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北塵道人那一聲高呼落下,只見一道紅色身影掠過,瞬間出現在墨妍與南宮逸身前。
墨妍早在聽聞‘鳳小子’三個字時便臉色鉅變,欲要伸手將南宮逸推開,不料他卻將她死死抱住,連帶着她的臉,也被他緊緊按在懷中。
視線徹底被擋住,她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就要在此刻離她而去。
不!她不能允許!絕不能!
然,時間卻並沒有再給她任何任何機會,奮力掙扎間,一陣耀眼金光驀地自她身前爆發出來,幾乎將天地間徹底照亮。
“鳳非離!”墨妍若瘋了一般,她赤紅着雙目,一把將身前的南宮逸推開,卻只來得及接住鳳非離急速後退的身軀。
她跌坐在不遠處的梧桐樹下,他則依靠在她胸前。耳畔,三兩片梧桐隨風凋零,不遠處,像是屬於炎魔身上的淡綠色細小鱗片自半空當中飄落。而四下一切紛亂人聲卻盡都與她沒有關係。
這一刻,墨妍眼中,除了懷中的男子以外,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
“鳳非離,你怎麼樣?怎麼辦?好多的血,好多…”墨妍低聲呢喃,像是極力維持着鎮定,整個人卻已經是六神無主,或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她此刻開口說話的聲音竟是帶了哭腔。
她的眼睛一刻不離的放在鳳非離臉上,不斷伸出手去擦拭鳳非離脣際的鮮血,可她越是擦,就越是有更多的鮮血從他脣間涌了出來。
“怎麼辦?好多血…好多…”墨妍只是不斷重複着這一句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不願意接受眼前的事實。
然而,對於墨妍的反應,鳳非離卻只是擡手握住她的小手,微微搖了搖頭。
“乖…別擦了…”他笑,脣際笑容一如既往的好看迷人,卻是讓墨妍越發心驚。更多的血從他脣間溢出,若非是他穿了一襲紅色的衣前來,想必此刻場面會更加觸目驚心。
“你別說話了,我扶你回去,等你養好傷以後,我們一起回魔王嶺去,我們一起……”說道最後,墨妍的聲音竟是慢慢弱了下去,顯得很沒底氣。
然而,鳳非離卻是在此時拉了拉她的手,仍是笑得粲然。
他喚她說:墨兒…然而一雙黑眸中卻是柔情盡顯,灼灼發光。
她迴應他說:嗯。然而聲音之中,卻是極力隱藏的沙啞和艱澀。
她知道,他們不會再有一起了,永遠都不會再有了…
“我沒有時間了…”他的聲音好聽而柔媚,彷彿再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沒有離別前的傷感,也沒有臨終之前的沉重。
“嗯…”然而,她一顆心卻是輕鬆不起來,只如同無數把尖刀凌遲,不可抑制的疼。
“你沒有什麼想與我說的麼?”他絲毫不理會脣間不斷涌出的鮮血,像是十分平常的與她調笑鬥嘴。
見鳳非離目光灼灼,她終是強壓下心中難受,垂眸,十分艱難的揚脣,語氣乾澀道:“你怎麼這麼傻…”原諒她,她知道他希望看到她不那麼難過,可眼下這種狀況,她真的是笑不出來。
大抵也猜到墨妍此刻心情,鳳非離也未強求,他只是很認真很認真的看了她半晌,繼而將視線移開,用一種十分清淡的語氣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再一次爲旁人留下遺憾。若那人死了,想必你此生都不會忘懷,活着的人永遠敵不過死去的人。如果是這樣,我情願,佔據你心中的那個人,是我,而非旁人…”
“不要再說了!”墨妍只覺得喉間哽得生疼,紅着雙眼低吼道。
她其實好想告訴他,告訴他即便這世上的人盡都因她而死,卻沒有一人敵得過他。她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感恩戴德,她其實也很自私,會不擇手段守住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然而話至嘴邊,卻是變成了惡狠狠的怒嗔。
“鳳非離,你若是敢有事!我會將你忘得乾乾淨淨,此生都不會原諒你!”然而,這些話,連她自己聽起來都格外的可笑。
然而,對於墨妍口心不一的話,鳳非離卻只是垂眸一笑,眸中掠過些許澀然。
“若能忘得乾淨,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聽鳳非離如此說,墨妍氣極,海盜罩葉連羣都不能進正欲開口,卻見他猛的咳嗽起來。
見他臉色漸漸頹敗下去,墨妍心中一緊,雙眸猛的一紅,眸中血絲盡顯,卻好似突然想起些什麼,將鳳非離小心翼翼靠在樹幹之上。一股腦將之前在藏寶閣中所備的復生丹材料倒了出來。
“你先不要說話,你看!我已經找到可以治好你身體的藥方,我連藥材都準備好了,你撐着點,你撐着點,我很快就能將其煉出來!”墨妍一邊嘟囔,一邊將神農藥鼎祭出,指尖一抹七色火焰飛出,卻是險些燒到自己的裙子。
“可惡!怎麼會不聽使喚了!”事實證明,再如何鎮定從容的人,也有慌亂無措的時候。倒騰了半天沒有成效,墨妍怒了,扯着嗓子大吼。
“火兒!你出來!火兒!”在旁人看來,此刻墨妍就像是個瘋子,又是倒藥材又是玩兒火,偏偏最終還自顧自的唸唸有詞。
見她如此,鳳非離眸中掠過一絲心疼,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終是令她慢慢冷靜下來。
“乖,留在這裡安靜的陪我一小會兒…”鳳非離笑,眸中神采卻是慢慢黯淡下去,看得出來,他其實一直都很疲憊虛弱,只是強打精神,保持清醒。
墨妍沒有做聲,卻是乖乖坐在他身旁。
第一次,她如此乖巧的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第一次,她如此安靜的坐在他身邊。
“墨兒…”他喚她,好似少喚一聲便再沒有機會了一般…
“嗯…”而她除了輕聲應他,卻也不知再多說什麼。
“墨兒…”他還是喚她,好似永遠都喚不夠一般…
“嗯…”她垂眸,睫毛之上卻是漸漸涌上些許晶瑩。
她不可以哭,至少,在他離去之前,她不能讓他看到她哭。因爲有人說,如果人在臨死之前,看到心愛的人流淚,便會對世間念念不忘,找不到輪迴之路,成爲毫無依附的孤魂野鬼。
“墨兒…”
“嗯…”
她不記得他喚了她多少聲墨兒。卻只記得,最後一句話,他只用一種萬分輕柔的語氣對她說。
“乖…閉上眼睛…”
而後,她緩緩閉上雙眼,卻只感覺到,他握住她的那一雙手,慢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