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褚胤暈了過去,不禁暗歎一聲。
這褚家少爺想來是個明是非的主兒,可惜偏偏他與雨神之事,總叫他失了分寸。
柳空青探了探褚胤的脈搏,說道:“果然是個病秧子,這便暈了,如此短命,怎敢與神仙結緣?”
說罷,他扶起褚胤的身子,對玄蔘說:“大人,既然抓不到雨神,不如先將這褚胤抓了,反正他也有罪,而且有他在,也不怕雨神躲着不出現。”
我尋思着柳空青的話,覺得是有幾分道理。
褚胤是雨神的相好,雨神既然肯爲了他下凡,那可想而知這褚胤的重要性,不過我轉頭一想,卻又覺得這法子卑鄙了一些。
我垂下眼眸,對上玄蔘冷冰冰的眼神,卻不敢說出我的真實想法。
眼下這件事着實過於嚴肅,我一個卑微的小仙娥,哪裡有什麼說話的餘地。
忽然,玄蔘手中的雨靈珠竟開始閃爍起來,而後,它慢慢發出了絢麗的藍色光芒。
在照亮了整個房間的同時,它的反應也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玄蔘緊緊盯着手中的雨靈珠,只聽到自雨靈珠中忽而響起一道清麗之聲。
“大人切莫爲難他,若要知曉一切,請前往郊外十里的雨神廟。”
說完這句話,雨靈珠便再度寂靜了下去。
“雨神在凡間的廟宇?本尊竟沒第一時間想到。”玄蔘有些懊惱。
柳空青努了努嘴,“早知道,還跟這個磨磨唧唧的凡人在這裡浪費時間,嘰歪了老半天,差點把這個病秧子半條命都奪了去。”
我不敢跟玄蔘犟嘴,但是跟柳空青打打鬧鬧慣了,此刻一聽這傢伙的嘴巴又不積口德,頓時氣得用肋骨狠狠捅了他一次,“你這張嘴巴啊,不說話可沒人把你當啞巴!”
柳空青疼得捂着痛處,誇張道:“疼死了,你這個小仙娥,好狠的心啊!”
“不要鬧了。”玄蔘立刻收起雨靈珠,斜眼一瞥,對柳空青說道:“走!”
說罷,他拉着我一同走出房間,柳空青見狀,急忙拽起褚胤昏迷的身子跟了上來。
我一見玄蔘的態度,便知道方纔操控雨靈珠發聲的,就是我們要尋的雨神無疑,也是褚胤所謂的愛人,楚瑩。
郊外十里的距離,對玄蔘這種會法術的神仙不過是片刻功夫。
我們齊齊降落至一處廟宇前,只見牌匾上果然刻寫着雨神廟三個大字。
玄蔘率先擡腳走了進去,我便跟在他身後,忽而聽到柳空青揹着半死不活的褚胤在身後鬼哭狼嚎。
“小仙娥,你好沒良心啊,也不知道來幫幫我!”
我一邊走一邊說:“難道一個患病之人的身子,輕如鴻毛,軍師也無法獨自擺平嗎?”
當我看到柳空青氣得跳腳時,我忍不住揚起一絲惡趣味的笑意。
玄蔘走進去,當看到面前的雕像時,他微微蹙眉,站立不動。
我看着凡間雕刻的雨神像,忽然明白褚胤動心的道理了。
不過區區一尊雕像,尚且能做到如此明媚動人,更遑論真人,想來定是驚豔天地之色。
凡間有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轉頭看着昏迷不醒的褚胤,沉重地點了點頭。
苦了你了,褚胤,若換作是我,只怕也是把持不住這等美色的……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玄蔘對着雨神像沉聲道:“雨神,你可知罪?”
柳空青在這時揹着褚胤的身軀搖搖晃晃,滿頭大汗地走進來,“就是就是,要不是你這個傢伙,本軍師纔不會要在這裡做苦力。”
他把褚胤昏迷不醒的身軀放了下來,這才直起腰板來喘了口氣。
我眼見四周涼颼颼的,若不是知道事情發展,換作個普通人,看着玄蔘大半夜對着個雕像說話,只怕誰看了都害怕吧。
忽然,雨神像開始有了動靜,不一會兒,便瞧見一道身影自雕像中走出。
我知道,那是雨神。
當她走到我們面前時,我頃刻間便呆住了。
我從未見過如此絕色之人,本以爲之前見到的朝華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美貌,只可惜,那臭婆娘被自己的壞脾氣敗了不少好感。
而眼前的女子,只見她一身碧藍色衣料,眼含春水之態叫尋常人看上一眼,便要管不住心思了。
我忽然開始羨慕褚胤,更感嘆自己不是個男子。
雨神一出現,便屈膝跪在玄蔘面前,“小神知罪,甘願伏法,但唯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大人放過褚胤,一切種種都是小神造下的罪孽,小神願一力承擔。”
然而,地上的褚胤卻不知是何時醒來的,他一聽到雨神的話,便掙扎着要起身。
“瑩兒,你怎可私下定論,我們說過的,要同甘共苦,一道前行,瑩兒,難道你要棄我而去嗎?”
褚胤說罷,又咳了幾聲,卻已快要來到雨神身邊。
玄蔘見狀,一揮袖便劃了道屏障在他們之間。
我見狀,便知道他是鐵了心要做那拆鴛鴦的惡人了。
褚胤無法去到雨神身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握拳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玄蔘設下的屏障。
只聽玄蔘說道:“你們兩個的事,本就是孽緣,如今不可再有過多接觸了。”
他的話想來就是不可違抗的命令,褚胤一聽,臉色發白,捂住胸口痛苦地跪了下去。
雨神見此,嚇得淚水便淌了下來,她對玄蔘連連懇求道:“求大人發發慈悲,褚胤他一向身子不好,請解了屏障讓我爲他續命吧。”
“續命?”玄蔘冷笑一聲,“原來他很早便該離去了嗎?”
雨神一聽他的話,嚇得美眸微睜,“不……不是的……我……”
“本尊本來想,他不過一個被你拖下水的無辜凡人,此番抓了你也就算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不是如此,既然他是被你強行續命的,那我便將他送往地府,讓那邊的烏月查個究竟,相信在那裡,你爲他偷的壽命會如數奉還給該還的人。”
柳空青走近幾步,嘟嘟囔囔道:“難怪最近地府多了許多陽壽未盡的生魂,惹得烏月整天擺着一張臭臉,他長得本來就凶神惡煞的,這幾天可真是要嚇死本軍師了。”
烏月?
我突然想起小安對我說過的話,好像也是景易和玄蔘的兄弟,原來是統管地府的嗎,好厲害啊……
雨神聽到玄蔘的話,嚇得連連叩首,“大人不要啊,烏月大人一向不留情面,褚胤會沒命的!”
我聽到這句話,看來雨神有幸見識過這個烏月大人的手段啊,心中不免對這個從未謀面的烏月大人有了幾分害怕。
但玄蔘何許人也,他纔不會理雨神的請求,而玄蔘的話也讓我再一次見識到他的鐵面無私,我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景易十分放心將事情交給玄蔘了。
不過換句話說,那豈非褚胤會很快變成一個待罪的孤魂遊鬼?
好慘啊……
我暗暗咋舌。
褚胤這邊已經再度昏厥了過去,雨神見狀,又聽了玄蔘的一番話,登時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我搖了搖頭,佳人如此,又有哪個男人會真的苛責於她?
玄蔘可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奇葩啊。
就在我盯着雨神梨花帶雨的美貌出神時,美人的面容卻突然變得猙獰起來。
只見雨神站了起來,恨意凜然,她狠揮衣袖,咬牙切齒道:“玄蔘,你果然狠絕,但是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你抓我可以,但你卻連褚胤也不放過,那我便也不讓你好過!”
說罷,雨神開始使出渾身解數,與玄蔘過招。
玄蔘冷哼一聲,“冥頑不靈!”
他的法術顯然在雨神之上,雨神從一開始便處在下風。
整個雨神廟被他們的打鬥攪得不得安寧。
此刻,誰又管得住昏迷的褚胤呢?
柳空青被玄蔘那漂亮的法術吸引,只聽他嘖嘖稱讚:“大人真的好厲害啊,雨神這個小神仙,也敢在他面前放肆,真是不要命了。”
我不理會柳空青對玄蔘的崇拜,專注地看着他們二人的打鬥,玄蔘很少像今日這般大打出手,我不免看得專注。
只見雨神忽然對玄蔘笑了笑,“玄蔘,這裡可是雨神廟。”
玄蔘眯了眯眼,“你若不從,我自會把你這裡拆個乾淨。”
“那你便試試!”
說罷,雨神自衣袖中鑽出兩道白綾,那白綾像有意識一般,好似兩條有靈的遊蛇,朝着玄蔘的死穴發出道道狠厲的攻擊,玄蔘下意識要去防備,然而他卻不知,雨神的目標根本不是他。
我眼見那兩道白綾中的其中一條趁機調轉了方向,一道去卷那地上的褚胤,一道……
誒?!
怎麼好像還有一道是……好像是衝着我來的?!
我嚇得急忙撒開腿便要跑,柳空青在我身邊也嚇傻了,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動,只得先朝我大喊一聲:“小仙娥快閃開!”
雨神一聽,冷笑一聲:“想跑,你跑得掉嗎?”
她說的沒錯,我個廢柴,真的跑不掉……
這是我被她的白綾捲起來後,得出的結論。
我忍不住望了一眼柳空青,心中落淚,還閃開呢,笑死誰啊。
雨神眼見得手,得意道:“玄蔘,想不到你也有讓我鑽了空子的一天,真是痛快,這裡有我早已佈置好的結界,倘若方纔你不那般絕情,我也本是不打算動用這些的,誰叫你要逼我?我早說過了,這裡是雨神廟,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口出狂言!”
說罷,雨神帶着我和褚胤鑽入那牆壁中,消失不見了。
我不敢去想玄蔘陰沉的臉色,當我被雨神的白綾釋放時,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雨神廟中。
只是這個雨神廟有點不一樣,這裡的雨神廟,沒有玄蔘和柳空青,那些打鬥的痕跡也消失不見,整個雨神廟,彷彿什麼都未曾改變,外頭門廊上還掛着一串風鈴,微風拂過時顯得異常安逸,外頭一眼望去,是深深不可見盡頭的一大片翠綠竹林,如今染了夜色,顯得這個不同尋常的雨神廟愈發神秘孤寂。
我一轉身,只見雨神癡心地抱着褚胤,俯下身去親了親他的額角。
我驚呼的同時,也在這一刻知曉了雨神的心意不比褚胤這個凡人少。
雨神一邊抱着他一邊說:“朝華公主果然說得沒錯,抓了你,玄蔘大人便束手無策了。”
我聽她的話,便明白了一切。
我就說呢,我與這雨神毫無瓜葛,她何故要如此對我。
原來又是那狗改不了吃屎的朝華!
我在心中忍不住狠狠問候了一遍朝華的祖宗十八代,一邊對雨神笑得尷尬:“雨神大人說得哪裡話,我於大人而言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侍女。”
求求你快大發慈悲信了我的話,放我走吧。
論重要性,柳空青那廝更適合我吧?
卻聽雨神笑着搖了搖頭,“我經歷過情愛,也算看透天上地下,可不是你這小仙娥誆騙我一兩句話便會輕信的,若你真的沒那麼重要,怎麼天上那麼多仙娥,偏偏他就帶了你一個下來?若真如你所言,又怎麼會我一抓了你,玄蔘大人便真的停手了?”
我望天長嘆,知道和雨神這陷入愛河的死腦筋是解釋不通了。
玄蔘大人肯定和柳空青那個笨蛋一樣被你這突如其來的招數弄傻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唄。
這也能讓雨神覺得朝華那個臭婆娘講的話是對的,我真是服了她了。
我只好暗暗去查看四周,尋思着自己救自己纔是上上之策。
要是爲了這段仙凡之戀,我要平白無故賠了性命,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啊!
雨神卻又說:“你別白費心思了,這裡是我佈下的結界,與原來的雨神廟不一樣,沒我的允許,你是走不出這裡的。”
好嘛,上上之策頃刻間變成下下之策了。
我頹廢地坐在原地,見雨神抱着褚胤不肯放,我轉而扯開話題,好奇地問道:“雨神大人不是要爲他續命嗎,怎麼還不開始?”
續命這玩意兒,我倒是頭一次聽,還真有些想見識見識。
雨神搖了搖頭,抱緊褚胤幾分:“現在沒辦法,我的雨靈珠在玄蔘大人那裡,無法爲褚胤續命,不過,只要他待在我身邊,我的神仙氣息還可保住他的魂魄。”
我微微嘆了口氣,“雨神大人好癡心啊,可是我不明白,爲什麼偏是這個褚胤?”
褚胤身子不好,又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除了多讀了幾本書,有些舞墨弄畫的才情,其他的,我實在不知道他還能有什麼特別之處,若說是爲人端正,可是世上還有很多比他更出彩的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