歪着頭打量着院裡忙碌的人。
盛連成見狗子們這麼乖,有些不忍心,特地留了些骨頭,扔給狗子們吃。
狗子們得了骨頭,高興的搖搖尾巴,各自叼着骨頭進窩裡啃了。
“咱家這些狗啊,也要成精了。”盛連成看狗子們如此乖覺,忍不住讚道。
一家人從上午八九點鐘開始殺豬忙活,一直到下午三點,纔算是全都收拾妥當了。
張淑珍看了看鍋裡的大骨頭燉酸菜,那骨頭上的都都已經軟爛快脫骨了。
於是就招呼盛連成父子,讓他們去洗洗手,準備吃飯。
這邊,張淑珍從冷水盆裡撈起來血腸,用刀割下一截來,拿到菜墩上。
然後左手扯着腸衣,右手拿刀,小心的將血腸切下來。
切好的血腸放在盆裡,端到鍋邊,用勺子從鍋裡舀熱騰騰的酸菜湯倒在血腸上。
本地土話裡,這叫冒。
血腸吃的就是個鮮嫩勁兒,若是放在鍋裡燉煮,很快就老了變脆發散,會弄的一鍋酸菜裡全是黑乎乎的血,難看又不好吃。
吃酸菜血腸,一般都是用熱湯冒一下,只把血腸熱了就行。
就見到張淑珍把盆裡已經降了溫的酸菜湯,重新倒進鍋裡,然後再次盛了湯倒入盆中。
如此兩三遍,血腸已經被燙好了,這回直接盛上酸菜、五花肉,用勺子輕輕一翻,血腸就翻到了上面。
然後再拿個盆,把大骨頭從鍋裡撿出來。
一盆酸菜五花肉血腸,一盆大骨頭,把豬肝、豬頭肉都切上冒尖兒一盤子,來點兒蒜醬,再端上雪白的大饅頭,這頓飯就妥了。
“快,趕緊上炕來吃飯,哎呀,有幾年沒吃着這麼正宗的殺豬菜了。”
盛連成瞅着桌上的菜,高興不已的感慨了句。
盛連成這話倒不假,別看盛希平會打獵,家裡從來不缺肉吃,可是這殺豬菜,尤其是血腸,家裡不殺豬,根本就吃不着。
就連盛希平結婚那會兒,都沒有這個,更別提其他時候了。
張淑珍等人也都上了炕,一家人圍桌在桌邊,眼前是熱氣騰騰的飯菜,雖然忙活了一天都挺累,可是心裡卻都美的很。
“來,來,都動筷子吃飯,想吃啥就吃啥啊,咱家今天殺豬,敞開了造。”
張淑珍一邊說着,一邊用筷子夾了些血腸放到小碗裡,給盛新華和盛新宇吃。
家裡難得殺豬,盛連成高興,非得要喝兩盅,於是盛希平找出來一瓶酒,哥仨陪着老爸多少喝點兒。
“今年咱家不錯,種了點兒地,般般樣樣兒的收了不少,家裡頭還養了豬和雞。
我聽你媽說,前些時候就把公雞都殺了,母雞年後差不多就能下蛋。
如今這日子啊,才叫過的有滋有味兒。”
盛連成夾了片兒豬頭肉,蘸點兒蒜醬,往嘴裡一放,嚼着肉,來口酒,這生活才叫一個美呢。
“我和你媽都商議好了,來年再開點兒荒地,多種點兒雜糧雜豆啥的,咱吃的也能花花兒些。
你媽攢了些雞蛋都醃上了,等着年後你們返校的時候,帶點兒走。
只要你們一個個都好好的,我和你媽就算是累點兒,也高興。”
不知道是不是殺豬過年的緣故,盛連成今天特別感慨。
“爸,你和我媽其實也不用這麼辛苦,咱家現在這日子就挺好了。”
盛希平聽了,少不得要勸兩句。
在他看來,真沒必要出那些憨力,如今盛家這日子,已經比一般人家好了不知道多少。
盛連成夫妻出了一輩子力,養活了六個兒女,這就夠可以了。
盛希平如今有工作,自己又能掙錢,根本不用家裡操心,還能貼補家裡一些。
盛希安盛希康過兩年大學畢業了,肯定工作也不愁,到時候他們攢一兩年錢,家裡再給添一點兒,就能娶媳婦安家了。
至於後面三個小的,盛雲芳盛雲菲是女孩子,高中畢業了能考到什麼學校都行。
實在考不上,林業局還有技校可以念,畢業了也能安排工作。就剩下老疙瘩,上頭五個哥哥姐姐呢,咋地還安排不了他?
盛連成再過幾年退休,直接安享晚年,多好啊,何苦又是種地又是養豬的,受那份累?
“那辛苦啥?小修廠的工作也不累,一早一晚的去收拾收拾地就行。”盛連成早就打定了主意,哪會聽兒子的?
盛希平知道自家爹那脾氣有多倔,大過年的別惹他不高興,所以就沒再勸。
大不了自己有時間,多幫着乾點兒吧,這上了歲數的人犟起來,還真是整不了。
於是盛希平招呼着父母多吃菜,尤其是那酸菜血腸,這玩意兒二頓一熱就沒那麼好吃了。
“今天這血腸做的真好吃,特別嫩。”盛希平夾了塊血腸進嘴裡,讚道。
難得吃一回殺豬菜,大家夥兒都朝着那酸菜血腸使勁。
做菜的時候,盛新宇管五花肉叫小瓢,這會兒吃飯了,他也是指着菜裡的肉喊小瓢。
大家夥兒聽着有意思,你一塊兒我一塊兒的,就給盛新宇夾肉片。
盛新宇纔多大啊?兩週歲多的孩子,能吃多少?更何況之前還吃了些沙肝和油漬了。
吃着吃着,小傢伙就要噁心,張淑珍一看不對,趕緊不讓孩子吃了。
“哎呀,今天是不是光吃肉,孩子吃傷着了?”
平常時候都挺注意的,今天殺豬,好吃的多,一時高興就忘了這事兒。
“一會兒吃完飯,煮點兒山楂水給孩子喝,消消食。”
得虧之前盛希平弄回來的山楂還有很多,張淑珍忙囑咐周青嵐。
“哎,知道了。”周青嵐應了聲兒。
這頓飯,大家夥兒都吃的挺高興,吃完了飯,張淑珍領着兒媳婦和閨女,去把廚房還有外面都收拾了一下。
那些肉,明天要包餃子、炒菜的,就留在廚房,其餘的澆上涼水,擱外頭凍着,凍實成了裝倉房的木桶裡慢慢吃。
正月裡家裡少不得來客人,好吃的也要細水長流才行。
烀好的豬頭肉、豬蹄、豬肘子這些,也是一樣,留下明天團圓飯要吃的,其餘都凍起來。
收拾好這些,張淑珍找出來家裡攢的豬皮,加上今天的,放鍋裡煮一下。
然後剔去豬皮裡層的油,再拔了毛,切成條,放鍋裡重新熬煮,做皮凍。
周青嵐惦記着孩子,去西屋筐裡,抓了些山楂洗乾淨,切兩半,摳出裡面的籽兒。
然後用個大茶缸子裝山楂,少放點兒水,坐到爐子上燉山楂水。
燉煮一會兒,山楂都煮軟了,往裡放些蜂蜜。
“新華、新宇,媽媽燉了山楂罐頭,快來嚐嚐。”
周青嵐把燉好的山楂水放在外面涼了會兒,這才端進屋來,招呼倆小的。
“希泰,你也來,晚上我看你沒少吃,過來吃點兒山楂消食解膩。”
盛新華盛新宇哥倆正玩呢,一聽說有罐頭,趕緊就過來了。
“哇,媽媽太厲害了,會做罐頭哎。”盛新華往大茶缸子裡頭瞅了眼,發出驚呼道。
周青嵐煮山楂沒放太多水,燉好之後,果皮上的紅色融入湯汁裡,看上去可不就跟山楂罐頭挺像的怎麼?
“來,快嘗一嘗好不好喝?”周青嵐去拿了倆小碗,給倆兒子各自盛出來一些。
盛新華拿着羹匙舀了塊山楂,顛顛兒的跑去盛連成跟前兒,“爺爺,你吃。”
這小子今天不知道怎麼開竅了,吃東西還知道讓人。
“哎呀,這是給爺爺的啊?還得是我大孫兒哈,有好吃的知道給爺爺呢。”
盛連成一看,高興的合不攏嘴。
“你吃吧,爺爺不敢吃酸的,爺爺牙不好,吃酸的牙疼。”
盛連成那麼大歲數了,能跟孩子搶吃的麼?再說,他也確實不愛吃酸的東西。
於是故意做出牙疼的模樣,把着盛新華的手,把山楂喂到了孫子嘴裡。
酸酸甜甜的山楂入口,盛新華享受的眯起了眼睛,他朝着爺爺笑了笑,回頭去吃自己的東西了。
盛新宇那個憨的,他根本想不到這些。
不過看見哥哥給爺爺吃山楂,這小子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靈機一動,拿勺子舀了個山楂,朝着外屋就跑。
一邊跑,嘴裡還喊着,“奶奶,奶奶,罐頭。”
結果,一個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整個人摔了個大馬趴,手裡的羹匙兒、山楂,都飛了。
張淑珍和周青嵐正在外屋忙活着呢,沒注意孩子,這冷不丁的聽見撲通一聲,嚇得倆人一哆嗦。
再一看,盛新宇趴地上呢,張淑珍急的就要過去扶起來孫子,被周青嵐一把拽住了。
“媽,等會兒,讓他自己起來。”
盛新宇這個憨憨挺皮實的,摔了一跤也沒哭,麻溜利索的從地上爬起來,拍打拍打身上,然後就滿地找羹匙和那塊山楂。
“媽媽,髒了。”小傢伙一手羹匙,一手握着那塊山楂,來到周青嵐跟前兒,癟着嘴說道。
“沒事兒,羹匙媽媽給刷一下,山楂就別要了。”周青嵐接過羹匙用清水沖洗了,重新遞給兒子。
至於那塊山楂,則是直接扔進了髒水桶裡。
那山楂摔地上又被盛新宇抓起來,早都軟爛成一團了,根本不能再吃。
周青嵐給兒子擦了擦小手,領着他重新回屋,“好好坐在這兒吃就行了,可別再胡亂跑。”
這回,盛新宇不敢了,於是乖乖坐在那兒,拿着勺子舀山楂吃,吃完了,還端起碗,把湯也喝掉了。
外屋,張淑珍婆媳繼續忙活着,直到鍋裡的肉皮煮到一定程度。
用手一捏就能斷,肉皮湯也黏糊糊的時候,先用笊籬把肉皮撈到一個盆裡,添上一部分湯,攪合一下,放到北邊案臺上去。
剩下沒有肉皮的湯,另外放一個盆裡。
這樣,等着涼透之後,就會出來皮凍和清凍兩種不同的風味。
忙活完這些,時候就不早了,張淑珍就說今天啥都不弄了,早點兒休息。
盛新華和盛新宇早已經習慣了跟爺爺奶奶一起睡,哪怕是周青嵐回來,這倆孩子也不怎麼黏着媽媽了。
盛連成鋪好被,倆孩子自己脫了衣服,往被窩裡一鑽,高高興興的就睡覺去,誰也不吵着找媽媽。
周青嵐心裡有些失落,可孩子不肯找她,能咋辦?只能自己回西屋唄。
被褥都是提前從炕琴裡拿出來放在炕上的,沒那麼涼,直接鋪上就行。
大東北的冬天冷着呢,一般人睡覺鋪被,都得把被子的三個邊兒朝裡窩一下,規規矩矩弄好。
然後把棉襖啥的,壓在腳的位置,省得晚上腳底下透風。
周青嵐窩好了被角,剛脫了棉褲,正要脫棉襖呢,盛希平進來了。
一見媳婦在脫衣服,盛希平就湊過去,摟住了媳婦腰,在媳婦臉上吧唧一口。
“你白天說誰是女妖怪來着?”周青嵐瞪了盛希平一眼,問道。
“呦,還記着呢,哎呀,我那不是誇你麼?女妖怪都長的可俊呢。”盛希平摟着媳婦,嘿嘿笑道。
“不,女妖怪會吃人,你看我怎麼吃了你。”
周青嵐一扭身,朝着盛希平就撲過去,張嘴便要咬他。
結果,卻被盛希平摟住了,直接親上去。
“嗯,你隨便吃,愛吃哪裡就吃哪裡。”脣舌糾纏間,盛希平咕噥了一句。
臘月二十九,除夕過大年。
正所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年年都過年,可每一年的人,和每一年的心情都是不同的。
當然,最明顯的就是孩子,盛新華和盛新宇都比去年長高了不少,也懂事了許多。
上午八點來鍾,吃了早飯,然後盛家衆人就各自忙了起來。
昨晚下了一場雪,盛希平兄弟幾個,首先要掃雪。
本來吧,盛希平說是想把雪都清了,弄出去。可盛新華蹦着高兒的喊着要堆個雪人,這兄弟四個一琢磨,也行吧,反正哄孩子高興唄。
於是,幾個人就把院子裡的雪全都集中到一起,堆了一個胖墩墩、圓滾滾的大雪人。
盛新華找了個草帽,給雪人戴上,又管奶奶要了板栗、大棗、胡蘿蔔,當雪人的眼睛、鼻子、嘴。
然後,這些淘氣的還把盛希泰上學時的紅領巾找出來,系在雪人脖子上,再切點兒胡蘿蔔片兒,當雪人的衣服釦子。
最後,把家裡新紮起來的笤帚,插在雪人身側,當手。
雪人堆好了,倆孩子高興的直蹦,這個過去抱一抱,那個過去親一親,都可稀罕了。
忙活完這些,盛希平領着弟弟們趕緊豎起了燈籠杆子,掛上燈籠。
正好屋裡打好了糨子,哥幾個趕緊把對聯都貼上。
今年的對聯,不是請陳維民寫的,而是周青嵐從松江河買回來的。
不光有對聯,還有年畫、門神、竈王爺、福字、出門見喜、擡頭見喜、春條等等。
看得出來,如今很多事情已經管的沒那麼嚴了,一些傳統的民俗,也在逐漸恢復。
倉房上頭貼了糧谷滿倉,豬圈上頭貼個六畜興旺,雞窩上貼個金雞滿架。
東西屋炕頭的間壁牆上,貼上了年畫娃娃。
那胖娃娃穿着肚兜,或是懷裡抱着大鯉魚,或是騎着大鯉魚,笑的可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