嶠子墨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人,彷彿那一片孤煙荒漠一樣的黃色都只是層薄薄的紙張。只有眼前這個人,眼前這個人,只是一個眸色輕轉,便已讓人色授魂與。
“下次記得提醒我,給你驚喜之前,先要自己做好準備。”愛上她的人註定要有一顆強勢的心。否則——遲早要被她嚇得體無完膚。
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能像她一樣,在赫赫高空上,那樣毫無遲疑地玩這種高危舉動?簡直,驚心動魄。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產生出一種幻覺,剛纔在空中,若是擦肩而過,那將是什麼樣的結局……
云溪只覺得肋骨處有些疼,有些酸,仰頭,望進一雙波光淋漓的眼。
下一刻,側頭,忍俊不禁。
“噗嗤——”
竟是無視某人面沉如水的臉色,笑了。
笑,倒也就算了。偏她笑得那般恍若無人,酣暢淋漓,簡直就像是……。
嶠子墨忍不住眯了眯眼,四周的氣息豁然一變。
云溪卻在這時,突然抵住他的胸口,懶懶地伸出雙手,攀在他的後頸處。
那滿身的怒氣,竟是隻爲這輕微的動作,頓時一散。
良久,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可不知道爲什麼,嶠子墨卻覺得,她什麼話都已經在那一雙眼睛當中。
“你放心,沒有把握的事,我從來不做。”云溪的眼睛微微一眯,隱約間有流光閃過。當她是笪筱夏的時候,雖然接觸的人大多不是現在這樣的圈子,但是她卻是擁有一項少有人知道的特殊興趣。
——高空跳傘
爲了能一直將這個興趣保持下去,她甚至將自己少的可憐的業餘時間大多都貢獻給了跳傘俱樂部。
當初,在真正和蕭然一起前,她幾乎所有時間都放在工作上,壓力大,爲了爬上頂峰,升職,離他更近一點,她發了瘋樣的不要命工作,可壓力無法排解,那種像是每天一睜開眼就要被逼瘋的節奏,幾乎讓人顫慄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有一段時間,她整晚整晚的失眠。
後來,機緣巧合,在旅遊的時候,試過一次高空跳傘。
那種,騰雲駕霧,恍若失重的狀態,就像是將所有的包袱和重壓都瞬間拋之腦後。於是,欲罷不能。
第一次在赫赫高空上,就敢做出俯衝的動作?
不,這世上,除非真的不要命的瘋子,否則,誰也不敢這麼做。云溪勾了抹笑,只是望着他,不再多說一個字。
嶠子墨意外地看她一眼。
沒有把握的事情她不會做,也就是說,她以前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
可據她那二十來年的出生經歷來看,除了當初她在上海與祁湛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其餘都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學校裡,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接觸過這個?
云溪以平靜迴應,良久,不過是微微抿了抿脣角,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卻也沒有遮掩。
彷彿,是開一個無關大雅的玩笑,又像是,敞開了什麼,任他自己探尋。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有些靜默。
嶠子墨有一種預感,或許,之前在埃及的時候,她已經對他生出了情愫,但這一刻,有什麼,和之前不同了……。
忽然,頭頂傳來一陣轟鳴聲。
兩個互相凝視的人同時一愣。
擡頭,只見,坐在飛機駕駛座的某人,用一種極拽極煞風景的姿態,吊兒郎當地在那慢悠悠道:“我說,boss,boss嫂,雖然這風景尚佳,可你們也得看看時間不是?差不多吧,就該走了。”說着,砸吧了下嘴。
云溪挑了挑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剎那間,那種震撼人心的美景映入眼簾,就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原不過是每每看着一部分、一個側影、一個細節,如今,卻是組成一道最奢侈的盛宴,讓人連移開眼睛都覺得是一種罪過。
她和他站在樹上,俯瞰萬物,在這千變萬化的景觀中,滄海桑田間,似乎就只有他們兩人,遺世而獨立……。
機上的某人忽然心靈所致,拿出相機,輕輕按住按鈕,以一種極爲不可思議的狀態,一邊操控着飛機,一邊竟然將眼前的這雙側影記錄下來。
鏡頭前,似乎,這依偎着的人,都透出一股濃濃的眷戀。
他望着出神,以至於,飛機一降再降。
直到,感覺到一股凌冽的冷意撲面而來,某人打了個哆嗦,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家boss已經不知道冷眼看着他多久了。
空氣突然有些涼,他強顏歡笑地放下相機,趕緊放下繩索。
云溪摸了摸垂下來的降落傘繩索,姿態閒適而隨意地爬了上去。
嶠子墨靜靜地望着她矯健的姿勢,眼底劃過一道詫異,隨之,歸於平靜。這個時候,不得不承認,如果真的是第一次,她的動作不會這麼嫺熟。
所以,這世上真的有人能躲開他的調查,將自己想要影藏的東西遮得乾乾淨淨?
他在云溪的身後,一邊以手圈着她的腰,做好防範措施,忽然,慵懶淡笑。
謎一樣的女人,這世上,怕只有她一人,能讓他這樣上癮!
上了直升機,兩個人默契地靠在一起,享受着最後的空中風景。
一路下來,不知道爲什麼,開飛機的某人反而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要是讓自家boss來駕駛,估計這兩人能開到天涯海角去。
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直升機終於成功降落於黃石公園外三百多公里的一家酒店。
某人看了自家一對boss,摸了摸鼻子,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開了一個單獨的房間,然後自動消失。
酒店晚上的客人不算多,突然見到這樣一對外貌出色的亞洲男女,不少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滯,隨即,便滿是好奇。
云溪和嶠子墨卻像是對眼前所有的神色都免疫了一樣,直接要了一間最好的頂級套房。
服務生一邊領着路,一邊用眼角不停地瞥着他們兩人,心想,長得真和電影明星似的,剛剛竟然還是開直升飛機來的,難道,是某個國家的皇室?
只是,從一樓到頂樓的電梯十分給力,服務生還沒來記得在內心裡八卦出答案,“叮”地一聲,電梯大門就已經打開了。
云溪有點疲憊的眼睛這次是真的撐得有些大了。
她沒想到,直達電梯打開之後,竟然會是這樣的場景!
“喜不喜歡?”嶠子墨輕輕地將她的腰往自己身邊帶了一下,云溪便半倚在他懷裡。
如果說,今天白天他帶着她乘坐直升機觀賞景觀是“正中下懷”的話,現在,這一刻,簡直只能用“喜出望外”來形容!
服務生微笑地解釋道:“這間套房是本店最出名的房間,整個第十層全部打通,組成這一間房,也就是您現在看到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觀景房。”
觀景房不出奇,三百六十度觀景也不是沒見過,可最讓人驚奇的是,這座酒店,竟然是建在山崖處。
云溪他們是從酒店正門的位置進來的,所以,她竟然沒想到,這間酒店竟是是臨海而造。
也就是說,這一間房,向東,是綿延無際的大海,向西,卻是一片廣袤無垠的草原。
就像是,一步之隔,她竟然能橫穿兩個世界!
云溪被眼前的景色震驚失神的片刻,嶠子墨遞出小費,服務生非常有眼色地自動消失。
“咯噠”——
極輕微的一聲,不知是不是錯覺,房間內的空氣,似乎一下子變得炙熱起來。
云溪還未轉身,就感覺到一具熱燙的身體靠了過來。
他半摟着她,輕輕地在她耳旁呼出一口氣。
“要不要去陽臺看看?”聲音低沉而喑啞,不知道爲什麼,素日裡早已經聽慣的聲音,這一刻,竟磁性得讓人心魂直顫。
云溪望了一眼靠着海岸邊上的陽臺,微微點了點頭,只是,還不等她邁開步子,整個人,下一瞬間,便已經騰空而起。
她下意識地想要掙扎,嶠子墨卻微微一笑:“摟緊我。”
云溪擡頭,恰對上他那雙看不清底的眼眸。漆黑的,彷彿世間一切都無法在那裡面留下一絲絲波瀾,此刻,卻靜謐地讓人感覺到某種即將呼之欲出的東西即將出閘。
她雙手交叉,摟住他的脖子,順應地往他的懷裡更靠緊了些。
嶠子墨的步子停了下,才繼續往陽臺走去。
房間太大,從入口處走到陽臺,基本上也花了兩分鐘的功夫,感應燈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地暗了下去,隨着離陽臺越來越近,整個房間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可聞,云溪幾乎可以感覺到,她和嶠子墨的呼吸從此起彼伏,到越來越相近。
直到,站在陽臺上,他按下了按鈕。
剎那間,原本罩在陽臺上的玻璃以一種極爲緩慢的姿態,慢慢打開。
星光、月光和溼潤的海風,剎那間傾襲而來。
她的眼睛幾乎被這種寂靜到華美的景色而瞬間征服。
像是再也無所顧忌一般,她衝到陽臺的最邊處,俯瞰着這巔峰之際的美景,被這鬼斧神舟的夜色虜獲。
原來,不僅僅是靠着海邊,鱗次櫛比的懸崖峭壁以一種雷霆之勢將整間套房如衆星捧月一般突出,腳下,是海水拍打着岸邊的聲音,眼前,是極致的波濤洶涌。
這一刻,云溪忽然覺得,原來,世間真的有仙境。
她徜徉在這樣的景色裡,不可自拔,卻忽然眼前一暗。
嶠子墨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後,一根暗黑色的絲綢,輕而易舉地遮住了她的眼睛,這一雙絕世無雙的眼。
云溪的心倏然一靜,隨之,她似乎聽到什麼聲音在身後靜靜響起。
“你在幹什麼?”她忍不住開口詢問。
“看你。”你站在橋頭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卻在看你。第一次,他明白了這首詩的意思。
“那爲什麼要矇住我眼睛?”云溪歪歪頭,臉上帶出一份少有的迷惑。
“因爲,”嶠子墨慢慢地走近,云溪眼睛被矇住了,其他的感官卻像是瞬間被放大了,她聽着嶠子墨的腳步聲,當數到“三”的時候,果然,他停在了她身後,然後,俯身而下的某人,靜靜地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
酥麻的感覺,像是一道閃電,瞬間從她脊柱一路蜿蜒而上。
身體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開始顫慄,臉上的溫度,不自覺地升了上來。她剎那間,覺得自己的腳竟有點軟。
竟然爲了他吹的一口氣就這麼不淡定,云溪咬牙。
只是,她還來不及鎮定,便聽那向來華美優雅的男聲以一種奢靡的姿態慢慢地,在她耳邊劃下一句話。
之後,許久許久,在她越來越控制不住的氣息中,她始終記得,他這晚所說的這句話。
他說,“今晚,我要做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