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健話音一落,蕭老爺子和季小沫同時向他看去。
“怎麼不妥?”蕭老爺子此時面色微沉,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轉瞬而逝。
蕭子健道:“上次我們貸款,雖然是季氏企業擔保,但我想那兩位行長更多的恐怕是看我岳父的面子,現在我岳父已經昏迷了一個多星期,照這個狀況看……”說到這裡,蕭子健面露憂色,深深看了一眼面露訝色的季小沫一眼,移開視線繼續道:“我問過這方面的專家,專家說他這種情況以後醒過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將來很有可能會成爲植物人。”
季小沫臉色頓時一變,儘管她看出蕭子健剛剛看過來的那一眼別有用意,但此時聽到他說出這種話,還是難受得想要落淚。
蕭老爺子自然沒有錯過季小沫臉上的哀痛表情,看了她一眼又轉向自己的孫子,聽他繼續說道:“況且因我岳父的突然倒下,季氏股票最近受到了不小的影響,聽小沫說季氏內部最近也是人心不穩,甚至出現了分裂,在這種狀況下,我擔心不會有銀行會願意再給我們蕭氏作擔保,除非我岳父能醒過來重新執掌季氏企業,否則……”蕭子健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蕭子健這番話的意思說白了,就是季小沫太嫩,季氏將來怎樣很難說,如果季東海活着,銀行那幾位大佬自然會對季氏有信心,更會看在季東海的面子上再給蕭氏貸出款來,但現在僅憑季小沫的面子,不客氣地說,這面子太薄了,薄得根本不足以讓人家爲此而承擔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風險。
餐廳裡靜了下來,蕭老爺子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孫子許久沒有說話,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麼。
季小沫不是傻子,聽到這裡,她馬上就明白過來蕭子健這是不想讓自己同意爲蕭氏做擔保而找出的藉口,因爲她從未對他說過季氏內部的事情。
當然,季氏股票下跌是有目共睹的,但還在季氏可承受範圍之內,季氏內部也確實有些人心不穩,這主要來自於下面的人對季小沫這個空降的年輕掌舵人缺乏信心,不過卻不至於影響到公司的正常運轉。
至於他剛剛所說的內部出現分裂……這話就有些捕風捉影了。
季氏企業並不是股份制公司,整個公司季東海獨大,擁有絕對的話語權。而現在,則是季小沫一個人說了算,下面雖然人心有些不穩,但季氏的大多數高層都是跟了季東海多少年的老部下,感情有,忠心也有,所以分裂什麼的,至少一時半會兒還鬧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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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沫怎麼看?”蕭老爺子終於從孫子臉上移開視線轉向季小沫。
既然蕭家這位嫡孫都明晃晃地把胳膊肘拐出來了,季小沫自然不會傻乎乎的再給他掰回去,於是配合着他剛纔那番話,露出一個爲難的表情,“爺爺,這件事……先不說自從我父親昏迷後我們季氏遭遇到的困境,還有銀行還會不會再賣給我們季氏這個面子,主要是這件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現在季氏明着是我主事,但遇到大事卻要由幾位高層部門經理共同決議簽字,這是我父親早就立下的遺囑,說他要是突然遇到不測就……”說着,季小沫眼圈又是一紅,“……就讓我回來繼承公司的一切,又擔心我沒有管理公司的經驗,所以早就和公司裡的幾位叔叔伯伯打過招呼,萬一他真有早去的那一天,就讓他們幫我把公司撐起來,所以這件事我一個人真的做不了決定,得回去跟他們商量商量才能給您回覆。”
有那麼一瞬,蕭老爺子眼眸中劃過的凌厲之色讓季小沫心裡打了個突,再定睛一看,老爺子滿眼慈愛,臉上甚至流露出一副悲憫憐愛的神情,一度讓季小沫懷疑剛纔是不是看花了眼。
只見老爺子十分理解地點點頭,“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了,那麼擔保貸款的事以後再說,你那邊要是有什麼爺爺能幫忙的,就跟我說,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的。”
“謝謝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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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蕭老爺子將蕭子健叫去了書房,季小沫一個人留在客廳觀賞老爺子那一缸價值不菲的金魚。
清澈的水中,一尾尾鑲着金色鱗片的金魚漫不經心地遊弋於碧綠青嫩的水草間,薄如蟬翼的尾巴一擺一擺的,看上去既有些憨態可掬,又優雅閒適。
季小沫看得有趣,忍不住拿起魚缸旁的飼料瓶,從裡面抓了一把來撒了進去。
“孫少奶奶!”
忠伯略顯焦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季小沫回頭,“忠伯,什麼事?”
忠伯看了眼魚缸中正一窩蜂爭搶飼料的金魚,本想提醒她一句不要給金魚喂飼料,但看她撒的飼料並不算多,便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沒事了。”
“哦,您以後叫我小沫就好。”孫少奶奶什麼的……在這年代裡聽着實在是雷人。
季小沫回過頭,發現剛撒進缸裡的飼料幾乎已經被吃光了,幾隻沒有搶到的還張着嘴貼着水面四處尋找,於是季小沫乾脆又連續抓了兩大把飼料撒了進去。
忠伯:“……”
季小沫剛纔的動作太快,快得讓他根本來不及開口制止。
這時候再提醒什麼也來不及了,忠伯默默轉身,看來又得讓小魏去買金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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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從蕭家老宅出來,季小沫改坐蕭子健的車回去。
車子開了一段時間,蕭子健始終不發一言。
感受到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季小沫忍不住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爺爺剛剛跟你說了什麼?”
蕭子健沒有回答季小沫的問題,所謂非所答道:“我沒想到爺爺還想要你們季氏作擔保貸款,當時我真怕你答應下來。”
“你爲什麼不希望季氏給你們蕭氏做貸款?”季小沫眼中閃着問號,明顯是對蕭家有利的事情,他竟然不願意,說不通啊!
蕭子健轉頭看向季小沫,雙眸中翻涌着一股難言的複雜情緒。
因爲正開着車,他的視線很快又轉向了前方的道路,但卻擡起右臂伸手在季小沫的頭上輕輕揉了一把,嘆了口氣道:“平時看着挺機靈的,怎麼關鍵時候就犯傻,岳父怎麼就這麼放心把公司交給你了呢!”
“……”這叫什麼話!季小沫將蕭子健揉亂的髮絲攏到耳後,不滿道:“這時候才嫌棄我傻,來不及了!”
蕭子健被季小沫這麼句話逗笑了,上揚的脣角勾起幾分無奈的寵溺與滿足。
從季小沫這個角度,能清楚地看見他高挺如山巒的鼻骨,俊逸的眉眼彷彿在紙上渲染開的水墨,在明明明暗的燈光下,別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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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好奇我胳膊肘爲什麼往外拐?”
季小沫點點頭,她確實很奇怪。
蕭子健卻沒有馬上開口,車內一時靜默無聲。剛剛上揚的脣角此時已經拉平,面色重新又變得冷凝如霜。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季小沫終於聽他開口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父母是怎麼死的吧?”
“嗯。”
“其實那天……我還有些事情沒有告訴你。”
季小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