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時間定在晚上七點,云溪無聊地伸了個懶腰,造型師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連忙低聲道歉。
她擺了擺手,無所謂地眯着眼:“沒關係。”
早早和張翠說了今晚回家可能會很遲,出門挑衣服、化妝、做造型,但的確很無聊啊,要是老金或者司徒白在的話,至少不是這樣一個人枯坐着。
云溪隨手抽了一本雜誌,一邊翻看着,一邊從包裡拿出手機,隨意瀏覽着網頁。
忽然,她的目光一定。
怔怔地,看着那條信息,整個人,似乎一下子陷入了一種空洞迷離的狀態。
她的眼裡散發出的震驚和怔愣,讓四周的氣氛瞬間一變,整個房間裡的人忽然惴惴不安起來。
造型師好不容易幫她做完頭髮,卻見云溪如一尊玉面雕塑,直直地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丁點反應,似乎,這一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這一隻手機全部佔領。
到底是看到什麼樣的消息?
造型師一邊心底暗暗着急,一邊又充滿了控制不住的好奇。
就在轉身之際,他目光似有若無地飄過去,只看到標題上碩大的四個字“中恆控股”,頓時,腳步定了一定。
這個公司的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啪”——
手機忽然被丟在桌上,云溪整個人倏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嚇得周邊的人全部一呆。
卻見,她臉上一片沉寂,看不出喜怒,只那一雙眼,似一汪寒潭,竟被注入了點滴春水似的,婉約間,瑩瑩透出一份凜然。
她卻根本不在意四周人的反應,大步走向VIP室專設的包間。
經理以爲出了什麼事,惴惴不安地跟了過來,卻被她大手一揮,隨意地打發走:“我一個人呆會,誰都別進來。”
這好好的,誰惹這祖宗了?
滿屋子的人,驚愕地看見,冷云溪一個人進了VIP室後直接將房間反鎖,經理尷尬地站在門口,一副進退不得的樣子。
“都散了吧。”風情絕豔的女老闆慵懶地打了個呵欠,施施然地從外面走進來。看了一眼,連表情都來不及收拾的衆人,隨意地吩咐道。
所有人這才如夢初醒似的,自忙自的去了。
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一邊忙,各自一邊在心底唸叨:“還沒見過誰來做造型,突然魔怔成這樣的,也不知道剛剛她看到什麼消息了,弄得這麼驚訝。”
可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的云溪,卻壓根連擡頭看一眼外面的心情都沒有,她整個人都被剛剛手機上那則消息,衝擊得緩不過神。
中恆控股……
這個因爲自己而蒙上陰影的名字,竟然又一次地出現在主流媒體的新聞上。
卓風和嶠子墨前段時間因爲徹查案子,曾經涉及到外公的公司,她知道,但沒曾想,竟然這麼快就會有了結果。
她坐在那碩大的落地鏡子前,整個人靜靜地望着鏡中人。
那麼安靜,卻又,那麼專注。
她外公用無數心血澆築的結晶,曾經中恆控股的一點一滴,都讓他散發出一種別有風味的年輕來。
終於,沉冤昭雪!
云溪雙手握緊,眼中慢慢地留過一絲傷痛。
“中恆控股擺脫不實傳言,全面整頓,重新揚帆!”不過是寥寥幾字,卻在整個金融版面上佔得頭條。
她只覺得,剛剛看到的那一條消息,簡直是自己重生以來,最美滿、最動人的新聞。那麼多的陰暗、那麼多的容忍,終於,終於換來了今天。
若是,您還活着,是否,此刻亦能含笑。
外公……。
“咯噠”——
一聲輕響。
從裡反鎖的門忽然開了。
只見,清冷高華的一道身影從裡面慢慢走出。
說不出爲什麼,整個大廳的人,忽然一寂。
來此造型的人,不知凡幾,便是國內頂尖明星影后他們亦是招待過的,可此刻,望着那便是還沒有換上禮服的女子,便已覺得,這整個世界的光華,齊齊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實在是,光彩耀人地,讓人連一瞬間都挪不開眼。
她自VIP室一步一步走出,彷彿腳下那層層柔軟的羊毛地毯都成了熠熠生輝的紅毯,眼神流轉間,奪人心魂。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優雅和華彩,不知灼傷了多少人的眼。
“冷小姐,您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是否現在換上?”總監見工作室的人都像是被抽了魂一樣,到底是經過風浪,第一個反應過來,笑意盈盈地走了過來,親自接待云溪。
只是,當云溪轉過頭來,淡淡望她一眼,便是年過半百的總監,也被眼前這豔光驚得渾身一麻。
就像是忽然從沉睡中喚醒了什麼一樣,眼前的冷云溪,整個人,從一種清冷舒緩的節奏中剝離出來,一舉手、一投足,只讓人覺得,這滿世界的浮華到了她面前,不過是片刻塵埃。
“既然準備好了,那就換上吧。”就在總監整個人被驚豔得忘了反應時,她卻忽然盈盈笑笑。
這一瞬,所有人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做“千樹萬樹梨花開”……。
冷偳開車來接云溪的時候,只覺得,今天這造型工作室,詭異得一塌糊塗。
爲什麼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種,驚訝、呆愣、豔羨等交雜在一起的莫名錶情?
難道是今天的客人身份比較奇特?
這種奇異,當他說出他是來找云溪的時候,更是達到了頂峰。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接待的人員,眼光都齊齊地落在他的身上,彷彿在好奇着什麼,又似乎在驚歎着什麼。
冷偳一邊腦子裡各種猜疑,一邊跟着接待人員往云溪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走到貴賓室,整個人腳步一頓……。
彷彿整個世界的星光都落於一人身上,那婀娜纖細的背影微微一側,露出半截美人剪影,冷偳只覺得眼前容光大盛,頓時,張了張嘴,卻連話也被驚得說不出來。
他自知道,自家這位千嬌萬寵的堂妹從來都長得脫俗,無論走到哪兒,都是萬衆矚目的焦點。可今天……
今天,她簡直就像是忽然施了法一樣,那樣淡遠涼薄的眼睛裡竟多出一分絕世耀眼,剎那間,如同破繭而出的綺麗,讓人心魂皆爲之奪!
“你…。”冷偳剛開了口,可話音未落,云溪便朝他望來,微微一笑。
於是,向來自詡偉岸男子,萬花叢中過的某人,卡殼了。
“走吧。”云溪渾然不覺,只是提起裙襬,姿態悠然地先他一步走出房間。
外面迅速傳來一陣倒吸一口氣的聲音,然後,便是寂靜。
總監只覺得眼前一片豔光閃過,直到那抹惑人的身影從眼前穿過,才醒過神來,小心翼翼地接過她的裙角:“冷小姐,小心腳下。”
軟綿的地毯踩上去沒有絲毫聲音,纖細的高跟鞋在上面步步走去,彷彿邁入雲間。
直到上了車,一路駛去,整個工作室的人才恍然如夢。
天,怎麼會有這麼驚人的風情!
而此刻,坐在後車座,呆呆地望着窗外風景的冷偳已然不知道該不該給嶠子墨發個照片,讓他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了。
他敢以自己男性尊嚴打賭,就他堂妹這個樣子,只要站到宴會現場,管他什麼社會名流、豪門公子,匍匐在地、淪爲裙下之臣不過是時間長短問題。
她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一個商務宴會,還是蕭家把持的商會,壓根是宴無好宴,這麼興師動衆,難道是準備上門打臉?
冷偳閉了閉眼,只覺得,自己越發猜不透她的心思。
“少爺、小姐,到了。”就在冷偳腦子裡暈得沒邊沒際的時候,司機恭敬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一身黑色套裝的司機下了車,極爲禮貌地拉開車門,一手擋住車頂,姿態井然。
冷偳先下了車,隨即遞出手。
只是,等了良久,卻不見云溪伸手出來,他詫異地轉過頭去,卻發現,不知何時,另一輛車竟並排地靠在他們車旁。
往來賓客似乎感知到了什麼,目光漸漸望了過來,神色莫名,卻又帶着一種呼之欲出的奇妙神色。
天色已暗,除那零星的剪影,只覺得,入目除了衣香鬢影,便是人世繁華。
但,當這一人從車上漫步而出時,冷偳只覺得,萬世如雲,人生若夢,這一景象何其眼熟,又何其相似!
那與夜幾乎融爲一色的男子,目光筆直,容貌驚人,燈影在他身後交織,卻似乎瞬間黯淡遠去,他自清冷走來,周身似被一股杳渺的味道籠罩,只一眼便讓四周所有貴人紛紛噤聲。
如從迷霧中走來,幽靜而崢嶸,如潑墨、如孤舟,卻在她的車旁,忽然停住了腳。
這一瞬,所有人,只覺得,心跳忽然一窒。
彷彿迴光返照,一如,當初,那張激盪了無數人春閨夢想的舊照。
車外,他眉目如畫,清貴無雙,偏那股禁慾邪冷讓人無法靠近半分。
車內,她姝色傾城,眸內乾坤,偏脣角那抹微挑讓人神魂顛倒。
車窗在清冷的月下彷彿映出這浮世繁華……
許久不見,故人歸來……。
云溪垂下眼簾,目光幽深。
原來,是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