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陳蕭然甦醒(四)

“當我進入叛逆期的時候,我就開始胡思亂想,開始懷疑爺爺燒了一輩子菜,對廚師這份工作這麼上心,到底是爲了什麼?我就開始對他發脾氣,耍性子,再也不跟他學習,更不會好好跟他說話”

“也許因爲從小跟着爺爺,沒有父母在身邊,所以,爺爺對我只有寵愛,只要我拿出一哭二鬧的勁頭,他就拿我完全沒有辦法了。長大後,到了叛逆期,他更是管不了我。我老是想法設法跟他作對,他要我往東我偏要往西,凡事都跟他對着來,沒少讓我爺爺擔心,害怕。就連大學選專業的時候,我也是瞞着他,偷偷報了一個離家鄉很遠的城市,選的專業還是服裝設計”

“你不知道,當時我爺爺拿到我的錄取通知書時,是多麼失望,也對我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這是我有記憶以來,爺爺對我發的最大的脾氣了。我知道我那次真的讓他傷心透頂了。但當時的我只想做個無拘無束的小鳥,飛出去,以爲外面的世界會更多姿多彩”

“我一個人揹着行囊走出了家門,真的如自己所願,成爲了一個沒有管束的自由的人。但當我來到大學校園,陌生的城市和一羣陌生的同學,讓我不能適應,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再加上從小父母離異而產生的自卑感,都讓我一開始不能適應大學的生活。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對爺爺是那麼的的依賴,以前在他身邊的時候從來不覺得,只知道向他索取。當天晚上我一個躲在了被窩裡,哭了,我想念爺爺,想念爺爺做的飯菜了。即便外面再自由,再也吃不到爺爺做的那種味道的飯菜了”

“我越想越難受,再也忍不住了,當天晚上我就給爺爺打了個電話,當電話被他接氣,從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聲音的時候,我痛哭流涕、不能自已。我爲我自己的叛逆,我爲自己對爺爺的無視而難過。當時我在電話中哭着說想他的時候,他完全沒有記仇,沒有因爲我的任性而責怪我,反而安慰我,像小時候我每次生病不吃藥不打針時那樣哄着我。那一夜我的電話不曾掛斷,哪怕是聽到他呼吸的聲音,我也十分心安”

“我總是從爺爺身上索取,從來不知道他是個老人,也會生病會難受,我不知道其實他老早就已經生病了,多少次他深夜疼得直打滾,但爲了不影響我學習,他都緊閉房門、咬着毛巾,捱過那種疼痛。我總是像小孩子一樣對他依賴,以爲他會一直在我身邊爲我正風擋雨,直到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我才知道爺爺得了癌症。而且就是在我高考前最後一個學期的時候,他就已經被醫院確診了”

“他怕我受到影響,耽誤我的學習,所以他自己一個人去醫院化療,吃藥,而我,作爲他的孫女,每天都和他見面的親人,卻完全沒有發現他每況愈下的身體,還爲了他沒有做自己愛吃的菜而對他發脾氣。現在想想,我當時怎麼那麼傻?怎麼沒有看出來他臉色蒼白是因爲生病,拿不住刀將菜切得亂七八糟是因爲他剛接受化療沒有力氣、身體虛弱。”

“當我回到家鄉,看着病牀上奄奄一息的爺爺,我才知道,他已經那麼嚴重,我才只有一個月沒有跟他打電話,他就馬上要離開我了。我崩潰了,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我哭,昏天黑地,渾渾噩噩,眼看着他慢慢閉上了眼睛,分明從他眼中看到對我的不放心。”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再沒有疼愛我的爺爺,再也沒有一個人會爲我做飯,晚上點燈等着我的人了。那個總是包容我、寵愛我,給了我一個家的爺爺離開了我”陳蕭然痛哭流涕,這些是她內心最隱秘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爲崔小花,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對外人說。

崔小花雖然對陳蕭然故事中的許多事情不瞭解,但她能感受得到陳蕭然的痛苦、悔恨和自責,這些情緒,她真的能感同身受!

崔小花第一次真正瞭解,人和人的感受是能相通的,她對陳蕭然的敵意也在這種感情中慢慢消失。

陳蕭然突然感覺到了自己肩膀上的溫暖,原來,崔小花她也已經淚流滿面,將手放在了陳蕭然的肩上,給予她安慰。

“原來你也有段悲傷的故事,我們兩個都是苦命的人。”崔小花被陳蕭然的故事打動了,也釋懷了,原來陳蕭然也不是個不知愁滋味的快樂寶寶。

“小花,你說你嫉妒我,但我才嫉妒你。”陳蕭然看着崔小花說出了她一直以來想說的話。

“你嫉妒我?我有什麼好讓你嫉妒的?”崔小花因爲聽了陳蕭然的故事,不自覺地感覺對陳蕭然親近了許多,所以也沒有再像剛開始一樣對陳蕭然冷言冷語,現在更是聽說陳蕭然嫉妒自己而驚訝。難道剛纔自己說的還不是很清楚嗎?

在陳蕭然聽了自己短暫而苦命的一生後,還嫉妒自己?這讓崔小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陳蕭然當然知道自己剛纔說的話,多麼讓人感覺到不可思議,但這確實她自己真實的想法。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崔小花過去過的日子是多麼被藏,吃不飽穿不暖,還有對渣父母。但也許崔小花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有一樣連陳蕭然都十分羨慕的東西,那就是她們姐弟之間的團結友愛。

一個人沒有什麼才更羨慕什麼。“你知道的,我從小一個人,我爹孃都各自重組了家庭,有了新的孩子,所以,我一直都十分羨慕有弟弟妹妹的人。以前,我就羨慕那些有姐姐寵愛着,有弟弟妹妹撒嬌着的人。直到我來到了這裡,因爲用了你的身份,我才真正感覺到了有兄弟姐妹是多麼美好的事情。所以,我嫉妒你,你有個好姐姐,也有兩個活波可愛、十分懂事的弟弟。”

崔小花沒想到陳蕭然所說的嫉妒是因爲這件事情,但她沒有反駁,聽了陳蕭然的故事後,崔小花也十分慶幸她有姐姐和弟弟們,這讓她們雖然日子艱難,但能因爲有他們的互相扶助而不會失去生的希望。

但她最後還是辜負了姐姐和弟弟們,最後還是她拋棄了她們姐弟。崔小花越想越難過,對姐姐和大寶、小寶她們感覺十分抱歉。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沒有陳蕭然穿越過來,姐姐和大寶、小寶她們知道自己死了會是多麼難過?

這麼一想,崔小花對陳蕭然就已經完全沒有了怨念,反而對她十分感激,“是啊,我的姐姐和兩個弟弟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弟了,但我沒有好好珍惜,讓她們失望了,所以,你更不能讓她們失望。我已經想明白了,雖然你現在用的是我的身體,但你已經不是崔小花了,你現在是陳蕭然。我纔是那個該消失的人,就像崔小花這個名字一樣,我離開纔是對所有人最好的事情”

“不,小花,你永遠都不會消失,我不會忘記你,大姐、大寶和小寶也永遠不會忘記你。我們都會記得這個世界上曾經有個叫崔小花的姑娘,她勤勞、善良,永遠都是那個美麗的姑娘”

崔小花被人當面誇讚,笑了起來,十分開心“謝謝你,陳蕭然,我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人記得我,就安心了。我將姐姐和弟弟們交給我,我也放心了”

隨着崔小花徹底放下,她的身影越來越透明,直至消失。

“小花,小花,你在哪裡?”陳蕭然看着眨眼就完全消失的崔小花,還在四處尋找她。

“施主,崔小施主心願已了,心結已放下,已投胎轉世去了”隨着這句話,剛纔消失的惠能大師又出現了。

“大師,小花走了嗎?她已經投胎去了?”陳蕭然再次確認,雖然這些日子因爲崔小花,才讓她一直昏迷不醒,但真的知道她從小就在這個世上消失了,陳蕭然還是十分傷感。

“陳施主不必掛懷,崔施主只是去了她該去的地方。而陳施主,是否知道你要去哪個地方呢?”

“我?去哪個地方?”陳蕭然因爲惠能大師的話,陷入了深思。

“大師,我該去哪裡?大師?”陳蕭然再次尋找惠能大師的時候,他又消失了。

“施主,你塵緣未了,還是快快醒來,快快醒來吧”

陳蕭然才聽清楚了惠能大師的話,就感覺身體被一股吸力吸了進去,然後不知不覺感覺全身十分痠痛,彷彿剛從戰場上下來一樣。然後因爲本能的求生欲,緩緩睜開了眼睛。

陳蕭然終於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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