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咋回事兒啊?他去找建設幹啥去?啥急事兒連這些豬都不管了?”
盛希平這一走,把盛連成夫妻鬧得一頭霧水,剛纔不還嘮的挺好麼?這咋說走擡腳就走呢?
“不知道啊,剛纔你倆不是說李雪表妹的事兒麼?他這是想起誰家合適了?”
盛連成也整不明白,但是根據娘倆剛纔的話來推斷,很可能是盛希平想起合適的人選,過去幫忙打聽了。
“合適的人?誰啊?”張淑珍一愣。
隨即想起來,他家兒子那幾個小夥伴裡頭,還有好幾個沒媳婦的呢。
“哎呦,咱兒子不是想去給人家保大媒吧?哪有大小夥子幹這個的?這說出去讓人笑話。”
歷來,這保媒拉縴都是女人的活,而且多數是四五十歲的女人,最愛幹這個。
可從來沒聽過,二十來歲大小夥子,給別人保媒的。
“算了,兒子都走了,你說啥都沒用。
反正他那幾個小夥伴裡頭,就剩維國、軍子、福生沒媳婦了。
這幾家都不錯,小夥子踏實肯幹,門風也沒問題,咱兒子不管介紹給誰成了,都挺好的。”
在盛連成心裡,前川林場這些小夥子們,個頂個兒都不錯,不管哪兒的姑娘嫁過來,保管不會錯。
張淑珍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嘆口氣。
“你說的輕巧,自古以來這保媒拉縴就不是啥好活。
以前人家不都說麼?新人娶進房、媒人扔過牆。
人家兩口子過好了,沒啥媒人的功勞,要是兩口子打架,第一個埋怨的就是媒人。”
這男人啊,尋思事情就是太簡單了,給人家保媒,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兒?
“希平給他小夥伴介紹對象,要是人家小兩口日子過好了,咋地都好說,這要是日子過的不好,將來怕是朋友都沒得做了。”
張淑珍嘆氣,他家大兒辦事,還是太沖動,欠考慮。
這頭兩口子一邊幹活一邊叨咕,那頭盛希平一溜煙去了王建設家。
“建設,建設,我有事找你。”盛希平進了王家院子就吆喝道。
下午三四點鐘,正是準備做飯的時候,陳秀芝和李雪婆媳倆在廚房,聽見動靜,伸頭出來看。
“希平?哎呦,你咋過來了?”
陳秀芝一見盛希平,還挺納悶兒的,她這剛從盛家回來,盛希平咋又攆過來了?
“大娘,建設在家麼?我找他有事兒。”
盛希平見着陳秀芝,點點頭打招呼,一邊邁步往屋裡走。
“在,擱東屋跟他爸嘮嗑兒呢。”陳秀芝順手往東屋一指。
正好這時候,王建設在屋裡也聽見動靜了,正好開門出來。
“希平,你來的正好,我聽人說你進山打獵去了,正想着晚上去找你呢。
熊膽我給賣了,不到六百塊錢,那,這是錢還有票子。”
王建設一見到盛希平,連忙就從兜裡往外掏錢。
“錢不着急,先放在你那兒吧,等着晚上把海寧、維國他們都湊一塊兒,咱再分錢也趕趟兒。”
錢放在王建設這裡,又不能長腿兒跑了,急啥?
“建設,我過來不是爲分錢那點兒事,有別的事找你。”盛希平擺擺手。
“聽我媽說,李雪的表妹想要在咱林場找婆家?”
眼瞅着做晚飯的時候,家裡還有好幾頭豬等着收拾呢,盛希平可沒工夫閒扯,於是開門見山。
“嗯呢,趙娟今年十八,長得挺好,幹活也是好樣兒的。
炕上一把剪子、鍋臺上一把鏟子,啥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可惜,老家那邊地太少,他們家人口又多,日子實在過的不好。
沒招兒了只能早點兒把閨女嫁了,這樣家裡少一口人吃飯。”
王建設聞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就把李雪表妹的事情,簡單介紹了一下。
“希平,你急乎乎的來,是想給你家老二說媳婦咋地?”
那邊,王建設他爹王保順笑呵呵的插了句話。
“大爺,我家老二才十八呢,他着什麼急娶媳婦啊?”盛希平一聽就笑了起來。
“我是想着,幫維國牽個線兒。”
在家的時候,盛希平一聽母親說這事兒,腦子裡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陳維國。
陳維國跟劉紅霞倆人的親事,拖拖拉拉這都一兩年了,始終也定不下來。
而且劉家提那些條件,那就不是個正經想結親的態度。
盛希平這幫小哥們兒,誰都沒看好劉家。
就是陳維國對劉紅霞放不下,弄得現在陳家都跟着犯愁,維民因爲被未來嫂子家嫌棄,差點兒想不開去上吊。
上輩子王建設和李雪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成,自然也就沒有李雪表妹要嫁人的事兒。
所以盛希平這會兒也不清楚,李雪表妹的姻緣落在了誰家。
在盛希平看來,李雪表妹和陳維國倒是挺般配,所以他才扔下家裡的活,趕緊來找王建設。
王建設一聽,倒吸了口氣,“希平,這事兒咱可得想明白啊。
辦好了,這算是成就一樁好姻緣,要辦不好,咱倆得捱罵。
劉大明白他家那婆娘啥德行,咱林場就沒有不知道的,他家還指望着狠狠宰維國兩刀,要五百塊錢彩禮,好給他家兒子娶媳婦用呢。
咱要是在中間給攪合黃了,那婆娘不得找咱算賬啊?”
其實王建設心裡,也挺中意陳維國的。
畢竟是一塊兒長大的發小,知根知底兒,陳維國啥脾氣,陳家對人如何,這都是有目共睹的。
李雪表妹要真是嫁過去,日子肯定過不孬。
唯一缺點就是,不知道陳維國能不能放得下劉紅霞,再就是劉家太難纏了。
“切,咱怕他啊?這事兒我有招兒。
再說我現在就是來跟你商議商議,你覺得維國跟李雪表妹合不合適?
要是你覺得行,咱倆找維國還有陳大爺、陳大娘去。”
盛希平根本沒把劉大明白那家子放在眼裡,這事兒,主要看陳家,陳家要是點頭同意了,啥事兒都好辦。
“那咋不合適的?維國那孩子要人有人,要個有個兒,一表人才的大小夥子,倆人正經般配着呢。”
外屋正收拾做飯的陳秀芝和李雪婆媳倆,都伸着脖子聽屋裡說啥呢。
一聽說想把李雪表妹介紹給陳維國,陳秀芝第一個贊同。
怎麼說呢,就劉大明白那一家子的處事,整個兒林場就沒有幾家得意他們的。
尤其是劉家那婆娘,撒潑放賴不講理,那就是個潑婦。
連學校老師她都能潑人家涼水,她還能幹啥好事兒?林場這些人家提起來,誰不背後罵她?
相比之下,陳家在林場的人緣就好太多。
陳維國的爹媽都挺能幹,爲人處世也好,就是陳家這日子稍微差了點。
並不是陳家人不會過日子,主要是他家這負擔太重了。
這個負擔重,也不光是家裡孩子多的緣故,更重要的是,老家那頭兄弟姐妹拖後腿。
前幾年,一到冬天老家那邊就來人,過來就住小半年,等着走的時候,還得連錢和東西都劃拉着。
陳維國有一個大伯三個叔叔,輪班來,誰家過日子能受得了這麼劃拉?
可沒辦法啊,陳維國他爸大老遠跑東北來工作,不在父母跟前兒盡孝,總覺得理虧。
兄弟們難得來一趟,住一陣子,臨走前再拿點兒東西,陳維國他媽能說啥?
好歹這兩年,老家那邊不咋來人了,加上陳維國當知青能掙錢,又跟着盛希平進山沒少劃拉,好歹這日子慢慢緩過來些。
要不然,劉家怎麼敢獅子大張口,要五百塊錢的彩禮?
想來,陳家要是真拿出來五百塊錢彩禮,再給小兩口蓋房子辦婚事,陳家好不容易攢下的家底兒,也得掏空了。
王家跟陳家關係不錯,陳秀芝又跟陳維國他爸都是一個姓兒,多少的能攀扯上點兒親戚,自然是向着陳家說話。
在陳秀芝看來,李雪的表妹趙娟,可比劉紅霞強太多了。
陳維國要是能娶到趙娟,往後倆人心往一塊兒想,勁兒往一塊兒使,一個掙錢一個攢錢,那日子還有過不好的?
“建設,快,你趕緊跟希平倆人去陳家,打聽打聽陳家啥意思,我覺着行。”
王保順在一旁連連點頭,他也覺得,林場這些沒結婚的小夥子裡頭,陳維國就算是很出挑的了。
而且陳維國的爹媽爲人都不錯,趙娟嫁過來,肯定不能受欺負,挺好的。
爹媽都開口了,王建設又往自家媳婦那邊看過去。
“媳婦,你覺得呢?娟兒畢竟是你表妹,這事兒得你說話。”
李雪一聽就笑了,“這還有啥可說的?
維國是你的朋友,你們一小兒長大的,啥脾氣秉性都知道,你和爸媽都覺得維國好,那就行唄。
不過,這事兒眼下還是咱剃頭挑子一頭熱,陳家那邊啥意見,咱都不知道呢。
你跟希平過去試探下口風吧,要是陳家那邊就認準了劉紅霞,那咱說啥都白扯不是?”
李雪當然是巴不得表妹也嫁過來,到時候她在這邊也有個伴兒。
可陳維國跟劉紅霞現在還沒整明白呢,李雪也擔心自家表妹受委屈。
“成,那我跟希平就過去一趟,問問維國和陳叔他們。”
自家媳婦點頭了,王建設心裡有底,於是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就跟盛希平倆人出來,直奔陳家。
陳家這頭,徐秀香正在廚房裡忙着做飯呢。
見到盛希平和王建設一起來,徐秀香也沒多想,只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屋坐。
東屋裡,陳家的當家人陳世良,還有陳維國、陳維民爺幾個正坐炕上嘮嗑兒呢。
陳世良比盛連成還小點兒,沒到退休的年紀,後天也得上山幹活。
陳維民今年也高中畢業了,他身體有殘疾,符合免下政策,可以不用當知青,局裡每個月給他二十幾塊錢的補貼。
別看陳維民沒了一條腿和一隻手,這孩子聰明又靈巧,家裡一般的活他都能幹。
陳世良就囑咐二兒子,他們不在家的時候,多幫着母親分擔點兒。
“叔,維國,在家呢。”正說話的時候,盛希平和王建設推門進屋,笑呵呵的跟陳家父子打招呼。
“哎呦,希平和建設來了啊,快,趕緊上炕,外頭挺冷了吧?炕上暖和。”
陳世良一見二人進屋,忙招呼他們上炕。
“叔,外頭還行,這纔剛開始冷,沒那麼凍人。”盛希平笑笑,沒客氣的直接坐到了炕沿上。
“這不是建設從松江河回來了麼?前次我們一起上山打死那黑瞎子的膽賣了,我尋思着找維國一起,我們幾個算算賬,把錢分了。”
總不好一見面就提趙娟的事兒啊,所以盛希平找了個藉口。
“哎呀,希平啊,這兩年得虧有你帶着維國。
你們不管打着啥,都有他一份兒,俺們家裡也跟着沾老光兒了。
你看,你們幾個都是一起長大的,同歲,海寧家孩子六七個月了,你家這眼看着也快要生了,建設也娶了媳婦。
俺們家維國眼見着歲數也不小了,我跟你嬸兒啊,都愁的睡不着覺。”
陳、盛兩家之前是東西院鄰居,本來關係就好。
陳世良看着盛家孩子就跟自家的差不離,所以也不跟盛希平見外,有啥就說啥。
盛希平一聽這話,心中一喜,他正想着把話題往陳維國的親事上引呢。
“叔,維國這兩年攢下不少錢了吧?娶個媳婦能花多少啊?
都不用你們掏錢,他自己攢下的,娶媳婦進門都有富裕,那還愁啥?”盛希平故意這麼說。
“就是啊,娶媳婦還能花多少錢?我跟李雪辦完婚事回頭算了算,也沒花太多。
你看你家這房子是現成的,西屋留着給維國娶媳婦住就行。
其他的就是給女方買點兒衣裳布料,買塊手錶,頂多再給個百八十塊錢的,維國自己攢下那些足夠了。”
王建設腦子活泛,一聽就知道盛希平啥意思,於是也順着盛希平的話,往下說。
陳世良一聽這話,忍不住白了兒子好幾眼。
“建設、希平,你們跟維國都這麼熟,有些話也不瞞着你們了。
俺們家這個不爭氣的啊,非得看好了劉大明白家那個閨女,他們家要那條件,維國攢那點兒錢,哪夠用啊?”
一想起來這個,陳世良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抄起炕上的笤帚疙瘩,給陳維國幾下子,敲醒他那榆木疙瘩的腦袋。
“你說說啊,那頭要五百塊錢彩禮,還得要單獨的新房子。
媳婦進了門就分家,往後不讓維國管家裡的事兒,尤其是不能管維民。
這特奶奶的叫什麼事兒?俺們家是娶媳婦,不是娶祖宗回來啊。”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況這些闖關東的血性漢子?
陳世良雖然年紀大了點兒,可脾氣還是有的,一提起這事兒,他就氣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