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罵誰呢?”劉醫生上下打量着陳涵,問:“你是哪冒出來的。”
“我是青瑤的朋友。”陳涵也在目光冷漠打量對方。
這位劉醫生長了一顆大腦袋,國字臉,偏偏眉毛又粗又短,一點不佔地方,再加上髮際線後移,額頭顯得碩大無比,十分反光。
“就你?”劉醫生扯了扯嘴角,“原來她喜歡這樣的朋友。”
另外兩名醫生盯着陳涵,滿懷妒忌。
蘇醫生下班折回,雖說是救治傷患。
可是,跟她一塊來的竟然還有個年齡相當的男人。
一男一女,又是晚上。
保不準救人之前就在約會。
可是,這個男人憑什麼約到蘇青瑤。
俗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不少富家公子喜歡穿奢華潮牌,越是精英律師,西裝越精緻幹練。
手腕上若是再來一塊勞力士或者卡地亞。
不用問,肯定是有錢人。
窮玩鞋子富玩表,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簡單一兩件裝飾,便能突出身份地位。
眼前這人呢。
俗氣!
手腕上空空如也,脖子上連大金鍊子也沒一條。
穿的麼……
呵呵,真別說,都沒醫生職業裝顯得上檔次。襯衣和牛仔褲不知道洗過多少次,染色、掉色、看着十分糟糕。
鞋子也不是名牌,而是沒見過的雜牌。
用屁股想一想就知道,他生活得多麼拮据,經濟狀況多麼糟糕。
差點忘了說,他的頭髮明顯過了該修剪的時間,都壓到了耳朵上。
就這……也能成爲蘇青瑤的朋友。
兩個醫生一個比一個不服氣,開口議論:“踩狗屎了吧,這都能跟蘇青瑤交上朋友?”
“會不會是蘇大美女被他騙了?”
“這個概率大一些。”
陳涵一臉鄙夷,朝兩人豎起中指,“我說你們兩個,啃檸檬了麼,嫉妒老子就直說,這麼猜來猜去,酸不酸?”
兩個醫生被罵得面紅耳赤。
他們沒想到對方如此粗鄙,一人倒水,另一人刷着手機,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這麼容易就慫了?
也就那劉醫生還有點戰鬥力。
陳涵將要目光望着他鋥亮的腦門,“咿,拋光打蠟了麼?怎麼這麼晃眼。”
話音剛落,剛端起杯子喝水的醫生噗的吐了出來。
“你什麼意思?”劉醫生兩點眉毛擠在一起,狠狠瞪着陳涵。
“笑話你都聽不出來,還得讓我明說?”
“你!”劉醫生差點氣得背過氣,覺得鬥嘴比不過他,開始轉移目標,“這麼能說會道,難道你是個講師?”
“猜對了一半。”
“還能對一半?”
“我是廚師,你只猜對了師這個字。”
鬧了半天,原來只是個廚師。
劉醫生看他穿着打扮得很不入流,就知道工作所在單位比較一般,對陳涵更加輕視,語氣驕傲地說:“我有個朋友也是做餐飲的,手底下兩家連鎖店,廚子就僱傭了二十多個,你在哪上班?”
“我自己開了一家餐廳。”
“就你一個人?”
“對啊,你不是一個人?”
“當然不是。”劉醫生指了指左右,臉上滿滿的優越感,“我同事你沒看到麼?”
一個人的生意,撐死也大不了。
女神蘇青瑤怎麼可能會迷戀這種貨色,要麼是他死纏爛打揪着不放,要麼就是暫時利用他。
“確實。”陳涵點點頭,“你不是一個人。”
劉醫生臉上笑容漸漸凝固,沒想到竟然被對方挖了個坑,正想再開口,外面傳來清脆的腳步聲。
咔噠……咔噠……
蘇青瑤走到治療室,額前劉海溼漉漉的,“不好意思,準備的時間長了一些。”
“沒事,沒事。”劉醫生站起身來,笑得一臉褶子,“是我們不好,還得專門麻煩你。”
夠不要臉。
背後罵人,當面卻像個好人。
陳涵將咖啡遞給蘇青瑤,正好還溫熱。
“是我喜歡的牌子。”蘇青瑤接過咖啡,發現陳涵手裡還捏着一根針,不過並沒有多想。
她快速喝光咖啡,戴上一次性滅菌橡膠手套,來到杜隱農身邊,當即疑惑起來,“你還在笑?”
真是個怪物!
換個人受這麼重的傷,恐怕早疼得齜牙咧嘴,連連呻.吟。
杜隱農也是精神萎靡,但他嘴角確實在笑。
杜隱農其實也不想,畢竟笑的時候肌肉收縮用力,腹部疼得厲害,可是那餐廳老闆鬥嘴鬥得太有意思了。
“手拿開。”蘇青瑤輕輕扯開紗布,檢查傷口。
杜隱農眼睛來回打量着天花板,找點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還在緩慢流血。”蘇青瑤又仔細檢查傷口。
在餐廳時時間匆忙,沒能檢查仔細,現在再看問題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嚴重。
“蘇醫生,你可以開始了。”劉醫生在旁邊催促。
蘇青瑤站着沒動。
“怎麼了?”陳涵走近了,關切地問。
“不太好處理。”蘇青瑤指着傷口說,“我好久沒練習過,已經有些手生,而且他傷到了靜脈血管,所以纔會流那麼多血。”
“要把血管也縫合起來?”
“對。”蘇青瑤深呼吸,“還不能產生空腔和死腔,沒有兩三年的訓練,接不上。情況比我想象的複雜,縫合容易,縫好睏難。我……”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
陳涵看得出來,她沒有底氣。
“你都答應幫我們了,現在不會想反悔吧。”劉醫生說,“要是你不好縫合的話,一開始就告訴我們啊。”
“大腦門,閃一邊去。”陳涵揪住劉醫生衣襟往後扯。
劉醫生腳下趔趄,差點摔倒:“你幹什麼,我要叫保安了。”
陳涵說:“我師父可沒說做不到。”
師父?
蘇青瑤眨巴眨巴眼,不懂陳涵在說什麼。
“她是你師父?”另一名醫生說,“你不是廚師麼?”
“誰說廚師不能治病救人。”陳涵笑着說,“以前青瑤教過我一些縫合方法。她早就不練習,有些手生。不過我大部分的東西都還記得。”
劉醫生懵了。
蘇青瑤也愣住了,心道:“難道他連縫合也會,這次想要幫自己渡過難關?不可能吧。”
“騙人吧。”一個醫生說,“我剛纔看他在手機上學習的,分明是想現學現賣。”
劉醫生冷笑着說:“你當這裡是廚房麼?醫院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胡鬧的地方。”
“我沒有胡鬧。”陳涵說,“讓我試試。”
女護士徐倩倒吸一口涼氣,她知道陳涵是剛開始學的,根本不可能完成縫合。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什麼,背鍋麼?還是謀殺?
蘇青瑤猶豫起來,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陳涵。
“那好,亮出你的行醫資格證。”劉醫生咄咄逼人,見陳涵不答話,接着說,“躺在病牀上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小白鼠。就算是小白鼠,也輪不到你這個外行來做實驗。”
“可以……”杜隱農聲音虛弱,“讓他試。”目光中看着的,分明就是陳涵。
劉醫生沒想到,患者也跟着刷神經。
真是的。
把醫院當成講哥們義氣的地方了嗎?
“那也不行。”劉醫生斷然拒絕,“既然你在醫院,那我們就要爲你負責。你知道縫合多難麼。就說人手上的血管,細的直徑就0.3毫米,要把它縫合起來,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沒錯。”蘇青瑤說。
“我當時沒日沒夜地練習,爲了學成這門手藝,胳膊都舉腫了。”劉醫生瞪着陳涵,“你以爲是做飯呢?”
“不。做飯和這個不一樣。”陳涵搖了搖頭。
劉醫生冷冷的哼道:“知道就好。”
陳涵面無表情:“做飯要比這個更難。”
一句話,將劉醫生噎死。
“你出來,我有話要問你。”蘇青瑤拽着陳涵的胳膊往外走。
兩人來到醫院外面。
夜風吹來些許涼意。
蘇青瑤問:“告訴我,你真的會縫合麼?”
“會。”陳涵用力的點點頭,說:“你不是也說過我的手很穩,想跟我學技巧麼?”
“我是說過。不過手穩和縫合是兩回事。”
“在我看來,都一樣。”陳涵說,“我還有一點需要熟悉,再給我五分鐘可以麼?”掏出手機,打開網頁。
蘇青瑤看到,網頁上都是關於縫合的知識。
當然,這些都是理論。
想要融會貫通,需要日復一日的練習。很多在校生是通過縫合香蕉皮之類的東西開始的,畢竟沒有那麼多傷員給人練手。
他要這五分鐘,是想把這些知識都掌握麼?
開玩笑。
難道他以前真的練過?
不可能,他明明知識個廚子啊,怎麼都像是在臨陣磨刀。
陳涵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翻動,迅速瀏覽着縫合有關的技巧。
蘇青瑤都在懷疑,他能不能看清上面的內容。
時間像是粘稠的液體,慢慢流逝。
每一秒,都讓人感覺煎熬。
那邊有人等着救治,蘇青瑤覺得自己很荒唐,因爲她把希望寄託在陳涵身上。
唉……該怎麼辦呢?
她正苦惱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鼻息嗅到一股十分好聞的味道。
不是花香或香水味。
這股味道神秘而陌生,十分吸引人。
蘇青瑤湊近陳涵,香味聞起來更加清晰,果真是從陳涵身上散發出來的。
她盯着陳涵,發現他雙目閉合,呼吸勻稱,似乎已經睡着了。
他是要借這五分鐘休息?
蘇青瑤不知道,陳涵因爲意識極度專注,不知不覺進入到忘我的境界當中,《太一經》自發運轉起來。
一呼一吸,暗合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