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今天我們班上轉來了一位新同學，大家歡迎一下。”
秦玉的新班主任，高二年級十五班的班主任李曉玲帶着他在自習課上出現，說實話秦玉對於這種新生見面的程序沒有什麼興趣，無非是報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隨便找個座位而已，他的臉上一直掛着一層假笑，是很典型的皮笑肉不笑，這樣看上去雖然有些奇怪，但是不得不說，秦玉相貌平凡無奇，但是做出這個虛僞的笑容竟給他帶來了一種有些妖異的氣質。他環視一週，唯一讓他覺得有些意外的，是在這班裡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在明哲樓裡見到的女孩子？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還有那個在操場上被人欺負，表現得很麻木的孩子。
“教室裡還有四個空座位，秦玉同學你可以自己挑選一個。”班主任客氣的說，隨着他的語氣，秦玉看了一眼這個十分明亮的教室。
教室分了三個組，第一組中間空出了一個位子，同桌是個看上去很清秀漂亮的女生，第二組的第一排空出一個位子，同桌是個眼鏡男生，中間空了一個座位，同桌就是那個偶遇的靈秀女生，此時她正對着他友好的微笑，像是在用笑容表達哎呀又是你真巧這種友好的意思。而三組最後一排有一個空位，旁邊是一個瘦小猥瑣，表情麻木的男生。
“老師，我坐那裡。”他用手指了指三組的最後一排，整個班上的人都有些譁然。
“這個新來的居然沒有挑白月和徐曉婉做同桌？”
“他可能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和班花坐在一起吧，你看他的頭髮，好土。”
“插班生坐在最後一排，肯定又是個問題學生。”
“。。。。。。”
秦玉完全忽略了這些低語，徑直走到新座位面前，也沒有跟新的同桌，在操場上看到的被欺負的男生樊新打招呼，只是微微一笑便坐在他的旁邊，不發一言。
“那好，就這樣了。白月同學，等會你來幫秦玉取一下要用的課本。”
秦玉一看，原來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生叫做白月。她站起身來點了點頭，然後回過身看了秦玉一眼，就坐下認真地看書。
之後的整個自習課很無聊，因爲秦玉相貌普通，看上去也不是那種非常活潑的人，更重要的是這所學校的大部分班級的學習氣氛很濃，所以大家都在忙着學習備戰高考，沒有人跟他聊天。
他百無聊賴的看了一圈，看了看漂亮姑娘，比較了一下男女生數目比例情況，最後轉過頭饒有興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
樊新的雙眼沒有什麼神采，看上去隱隱有些癡呆。他長得又瘦又矮，臉上還有好多青春痘，看上去很猥瑣，總之就是讓人很不舒服的類型。他這時正趴在桌子上看語文書，感覺到了秦玉的目光，回視了他一眼便低下頭去再沒擡頭。
秦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真正的微笑，不是假笑，而是真正充滿期待的，充滿好奇的熱度的，微笑。
課間的時候，同學們有的離開了教室去門口聊天看風景，有些趴在桌子上睡覺，幾個女生湊在一堆討論電視劇或者電影裡的男星，幾個男生湊在一起討論遊戲或籃球，零星幾個堅強的學霸還在看書，幾個文藝的青年從桌裡摸出一本小說看了起來。
真是的，每一個高中都是一樣的無聊。
秦玉閉上了眼睛，想養養神，然而巧遇的白月同學此時卻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不能再閉眼，於是他睜開眼睛，友好的說道。
“你好啊。”
“你也好啊。”白月眯着眼睛笑了笑。“不過秦玉同學，你的課本不少，我一個人抱不動。”
“哦。”秦玉猛地一下站了起來，嚇了白月一跳，他的臉上又是那種虛假的笑容，說道。“不好意思，是我失禮了。”
看他雖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卻還有幾分紳士風度。白月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他說。“沒關係，幫助新同學是應該的。那麼走吧，我帶你去領書。”
兩個人出了教室之後，班級最後面的三個男生突然圍在了一起，低聲討論道。
“我靠，不會吧，該不會是白月看上這小子了吧。”
“不可能吧，我都長得要比他帥啊！”
“老王，你不是挺喜歡白月的嗎？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啊。”
“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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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女生比較八卦...
而樊新一個人孤獨的坐在他的最後一排，他一直是個很奇怪的人，即使是這個班上並沒有那種學壞的不良少年，沒有人欺負他，他還是沒有任何朋友。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既不看書，也不睡覺，就是在那裡發呆，給人一種很詭異的感覺。雖說他長得不好看，但是他沒朋友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他的性格過於孤僻，從不跟任何人說話，也不願與任何人有往來。
雖然如此，但他作爲整個年級都很有名的沙包，被人欺負是少不了的。
明哲中學設施齊全，校內的飲食部就有三家，秦玉他們的教室在一號樓內，樓下不遠的地方就是飲食部，學生們在下課的時間可以去那裡買杯奶茶或者買些飲料零食之類的，很是方便。
雖然方便，但總有人懶得走這幾步路。
“樊新，出來給我買瓶綠茶。”
如果秦玉在的話，他會發現現在站在他們班門口，像是叫狗一樣叫喊他同桌的人，就是在操場上用球砸了人反而欺負人的紈絝不良少年樑卓。他家裡很有錢，所謂有錢有勢，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很叛逆，都覺得作爲一個不良少年是很酷的事情。那麼怎麼做一個不良少年呢？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欺負弱者。
“你他媽的快一點啊，坐在那裝死啊！”
對了，還有逞兇和說髒話。他覺得站在別人班的教室門口把別人呼來喝去當做奴才，實在是一種霸氣凌雲不能再帥的舉動。像那些最受女孩子歡迎的青春偶像電視劇上的男主角不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一些膽子小的女生有點害怕，偷偷躲進了教室，膽子大一點對樊新又沒什麼好感的女生就笑眯眯的把目光投注在樑卓的身上。這個年紀的女生因爲見識太少，所以對於這種不良少年還是有一點好感。再加上樑卓一米八的個子和相當英俊的外表，在她們的眼裡還是有相當大的魅力。
不管是多麼優等的學校，每個高中總會有幾個小混混和小太妹，他們也許是家裡有錢，也許是和社會上的一些人員關係不錯，在打羣架的時候可以找到人幫忙。他們可能以爲自己是很厲害的黑社會。
明哲中學裡的學生大多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很是見過一些世面，但還是有很多被年齡限制了腦子的年輕人學着街邊小混混的樣子在學校裡橫行霸道。比如此時的樑卓。
樑卓罵了一句之後，樊新走了出來。他看上去依舊是那副麻木的樣子，但是很明顯的，他已經被人欺負習慣了。
他一言不發的接過樑卓用兩根手指夾住的十塊錢，其實這個場面是很羞恥的。一層樓有四個班級，有很多人在課間跑到教室門外休息，所以有很多人看到了這一幕。其實他們也已經習慣，除了樑卓，喜歡欺負樊新的人在這個學校不在少數。
然而樊新像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似的，拿着錢下了樓，一言不發的走到飲食部買了一瓶綠茶，然後走了回來，把找來的零錢和綠茶一併給了樑凡，之後準備回到自己的座位。
樑卓笑嘻嘻的拍了拍樊新的頭，說道。“真是謝謝你了。”
然後他伸出自己的腿，絆倒了準備回教室的樊新。
在樊新撲倒在地上的瞬間，樑卓和其他一些看熱鬧的不良少年爆發出了鬨堂大笑，但是他們沒有笑很長時間，因爲樊新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沒有憤怒，沒有恥辱，他沉默的站了起來，像什麼事都沒有似的回了教室。
“真沒意思，這小子跟個死人一樣。”
隔壁班上的兩個男生打了個哈欠回了教室，而手裡拿了一瓶綠茶的樑卓覺得很無趣，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面子都丟了一點點。正當他不知道該怎麼發泄心中這微小的憋屈的時候，他看到了兩個人。
“喂，白月同學，所謂的幫助新同學拿課本，應該不是指你自己拿一本最薄的練習冊而新同學自己抱三十三本書吧？”秦玉抱着厚厚的一沓書說道，旁邊白月手裡拎着一本數學練習冊，笑眯眯的走在他旁邊。
“沒什麼關係，抱了這麼一厚沓書臉不紅氣不喘走了這麼遠的路還能說話，秦玉同學平常真的是有注意鍛鍊身體吧？男生嘛，還是要多多鍛鍊纔像樣。”
“......”
看着兩人有說有笑的走過來，樑卓的嘴角泛起了一絲自以爲很邪氣的笑容。
“哎呦，這不是那個很屌的新生嗎？”樑卓怪里怪氣的笑了一聲，同一時間，隔壁班上走過來兩個高大健壯的男生，他們也是在操場上對秦玉很不滿的兩個人。
白月一看氣氛不對，走上前一步擋在秦玉身前說道。
“樑卓，你想幹什麼？”
一看白月這個漂亮小姑娘如此維護這個新來的其貌不揚的小子，樑卓更是一肚子的火，他給另外兩個男生使了個眼色，他們走過來說道。
“剛纔在操場你不是很拽嗎，現在讓個小妞擋在你前面啊！”
白月剛要氣急，卻突然聽見秦玉嘆了口氣，這一聲嘆息聲音不大，卻給人一種非常特別的感覺。好像是一個大學生在玩小學生的拍卡片遊戲似的無聊感，又好像是一隻老虎看着攔在他面前打劫的兩隻螞蟻般哭笑不得。
總之這種感覺讓三個不良少年有些覺得羞辱，這一聲嘆息很巧妙地完全激起了他們心中的怒火。
“讓開一點，我要進教室了。”秦玉抱着非常厚的一摞書走向教室，給白月使了個眼色，將刻意挑釁的三個人當成了空氣，散落在髮絲間的那隻眼沒精打采的看了樑卓一眼，樑卓一個沒反應過來，就讓秦玉走進了教室。
“他媽的！”
臉上有麻子的胖男生喘着粗氣要進教室，想揍秦玉一頓，就在這時，悅耳的上課鈴聲響起，他旁邊的那個鷹鉤鼻的小眼睛男生拉住了他，跟樑卓換了一個眼神，各自回了各自的教室。
秦玉剛把書放在桌上，坐下來之後發現班上的人看自己的眼光都不太對，那個美女徐曉婉目光復雜的看了他一眼，就轉過了頭。也許是因爲大家感覺自己要被欺負了感到好奇，幸災樂禍，同情等等複雜的情緒，表現在眼神之中，讓他覺得很無奈。
這節課是歷史課，其實不管什麼課對秦玉來說都是沒有區別的。突然，跟他隔了一條過道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兄弟。你怎麼第一天就得罪了那幾個混混，你是新生得罪了他們會被打的。他們放學可能會把你堵在教室，等一會你跟我們一起走，不會有什麼事的。”
說話的人叫李白，是這個班上個子最高的男生，秦玉記得在寢室門口看到了李白這個名字。李白高大英俊，平時看上去有點痞子氣，但是很講義氣，雖然不是混子但是在男生中人緣也很不錯，他看不慣樑卓幾人的作風，想要幫助班上新來的同學。
李白旁邊坐了一個頭發有點亂的男生，臉很白，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看到李白對秦玉說話，也友好的對秦玉笑了笑，然後又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
秦玉對李白很有好感，雖然只是剛剛認識，但是他能感覺得到，這個大男孩的內心是相當乾淨的。對自己有好意的人，秦玉都會回報他們。
“謝謝你，但是沒關係，正好我也找他們有點事。”
“不要開玩笑，那幾個人雖然是人渣，但是打人確實不會手軟的。你不要逞強，他們就是喜歡欺負新人，我去幫你說說話，沒事的。”
秦玉的臉上露出愉快友好的笑容，他是個面容平凡的人，但是他一笑，不管是真笑還是假笑，都有一種很特別的魅力。此時他的笑很真誠，有一種讓人信任的感覺。
“不是逞強，是有很重要的事，我們也算是室友了，今天晚上再聊。”
李白看他說得輕鬆，也不再多說什麼。
“那你小心點。”說完聽到歷史老師開始講課，他也忍不住學着同桌的樣子睡倒了。
麻木的男孩樊新深深看了他一眼，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歷史老師年紀挺大，講課慢悠悠的，很容易讓人睡着。白月打了個哈欠，強撐着沒有睡覺。她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班裡，除了新來的秦玉，男生已經全部陣亡了。
她有點驚訝，因爲秦玉看上去吊兒郎當的，絕不是一個好學的學生。他此時筆直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盯着黑板一動不動。可是老師又沒有在黑板上寫字，他在看什麼呢？
想到秦玉是新生，又被那幾個小混混給盯上了，她的心裡有一點點的擔心。她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是今天才剛認識，爲什麼感覺有點熟悉，爲什麼要替他擔心？
搖了搖頭，不再想那些有的沒的。白月嘆了口氣，趴在桌子上做筆記。她有一個很厲害的本事，只要不想胡思亂想，就能完全的控制住自己的心思。只要想要專心，就可以百分之九十多的專心。
在歷史課剩餘五分鐘的時候，所有睡覺的同學都不約而同的醒了。如果說有什麼事能夠叫醒沉睡在教室的中國高中生，那麼這玩意只有老師和飯。
下課鈴剛剛響起，大多數人還沒來得及離開教室，樑卓和剛纔門口的兩個高大的男生就站在門口，三人走進來，衆目睽睽之下，敲了敲秦玉的桌子，甚至忽略了樊新。
“去天台。”
輕描淡寫的扔下三個字，三個人就轉身離開了教室。
秦玉大概猜到了是怎麼回事，但他的表情還是沒有絲毫的慌亂。李白緊皺着眉頭，告訴他，上天台，相當於這座學校解決爭端的儀式。像秦玉這樣的新生上了天台可能會被打的很慘，但是如果不去的話，就會被人看不起，看成懦夫和孬種，以後還會被打的更慘。
聽明白了李白的話，秦玉哦了一聲，不在意衆人擔憂，戲謔，恐懼的眼神，把桌子上的課本扔進桌兜裡，雙手插在校服兜裡，面無表情的準備離開教室。
“等一下。”李白喊了他一聲。“因爲你是新人，所以你要一個人上天台向那幫混混證明你的骨氣，我們沒辦法幫你，小心一點。”
秦玉回頭露出一個介於真誠與虛假之間的詭異淡笑，對李白說了聲謝謝。
當他走過白月身邊的時候，白月用很擔憂的眼神看他。秦玉低聲對她說。
“不用擔心。”然後用手拍了拍白月的頭。
不知爲什麼，秦玉看上去很年輕，但是他的動作總是讓人感覺像是一個老爺爺一樣成熟，比如剛纔摸白月的頭，給別人的感覺竟像是和藹的爺爺在摸自己孫女的頭。
他的手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讓白月的心一下放鬆下來。白月甚至有了一種錯覺，別說是這幾個小混混，就算是天要塌了，這個看上去懶散的少年也能扛得住。
白月愣愣的看着秦玉走出門去，打心眼裡覺得他不會有危險。雖然毫無依據，但她很相信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