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蔘估計也是不願意的,然而聽我的話,又見我在柳空青的追問下毫無反應,好似是認爲被拂了面子,一氣之下倒是改了口風。
“軍師的提議甚好,等下到了凡間,便按軍師的意思做吧。”
他說罷,眼風冷冷掃了我一下,頓時讓我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玄蔘又繼續認真騰雲駕霧了,柳空青趁機再度湊到我身邊,拍了拍我,說道:“不知小仙娥對我的安排可還滿意?不過一次下凡,卻能趁機與玄蔘大人夫妻相稱,這份便宜,旁的神仙怕是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
我又羞又窘,當下毫不猶豫擰了柳空青一把,“這份福氣來之不易,想來真是要多謝軍師好意了。”我故意把‘好意’兩個字咬得極重,好似咬的是柳空青一般。
他哪裡猜得到我會來這麼一出,當下毫無防備,疼得便要大喊出聲。
我及時捂住他的嘴,防止他開口,並朝他冷笑道:“軍師可要忍住了,我很快就要是大人的‘妻子’了,大人若知曉軍師吃疼,可不知道會保誰。”
以牙還牙的招數,我如今算是盡得柳空青真傳。
柳空青自己栽了個大跟頭,只得咬緊牙關忍受我的摧殘。
這一路和他小打小鬧的,倒也很快到了人間。
果真如柳空青所言,一到人界,我與玄蔘便真化作一對恩愛夫妻,柳空青則是以文弱書生自稱。
人間果然如話本子上說的一樣繁華,縱然聽玄蔘說雨神不在,如今人間大旱,生靈塗炭,但是我們到的地方似乎並非是受災的地方,故此仍然是繁榮的,一眼望去,大街上男女老少的叫賣吆喝聲響可謂是絡繹不絕,人人臉上還都是帶着笑的。
看着百姓們皆衣食不愁的樣子,若不是我們此番下凡是有任務在身,並知曉人界如今是有災害的,又有誰看得出此刻人間有地方大旱不斷?
我嘆息之餘,已被玄蔘引着帶去了一間客棧。
人來人往的,玄蔘不自覺地牽起我的手,我瞥見一旁柳空青調侃的笑意,只覺得臉頰發燙,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掙脫。
“大人,這樣不好吧。”
玄蔘見狀,斜眼瞥了我一下,說道:“既要以夫妻相稱,那夫妻間牽個手,不是常事嗎?如今既然到了這裡,便喚你該喚的,若是還喚我大人,不知道的,自然會以爲你是我的侍女,這樣的話,做這場戲便沒什麼意思了。”
原來是做戲……
我聽到後,呆了片刻,方纔低下頭去慢騰騰喊道:“知道了,多謝夫君。”
說罷,我便再不做聲了,恍惚間,頭頂似乎傳來玄蔘的輕微笑意。
柳空青經過我身邊,對我豎起大拇指,“夫人果然厲害。”
我朝他偷偷擺出齜牙咧嘴的樣子,此刻真恨不得撕了他作秀的羽扇。
到了客棧,我跟在玄蔘身後,那掌櫃的見我們三人同行,又見玄蔘掏出一錠銀子,自然笑臉盈盈,恭敬道:“幾位客官,住三間上房如何?”
他剛說完,眼睛賊溜溜飄到我與玄蔘緊緊握着的手,立刻又改口道:哎呀,瞧我,年紀大了就是眼睛不好使,是小人糊塗了,應當是兩間上房纔對。”
說罷,他不顧我們的意思,自己朝樓上喊道:“二樓開兩間上等客房來!”
那掌櫃的又對玄蔘一邊笑一邊摩擦手掌,卑躬屈膝着,讓我看了忍不住蹙眉不適,他卻似乎察覺不出,只還是嘿嘿笑道:“三位客官好生住着,我們這裡可是方圓十里出了名的客棧,保證三位客官滿意!”
玄蔘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便拉着我上樓了,但是柳空青卻留在原地,我上樓時,見他似乎在與掌櫃的攀談什麼。
我聽不太清,還想再瞧瞧,卻已被玄蔘拉着一道進了客房中。
進了房,我見這房中果然只有一張牀,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眼下無人,我便又將稱呼改了回去,“大人,今日我打地鋪嗎?”
“打什麼地鋪。”玄蔘坐在牀榻上,微微挑眉,也不看我,只是伸出修長手指慢慢撫摸着牀鋪上的被褥,“夫妻不該同睡嗎?”
“大人,那是在做戲。”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十指暗自揉捏着。
玄蔘笑了笑,這才稍稍側過臉來,我對他微微勾起的嘴角瞧得真切,“既然覺得是做戲,那飄搖在怕什麼?”
“我沒在怕。”我咬了咬脣,看他戲謔地看着我,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牀榻,頓時覺得氣氛被他攪得愈發不對勁,我像是掉入了一個不知名的圈套,而他卻是一個合格的狩獵者,高高在上看着我的驚慌。
玄蔘繼續說話,他的聲音誘導着我,明明他未曾像往常一樣動不動就靠近我,卻在此刻,更讓我慌不擇已。
“那這段時間,就請飄搖好好做戲了。”他的一雙絕美的丹鳳眼,此刻只倒映出我僵着身子站在原地的窘迫模樣。
這是什麼意思,所以是要同牀睡嗎?!
就在我糾結於玄蔘說的話時,柳空青卻在這時及時推開了我倆的房門,這倒是正好打斷了我的想入非非。
柳空青見我與玄蔘僵持着,不解道:“小仙娥,你杵在這裡做什麼,你的腿不酸嗎?”
“還好…還好……”
我順着柳空青的話,急忙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一個茶杯慌慌張張地爲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玄蔘問柳空青:“打聽出什麼了?”
“大人果然英明,這裡確實有些貓膩。”
柳空青順嘴拍了句馬屁,只見他手握羽扇,彎着腰朝玄蔘拱了拱手,“大人先前便用法術查到了雨神的最後一絲蹤跡,她便是落到了這個地方,我方纔去跟樓下的掌櫃打聽了一下,這裡不久後果然有些事要發生。”
柳空青頓了頓,直起腰來,輕搖羽扇,“這裡有一戶有頭有臉的人家,姓褚,府邸就坐落在方圓十里處,那褚家人最近要有嫁娶的喜事呢。”
我還不理解柳空青說到嫁娶時那賊溜溜的眼神,玄蔘卻已經很快明白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雨神私下凡間,是看上了一個凡人?”玄蔘皺着眉頭,坐在牀榻前,手指慢騰騰摩挲着下巴。
“古往今來,神仙下凡都是因爲這件事,依屬下看啊,鐵定八九不離十。”柳空青笑了笑,“那些人間的話本子不也是這麼編排的嘛,可見無風不起浪,所言不虛,大人你說呢?”
柳空青說到這裡,笑得尤其不對勁,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看得我真想衝上去給他一巴掌,也不知道玄蔘到底是怎麼忍住不抽他的。
玄蔘卻在這時蹙了蹙眉,忽然擡頭看了我一眼。
正當我疑惑之際,玄蔘的目光很快又收了回去,容不得我多想。
我聽到這裡,不禁發出疑惑:“大人,雨神大人是男是女啊?”
“小仙娥,你難道不知道,所有的愛情中,女子往往比男子要更深情些嗎?若雨神是個男子,他想下凡談戀愛,那還得多少掂量掂量的。”
柳空青搶先一步告訴我,我便明白了。
“原來傳說中的雨神大人,是個女子啊。”
我默默說着,心中也有些贊同柳空青的看法,瞧之前的朝華公主,再看現在雨神,可不總是女子率先沉淪的嘛。
玄蔘似是不太喜歡柳空青這些話,他一雙銳利的丹鳳眼朝柳空青掃視了一遍,低沉着聲音,對柳空青斥責道:“你若再說胡話,便滾回天上去!”
“誒別別別,大人莫要惱怒,屬下不再說這些了。”柳空青立刻慫了,羽扇比劃來比劃去地給玄蔘賠着笑臉。
我倒是頭一次瞧見柳空青這慫樣,頓覺忍俊不禁,看來這天上地下,能降得住他的,也就是玄蔘了吧。
照柳空青的話,那褚家的兒郎是要娶一個外來的女子,那也就是說,那個要嫁入褚府的女人,極有可能就是雨神了。
於是,按玄蔘的意思,按照接下來的計劃,自然要潛入褚家去,會一會這個褚家兒郎纔是。
玄蔘對着我們,轉了轉大拇指處的扳指,暗暗說道:“我倒要看看,這個姓褚的凡人有幾個膽子,敢娶九重天的神仙……”
我見他陰沉的模樣,不免打了冷顫,柳空青見我這樣,用羽扇安撫性地拍了拍我的肩頭,叫我莫怕,對我說,這就叫守株待兔。
也不知道,要守的兔子是那個玄蔘嘴裡膽大包天的凡人,還是至今未曾找到的雨神,亦或者是……兩隻兔子都要抓?
我們三個九重天下來的,要進一個都是凡人居住的府邸,那還不容易,只是未免白天引起恐慌,我們三人還是耐着性子等到了晚上。
入夜後,玄蔘在房中對我說道:“飄搖,夜深了,你若困了,便留在這裡休息,我與柳空青去即可。”
我搖了搖頭,對於是什麼男子才能迷住雨神,甚至不惜讓雨神爲他下凡,我也是十分好奇的,我斷不可能自己留在這裡,那我跟着他倆下來這一趟還有什麼意思。
我如實對玄蔘說了我的想法,“大人若將我留在這裡,只怕我也是睡不着的,我也想跟着大人一起去看看。”
玄蔘見我態度堅決,便知拗不過我,應該也覺得不礙事,於是只好答應帶我一起去。
雖然不日前,我在玄蔘的教導下習得了一些法術,但對於在空中飛來飛去這樁子事兒,我還是不大會。
玄蔘只得帶着我一起與柳空青飛往褚家的府邸。
他伸出手,將我擁入懷中,只見入夜後街上十分寧靜,大家似乎都跑去睡了,我靠在他寬大的玄色衣袍中,整個人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只要臉頰還能感受到有一絲微風輕飄飄拂過,我甚至能側耳清晰地聽到他胸膛裡傳來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