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墨妍卻在此時祭出忘憂劍來,側身護到那少年身前。
“今日誰敢動他一根毫毛,姑且先問問我手中的劍是否同意!”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可以傳遍整個禮堂。
說完,她將視線轉到南宮逸身上。
“對不住了,今日這親,我恐怕是不能與你成了!”沒有任何的鋪墊和醞釀,她的態度堅決果斷。
隨着她話音落下,坐於主坐之上的老嫗忽而渾身一震。
“老夫人!”一聲驚呼,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盡數轉移。
南宮逸臉色一變,急急上前扶住其祖母。
老太太顫顫巍巍伸出一隻手來,似是想要安撫南宮逸。她有些艱難的張了張嘴,臉色卻愈發難看起來。
“逸兒……”兩個字自脣間吐出,老太太卻好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身體微微一僵,剩餘的一隻手猛的府上胸膛,看樣子似乎是難受極了。
“祖母,你先別說話!”南宮逸急急開口阻止。卻見老太太鼻間氣息猛然一窒,雙目圓瞪間,頭歪向南宮逸的肩膀之上。餘下的話終是沒有說話,擡至半空中的手轟然垂下。
偌大的喜堂中,猛然少了一人的氣息。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場面一時失去控制,在場的許多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喜事變喪事,看來今日這親,是結不成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新娘子八成要跟人跑了!”
“未料到啊,風流一世的南宮七公子,竟也有今日!”世人總是如此。不管旁人身上所發生的事是幸還是不幸,總有些落井下石之人。
“我若是他,必定不放過這對狗男女!”
“什麼狗男女,依我看,那孩子撐死也就十歲左右;不過,才十歲有這般氣度風華,若再過些年,豈非愈發絕代傾城!”
“我看是禍國殃民吧!小小年紀,便壞人好事,想也不是省油的燈!”
就在場面混亂無比之際,南宮逸卻是沉默着將手中漸漸冷去的身軀放平。由始至終,他都未說一句話。
墨妍也未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般境地,正欲開口說話,卻見南宮逸緩緩起身,視線自她身上掠過,落在她身後的紅衣少年身上。
“今日你壞我大喜之日,令我祖母抱憾而亡……”
然而,南宮逸話未說完,卻見墨妍猛的上前一步。
“今日之事,皆是因我而起!與他無關,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她語氣堅決,神色中略帶愧疚之意。話畢,猛的將手中忘憂劍鋒直指自己,而劍柄,卻遞向南宮逸。
“哈哈哈哈…”
見墨妍如此,南宮逸卻是仰天大笑起來。許是因爲笑得太猛,扯動心肺,竟是猛烈咳嗽起來。
“美人就如此心急的爲他辯護?還是說,你就如此篤定我不會對你動手!”言罷,未等墨妍回答,他卻又是自嘲一笑。
“也罷,我確實不忍傷你分毫……”極盡譏諷的神情,讓他平日裡明媚漂亮的五官染上些許陰鬱。周身漸漸包裹上一層濃濃殺氣,他一臉陰戾道:“但你身後的這個人!我今日,非殺不可!”
言罷!他徒手招來一柄長劍,二話不說朝墨妍身後的少年斬去。
眼見着殺招將至,墨妍猛的揮動手中忘憂劍擋住一擊。
“我說過,今日之事與他無關!你若想要交代,大可以衝我來,既然你不願動手,我便替你動手!”言罷,她竟是再度掉轉劍鋒直朝自己刺去。
隨着她不要命的舉動,對面的南宮逸臉色驀地一變,而人羣之中的百里楓也是大爲所驚!再說墨妍身後的紅衣少年,更是瞳孔猛的皺縮。
“不要!”隨着異口同聲的低吼落下,一雙小手猛的握在墨妍的劍身之上,將她的劍勢生生阻住。
那一刻,無數的倒抽泣聲自人羣中響起。
墨妍垂眸,觸及那血肉模糊的小小雙手時眸光一緊。然而,從旁人的角度看,卻只能看到那少年緊抿脣畔一臉倔強的看着墨妍,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更是滿目通紅。
“放手!”墨妍擰眉,臉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那紅衣少年抿了抿脣,手中力道卻分毫未減,一雙丹鳳眼已是接近赤紅。
“不放!”
“這麼說來,那你是希望我與他將這場婚禮繼續?”墨妍微微眯起雙眼。“如果不想,就乖乖站在我身後!”
說完,她竟是將脣畔緩緩靠近那少年耳邊。
“鳳非離,如果這是你原本的樣子,那麼這一次,讓我來保護你!”輕輕柔柔的聲音,與墨妍平日裡的淡漠疏離截然不同,也直接讓他身後的人身體一僵,徹底愣住。
她竟認出他了?坦白講,連他自己都未曾料到,使用化形丹的副作用,竟是這般!靈魂力量被盡數封印不說,所化形態,也是他十歲時的模樣!最要命的是,化形珠的作用只能持續一年有餘。
不過,一年的時間,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然而,也就是這微微失神的功夫,墨妍將手中的忘憂劍化作玉簪,待從鳳非離手中取出後,復又恢復成劍,卻並未同方才一般指向自己。
“南宮逸,對於你祖母的事,我很遺憾!但我希望你不要爲此遷怒於其他人!”說完,她猛地擡劍朝自己心口刺去。
由於她先前的動作,在場的人均以爲她已經放棄自損贖罪的念頭,所以她這一劍下去,在無人能阻攔。
鳳非離擡頭時,劍尖已離墨妍心口不過分毫之距,但他眼下沒有半分力量,行動與大陸之上無法修煉的普通人無異。方纔是有所準備,才搶在她前面攔下劍勢。但眼下慢了一步,便在如何都快不過她手中的劍了。
百里楓離得太遠,此刻出手阻攔已經來不及。
三人中,唯獨南宮逸離得最近。
情急之下,他指尖凝出一道劍氣,打在墨妍手腕之上,只見劍鋒微微一偏,雖未傷及要害,卻還是狠狠刺入她胸膛之中。
一聲悶哼過後,墨妍緩緩擡起頭。一把將體內長劍拔出,只見她身體微微晃了兩下,繼而凌空畫出一道淡藍色的劍花,直接將包圍着他與鳳非離的一干人等放倒。
“你既不殺我,我今日便是豁出這條性命,也必定是要護着他安然離去的!”
看着眼前一臉決然的女子,南宮逸眸中掠過一絲澀然。
她這是在和他賭,賭她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緩緩閉上雙眼,再慢慢張開,南宮逸身上的殺氣已然褪去。
“這一局,你贏了!但我有個條件!”他的聲音中透着些許疲憊,整個人似乎在瞬間萎靡下來。
“你說!”見他如此,墨妍微微鬆了口氣,強壓住心頭不斷涌出的愧疚,故作鎮定的開口。
然而,任誰都沒有料到的是,南宮卻只是將手伸至胸前的衣襟中取出一物,細看之下,竟是墨妍之前還給他的玉佩。
“我南宮逸送出的東西便沒有收回的先例,這枚玉佩你先收下!只要你收下它,我便放你二人離去!”
沒有任何的餘地,墨妍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玉佩。
“既如此,我先替你保管,他日找到合適的人,我再替你代爲轉交!”縱是收了玉佩,墨妍卻不忘了將彼此距離拉開。
“東西既送給了你,要怎麼處理隨意!”對於她,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偏執。
南宮逸說完,竟是微微別開視線。
“放他們走!”淡而冷清的聲音,卻無法掩飾他心中的煩悶。
他終於還是和她漸行漸遠……
思及那一襲紅衣的唯美少年,他眸中掠過一絲光亮。
卻說慕容清尋風塵僕僕駕馬趕到時,正巧目睹墨妍與鳳非離攜手自南宮府中出來。
二人相持而行,每過一處,四下斑斕色彩盡數褪去,只餘下那兩道大紅的影子。
她穿喜服的樣子,比他想象中還要美。只是,與她並肩而行的人,卻並非是他。
月白色廣袖之下的手緊握成拳,天青色的眸中一片黯然。
他終於,還是錯過她了嗎?可那個孩子是誰?爲何他從前從未在她身邊見過?
卻說自墨妍揮劍自損起,一旁的鳳非離沒有再說一句話。
墨妍只是任由他攙着自己,視線卻一直在他臉上流連。
她是在做夢嗎?除了比那時候高一點,眼前的這個人,簡直就和她多年來魂牽夢繞的小少年一模一樣!
“鳳非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事情一團糟,身上雖有傷,但墨妍卻並不覺得沮喪。
然而,對於墨妍的問話,一旁的鳳非離仍是脣畔緊抿,明顯是還在鬱悶當中。
他確實是十分鬱悶的。
自從上次在忘憂谷中強撐結界沉睡,縱是有聚靈丹相助,力量恢復也十分緩慢。
那日她拾到化形珠,他被化形珠散發的氣息喚醒,繼而着手化形。
那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一定不能讓她成親,一定不能讓她嫁給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即便是交易也不可以!
他不敢想象,若他在晚上個一時半刻醒來,若那一聲夫妻對拜禮成…
每每思及此,他只覺得自己幾乎要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