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採回到教室,走了進去,一路都沒有人和他打招呼。
他也不在意,他沉浸在了一種甜蜜的意境中,對身邊的事已經不甚在意了。更何況他交友不多,除了宿舍幾人外和班上的其他同學也不太說話,不比約到了班長的張於庭。
然而他坐會自己的座位之後,他才感覺到有些不對。
離他最近的李白趙越也沒有理他,都在各幹各的事,像是沒有看到他。
他們的關係一直很好,稱兄道弟,平日裡總是在嬉耍打鬧,幾人見面互相都很熱情,從來沒有發生過誰不理誰的事。
田採伸出手拍了李白一下,李白嚇了一大跳,田採甚至看到了他的瞳孔都有一陣收縮。
“唉?你什麼時候來的,嚇我一跳。”李白撫摸着胸口緩了口氣。
“......”田採一陣無言,他已經進來坐了好一會了。
趙越也在此時發現了他,問他去了哪裡?
“剛在外面逛逛。”
田採回答,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安升起,讓他覺得很不踏實。
李白和趙越他們並不是在認真的學習,也不是在認真地玩手機,只是無聊的趴在桌子上而已,沒有道理會忽略自己。他還以爲是他們心情不好沒有心情和自己打招呼,這個也可以理解,但是他明顯的注意到,李白的瞳孔收縮是人受到驚嚇的本能反應,說明他是真的沒有注意到自己被嚇了一跳。
也許這貨最近思春呢?根本不注意身邊的環境?他這麼安慰自己。
轉過頭,他看到了展清,展清的氣質越發的乾淨,有一種很特別的韻味纏繞在他身上,他對着田採微微一笑,然後低下頭去看他的書。
田採回以一笑,覺得展清的笑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樣。
上課鈴聲響起,李曉玲老師款款走進教室,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她的心情究竟是什麼樣的。魏九已經學乖了,沒有再睡覺,而是瞪大了雙眼坐在那,生怕被這個失戀的女人揪出去玩。
李曉玲站在講臺上,眼光緩緩地掃過教室,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去。
“田採呢?這小子逃課了?”
田採一愣,瞬間就不會了。他本以爲李曉玲在開玩笑,因爲他就坐在中間一組,很顯眼,李曉玲卻沒有看到他?
他第一個反應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了她她在存心報復,登時怒火燃燒,心裡罵道。
“媽的搶了薛蕭揚的又不是我。”
然而十分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班上的同學們除了李白之外,其他人都噤若寒蟬,明明田採就坐在教室裡,卻依舊背上了逃課的名聲。這種感覺就好像刻意被人孤立了。
少年人總是將自己的尊嚴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田採也從來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站起來用腳重重的踢了一下凳子,大聲說道。
“老師,我在這裡!”
李曉玲先是一愣,然後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教室門確定剛纔沒有人趁她不注意溜進去,然後她異常疑惑的問道。
“唉剛纔怎麼沒看到你?”
不止是她,前排的很多同學也回頭看去,終於是看到了他,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就好像他是憑空出現的。
田採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拿老師也沒有辦法,反正他人就在這裡。李曉玲咳嗽了兩聲,把這件事遮了過去。但是田採的心裡卻有一股憋屈的火氣沒有發泄出去。
一節課上完,下課的時候,依舊沒有一個人理他。
李白和趙越呂飛揚在聊遊戲的事,他也想插個嘴聊兩句,但是不管他說什麼,都沒有一個人搭理他,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田採生氣了,被人忽視總是異常的使人憤怒,但同時他的心裡有了一絲不安。
不出意外的,晚自習放了之後,李白幾人勾肩搭背的笑嘻嘻的走了,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田採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以前他們都是一起走的,被李白摟着的那個人一般都是他。他的心裡空落落的,好像丟了什麼東西。
“我做錯什麼了嗎?”
他開始不自覺的在心裡想着,不安在緩緩發酵,慢慢的變成了恐懼。
鍾小楚在門口等他,看到他失魂落魄的出來便問他怎麼了?田採看到她才覺得有一絲溫暖,覺得纔沒有那麼不安。
“沒什麼。”
他笑了笑,兩人並肩去散步。
他們的背後有一雙眼睛在注視,那眼神帶笑又冰冷,像是一條斯文的毒蛇。
他們走過操場,看見一對小情侶正在陰暗的角落裡親熱,鍾小楚看的害羞,催促田採快走,田採心裡覺得好笑,但是同時心裡也癢癢的。
他牽起了鍾小楚的手,鍾小楚輕微的掙扎了一下,便任他牽手。
第一步成功!他在心裡開心的想。
然而在我們還不知道第二步是什麼的時候,有兩個拿着強光手電筒的校警大叔以飛虎隊一般的速度衝了過來,用強光打在偷偷親熱的小情侶的臉上,冷笑着,把他們兩個人都帶到了校警辦公室。
田採突然想到曾經從呂飛揚手機上看過的一篇黃色小說,講的是一對小青年親熱被保安抓了,然後那女的被保安給...
媽的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他在心裡怒罵自己。
就是一個恍神的功夫,讓他們沒來的及逃跑,校警的手電照在他們身上,田採都僵硬了,覺得要倒大黴。鍾小楚倒不是特別害怕。
校警的手電照在他們身上,然後就熄滅,帶着他們今晚的戰利品回去了,田採驚魂未定的發現,他們還牽着手。
明哲中學校紀非常的嚴格,男女生晚上不許一起散步,更別說一起牽手走了。曾經有一對小情侶在一起散步被校警盤查的時候謊稱他們其實是表兄妹,後來他們的班主任專門去做了家訪,發現並不是......
田採非常之確定,大晚上的男生女生牽手散步一定會被抓的,沒有任何意外,但是這一次校警卻好像看都沒有看到他們一樣,非常之詭異。
受到驚嚇,田採也沒有了進行第二步的興致,畢竟他還是個挺害羞的男孩,進展不想太快......
美好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門禁時間快到了,兩人依依惜別,分別回宿舍。
回到宿舍後,田採沒跟人打招呼,也沒人跟他打招呼,就好像都沒有人看到他似的。他真的生氣了,覺得他們都是在故意的疏遠他。他也是高傲的,不理就不理,老子還不稀罕。
他懷着一股火氣睡下了,熄了燈之後,大家在按照慣例聊天扯淡,田採一句話都沒有說,也不想聽。
到了半夜,漆黑一片,宿舍的人都睡了,一片寂靜。田採躺在那裡,想着今天被全班的人疏遠,心裡怒火燃燒,極度憤怒。但是在這憤怒之中,卻還有很濃重的一份不安與恐懼。
他隱隱覺得發生了什麼,卻又抓不到那件事情的本質。
“你不是被他們疏遠,他們只是看不到你而已。”
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將他嚇了一大跳。
試想一下,大半夜的漆黑一片,你一個人在靜靜地想着事情,突然有個人在你耳邊說了句話,絕對會將人嚇得半死。
田採猛地一下坐了起來,看到自己牀尾那裡端正的坐着一個漆黑的人,看不到臉,只是一團漆黑的人影。
“你是誰?”
他非常害怕,因爲這玩意怎麼看怎麼嚇人。
“不要害怕,你就當我是夜遊神好了。”漆黑的人笑着開口,連嘴裡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一雙眼睛,在黑暗裡如同一柄冷刃,發出冰冷的銳光。
“夜遊神?”你以爲我看西遊記呢?
“你不是在看西遊記,只是讓你不那麼害怕而已,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相反,我是來幫助你的。”夜遊神笑了,爲了讓田採覺得安心,他離開了他的牀,大腿一翹,坐在空中。
“你能看到我心裡在想什麼?”田採接受詭異事物的能力算是比較強的,此時雖然還是害怕,但是聽到了夜遊神說不會傷害他,他還是相信了。同時他覺得很不可思議,有些話他並沒有說出口,但是這個夜遊神就是知道。
“能。”他回答的很簡潔。
“你說你在幫助我,還有你說他們看不見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因爲你的陽火正在漸漸熄滅,所以人世間漸漸少了你的影,大家就看不到你咯。”
田採的心彷彿被一隻手緊緊攥住,他甚至覺得有些窒息。
“我聽不懂。”
“那好吧,換個你能聽懂的說法。每個人存在世上,身上都有陽火存在,陽火是維持生命形影,就好像空氣維持你呼吸一樣,只有它存在,人與人才能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你說我的陽火在熄滅?這是什麼意思?”田採聽得懵懵懂懂。
“說是火,其實只是一種說法而已,萬事萬物都有陽火,就算是沒有生命的物品比如桌子牀之類的也有陽火,所以我們能看到他們,這麼說你就明白了吧。”夜遊神看着他說道。
“明白了。”田採點了點頭。
“一般來說陽火是無法熄滅的,就算你死了變成死人骨頭,陽火依然存在,人們可以看到你的屍骨。陽火是生靈存在陽間的證明,世間只有很少的幾種辦法可以將它們熄滅。而陽火一旦熄滅,就會被抹去在世上存在的一切痕跡,親人朋友會將你忘記,人們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你,漸漸地你會消失於天地之間,就好像從來都沒存在過。”
夜遊神的聲音有一種蠱惑性,田採無條件的相信了他的話,然後仔細想了想,毛骨悚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襲擊了他。
“怎麼會這樣?”他抱住頭,覺得恐懼而絕望。
“你不相信的話,在這大喊一句,不會影響他們睡覺。”夜遊神飄在宿舍空氣中,戲謔地說。
田採嘗試着喊了一嗓子,絕望的發現真的沒有人理他。他是多麼希望有人能起來罵他一句。
“你現在的陽火只是很暗淡而已,還沒有徹底熄滅,所以這時候你一旦觸碰別人,別人還是能看得到你的。但是他們已經看不到你的人和聽不到你的聲音。”
“這種感覺太可怕了!”田採抱着頭,他有一種想哭的衝動。難以抑制的,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想到了鍾小楚,想到了他的這些好兄弟。
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被所有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