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頂的天台只在早晨打掃,所以下午的時候不會有校工人員出現在這裡。老師們就算很無聊也不會來到這裡,所以這天台就成了不良學生心中打架談判鬧事的聖地。
高中的男孩子視尊嚴高過一切,正處在青春叛逆期的他們十分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被人約在天台,就算可能要捱打,也要無謂的走上去。寧可被打一頓,也不能被別人說是懦夫。
此時天台上有五個人在等待着秦玉,除了帶頭的樑卓三人,還有兩個一臉痞相的高瘦男生。他們笑得很輕鬆,對這種場面倒是見多不怪。
他們每個人嘴裡都叼着一根香菸,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說說笑笑,完全不清楚他們等待的究竟是什麼。
“不知道這小子有沒有膽子上來。”高胖的混混任鵬吐出一口煙問道。
“不管他上不上來,我都要他在這個學校呆不下去!”樑卓惡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惡狠狠地說道。
“怎麼,看見白月跟人家處的好嫉妒了?”另一個混混楊建利賊笑一聲,站起身來。“要我說,像你這種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東西,早點把人家騙出去灌點藥上了不就完了?”
樑卓說道。“你他媽的真齷齪。我用你教?在場的誰沒幹過這種事?”衆人大聲的鬨笑。
這時,天台的鐵門一陣輕響,五個人都站起身來,他們知道,他們等待的獵物,已經出現了。
可是他們並不清楚,究竟誰纔是獵物。
秦玉似笑非笑的走上寬廣的天台,看着煙霧瀰漫的五個人,眼神裡竟隱隱有一股非常愉悅的感覺。
可惜因爲距離問題,再加上秦玉略長的頭髮的緣故,不良少年們無法看清他的眼神。
樑卓把菸頭狠狠往地下一扔,皮鞋用力的踩在上面。他率先站起身來,其他四人也跟着他站了起來,慢慢地走過去,將秦玉圍在了中間。
天台上的風很大,呼嘯的風聲像是神明低低的嘆息。
“知道爲什麼叫你上來嗎?”樑卓冷冰冰的問道。
“你們知道嗎?有些人的性格會隨着時間的變化而一直變化,隨着人的年紀越來越大,大多數人會變得越來越溫和。但是有的人不會,比如我,就算度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我的秉性心性都沒有任何改變。”秦玉微笑着,此時他的笑容看上去竟然很真誠。他沒有直接回答樑卓的話,而是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堆古怪的話,一時之間,氣氛陷入了僵局。
“他媽的你神經病啊?敢耍我們?!”
站在樑凡左側的楊建利喝罵一聲,重重一拳砸向秦玉的臉龐。
“在我年輕的時候啊,就連始皇帝陛下都不會對我無禮。”
隨着一聲近乎低聲囈語的嘆息,空氣中隱隱顯現一層透明的波紋,楊建利用力揮出的右拳凝滯在空中,再也無法前進半分。他驚恐地想叫出聲來,卻更加驚恐地發現自己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彷彿時間暫停一般,楊建利的身形不再動彈,彷彿雕塑一般固定在原地。這氣氛實在太過詭異,就連心狠手辣想教訓秦玉的樑卓,也不由得在心裡打起了退堂鼓。
“你小子瘋了?呆在那不動?”任鵬推了楊建利一把,看到秦玉臉上古怪的假笑,心裡一個激靈,心生膽怯的同時,又不想在同夥面前失了面子。他一咬牙,擡起腳,想先將這個古怪的新生踹倒。可是這次他連踹出的動作都沒來得及做,就被固定在了空氣中。
不只是他,就連樑凡和另外兩名男生,也帶着驚恐萬分的表情被定在原地。他們非常努力的掙扎,想要哀嚎,想要逃跑,可是卻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錮,一動不能動。好像是電視上孫悟空的定身咒,是那種存在於想象中現實裡絕不可能存在的事物。可是現在被束縛的感覺如此強烈。
直到現在,他們都不明白自己遇到了怎樣的境況。
秦玉擺了擺自己的衣襟,走出了五個人的包圍圈,說道。
“以前,有一個人總是告訴我對人要寬容,尤其是對孩子,對年輕人更是如此,要給他們改正自己錯誤的機會。可是我不這樣想,人性本惡,人的靈魂從一開始誕生就是污穢的,所以我從未原諒任何人,不管他們犯了多麼渺小的錯誤,只要是錯誤,就不可彌補。”
他的話如果被不認識他的人聽見,一定以爲他是個神經病,但此時在這五個少年的耳中,這低沉溫柔的語調,比魔鬼羅剎的嘶吼,更加恐怖萬分。
“長生的路,實在是太孤獨了。我已經站在歲月長河的岸上,俯瞰百世紅塵,身邊卻沒有一個同伴,這種萬古孤寂的感覺,你們是不會懂的。所以我常常自斬道心,斬去紅塵枷鎖,讓我的心隨歷經千年,卻還能有一絲少年人的活力。”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第一個對他出拳的楊建利的肩膀,只見他的整條右臂像是毛巾一般,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反肘扭了十二圈,看上去真正像是被扭乾的毛巾,變細了很多。
楊建利的右臂骨頭此時已經完全碎成了粉末,這劇烈的疼痛幾乎要撕扯破碎他的靈魂。一瞬間,他的臉變得蒼白無血色,冷汗流的很快,像是被人從頭頂澆了一盆水下來。他雖然痛的想要自殺,偏偏一動不能動,連慘叫一聲都無法做到,痛苦被憋在心裡,擴大了十倍。
他想要暈過去,他覺得自己可以暈過去十幾次,可是他沒有,每次在他的痛衝破極限的時候,總有一股力量維持着他的精神,讓他堅持着沒有失去知覺。
這場面太詭異,樑卓已經嚇得尿了褲子,他十分後悔,但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後悔無用。
秦玉看到樑凡腳下溼漉漉的一片,眼神中的厭惡和不屑如同看一條蛆蟲。
他的瞳孔瞬間豎成一條細線,一股透明的漣漪從他身上震盪開來,包裹了整個天台。
“好了,這下就不會有人看的到這裡了,我就可以介紹我的小可愛給你們認識了。”
也不徵求一下這幾個人的看法,秦玉一跺腳,他的腳邊突然出現了一個紫黑色的漩渦,漩渦慢慢凝結,變成一個紫黑色的天坑。這天坑看上去比天台的面積還要大,裡面密密麻麻的爬滿了黑色的異蟲,蟲堆因爲數量過於龐大摩擦而發出海潮一般的聲音,聽上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我這個人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喜歡養寵物。正如我剛纔說的,長生路很孤獨,但是養些可愛的寵物卻能有效的緩解這種孤獨,這些可愛的小傢伙是我一千多年前從南疆帶回來的寶貝,你們看看,很可愛吧。”
話音甫落,五個人的身形漸漸懸空漂浮了起來,直直的移動到了天坑的上方,此時,他們才終於看清,這坑裡裝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秦玉一招手,一隻幼蟲從坑裡飛了出來落在他的手上。這幼蟲跟他的手掌一般大小,渾身披着黑漆的堅甲,尾部有一個如同蠍子的倒鉤,前半部分長相恐怖,額上有一根突刺,有非常尖銳駭人的口器,看上去實在兇殘到了極點。
這隻幼蟲見是秦玉,竟然興奮地搖了搖尾鉤,像是一條歡喜的小狗。它用可怕的口器蹭着秦玉的掌心,如果不是因爲外表過分恐怖,倒還真是有幾分粘人的寵物的可愛。
秦玉愛憐的摸了摸它的頭,然後把它扔回了坑裡。
“這些蟲名字叫做食天蠱,他們的口器和尖刺會分泌出一種毒液,能成百上千倍的擴大人的感覺神經,說得簡單一點就是擴大痛覺。哦對了,這些寶貝還有最奇妙的一點,他們是來自地獄的蟲類,所以被它們吃掉的人,不僅會死,還會被抹去在人世間存在過的一切痕跡。”
五個被禁錮的少年呆愣愣的看着腳下一片密密麻麻數以萬計的黑色怪蟲,像是一片蟲海。他們的心智本身就不甚堅定,這樣可怖的場面本來幾十個輪迴也遇不到一次,沒想到只是因爲一時少年狂放,就遇上了這樣的煞星,這份運氣如果拿來買彩票,可以連中二十次一等獎。
直到年輕生命的最後,秦玉也沒有給這幾個迷途少年機會,甚至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微笑着打了個響指,施加在少年身上的懸空力量突然消失,任鵬第一個掉了下去,也在掉進天坑的第一個瞬間,他恢復了出聲的能力,也在發出年輕生命的最後一聲慘叫之後,被蟲海淹沒,成了食天蠱的食糧。
楊建利,還有那兩個男生,秦玉還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但是他們的結局也是一樣的,慘叫一共四聲,每一聲都凝聚了一個少年一生所能承受悽慘的最大值。
他們將清醒的被吃幹抹淨。
人最悽慘的絕不是死去,而是死去之後被所有人遺忘。
正當秦玉打算把樑卓也投喂的時候,一道神識傳音而來,請他饒恕他的生命。
秦玉摸了摸下巴,如今已是末法時代,世間靈根已近枯竭,修行者幾乎絕跡人間,沒想到這裡能遇上一個。
他決定給他一個面子,看看他想做什麼。
樑卓閉上了眼,他已經因爲過度的驚恐失去了意識。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能夠暈過去,其實完全是秦玉的恩賜,他以爲自己要跟其他四個兄弟一樣,被萬蟲噬身而死。
秦玉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身上一陣紫色的光芒閃動,像是燃起了紫色的火焰。食天蠱的天坑和那層透明的結界,一瞬間消失不見。
樑凡倒在他的腳邊,昏沉的像個死人。
秦玉輕輕踢了他一腳,將一道綠色的光,踢進了他的體內。
“費一點點力氣治好他,就當是送給那位的禮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