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的電話打進來時,態度極爲惡劣,開口就訓。
“喬以嫿,你又在搞什麼名堂?盯着西山幹什麼?滾回來!”
“沒長輪子,不會滾,蘇先生示範一下?”喬以嫿的心情瞬間變爛。
“我警告你,有些人不是你可以惹的。出了事,我可不會給你攔着。”
“蘇先生費心了,反正外面的人看,我是你生的,多少不會饒過你。”
喬以嫿把手機掛掉了。
蘇越對她說話,不是冷漠就是吼叫,她太習以爲常了。這就是她的命,她父母緣份薄,沒有好父母福份。
可能上輩子她對自己的兒女不好,所以罰她這輩子親自嚐嚐這滋味?
呵,哪來的輪迴轉世,人死如燈滅,化土深埋,一切歸於寂滅。所以活着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命,好好地愛自己。
其餘一切,讓他們滾蛋!
喬以嫿發動車,慢吞吞地往回開。
現在去哪裡?
顧問團的人發來了羣消息,讓每個成員交一份自己服務對象的報告,針對性地幫助服務對象解決問題。
天啦!喬以嫿有些頭疼,爲什麼要把厲瑾之分派給她?厲瑾之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見,他只需要別人俯首稱臣!
現在,喬顧問只能去拜訪一下她要服務的對象,普意集團,厲瑾之的王國。
其實是不是厲瑾之送的花,她並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厲瑾之到底想幹什麼?她自認爲還算漂亮有魅力,但是要把厲瑾之迷倒,她覺得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或者,是厲瑾之在之前調查她的時候就對她感興趣了,加上她“悲慘已婚少婦”的形象激發了他大男人的英雄保護主義思想?
去看看!
普意集團還是一個毛壞房!
喬以嫿對着地址,再度確定了一下眼前空蕩蕩的大房間,嘴角輕顫。
這是一個空殼公司啊?偌大的房間,只有靠窗處擺着一個天文望遠鏡。除她之外,一個活物都沒有。
他不怕人把他的望遠鏡給擡跑了?
他在這裡看什麼呢?
喬以嫿好奇地湊近望遠鏡……
“是不是可以調角度,怎麼黑漆漆的?”她擰眉,把包放下,雙手扶着望遠鏡,想扳動方向。
咔嚓……
她不知道扳到了什麼地方,望遠鏡的架子直接往下墜,差點沒把她給嚇死。
正宗的天文望遠鏡挺貴的!
她呼了口氣,蹲下去研究架子,折騰了半天,楞是沒能把它升起來。
怎麼辦?趕緊溜吧!她擰擰眉,很不甘心。一個破望遠鏡而已,她未必不會弄這玩藝兒?有多難啊?她應該把它舉起來,像舉起意大利炮一樣輕鬆,再對着前面望不到邊的高樓大廈狠狠來上一炮,炸燬這個煩人的世界,再捏巴捏巴重建。從此她就是女媧,造世主……
她嘀咕了半天,扶着膝蓋站起來。穿着九釐米的高跟鞋蹲着,實在累。
今天爲什麼挑這麼一雙鞋!她從包裡翻出一份文件,反鋪在地上,把高跟鞋脫下來放到一邊,彎下腰,湊到低低的望遠鏡上……
這下她看到了!
那些高樓就在眼前,彷彿伸手就能摸到。
“哈,有點意思。”她扶穩了,眼睛湊得更近,曲着腿,彎着腰。包裙被她的馬步撐得裙邊幾乎快裂開……
突然,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人過來了。
她飛快地扭頭看,只見厲瑾之帶着幾個年輕男子就站在大門處,齊齊看着她。
厲瑾之今天難得地沒穿黑襯衣,換成了暗藍色,讓人忍不住想到暗夜裡悄然翻滾着波浪的大海,而他是立於海平面上的海神。
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氣場。
喬以嫿趕緊扶着腰站好,轉身,微笑,大步過去向他伸手,“厲先生,我代顧問團……”
“穿鞋。”厲瑾之眼睛下低。
喬以嫿低頭看了一眼,趕緊轉回去。穿鞋,撿文件,抖灰塵……
文件是多倫公司的資料,上面有多倫公司兩個老闆的照片,在地上蹭得全是灰塵。
薛正毅過來扶望遠鏡,沒幾下就把它給裝好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摸了一下,它就垮下來了。”喬以嫿尷尬地說道。
“我去換一個螺絲。”薛正毅從上面取下一枚擰滑絲的螺絲,大步往外面走去。
喬以嫿把螺絲都擰壞了!
可是她剛剛真的只是輕輕地摸了一下嘛。
她抿抿脣,小聲說:“這東西,可能質量有點問題吧。”
沒人出聲。
另幾名助理看了看厲瑾之,退了下去。
喬以嫿拎起包,尷尬地說道:“你的助理說,讓我過來一趟。”
“我讓你過來,你不理。他讓你來,你倒是來了。”厲瑾之慢步過來,彎下腰,往望遠鏡裡看了一眼,突然抓住了喬以嫿的手腕,沉聲道:“過來,給你看個東西。”
“什麼?”喬以嫿臉頰發燙,彎下腰,湊近望遠鏡。
厲瑾之讓開位置,讓她的眼睛貼上去。喬以嫿看了半天,不知道他讓自己看什麼。突然她的身體後貼上了滾燙的他的胸膛,他站在她的身後,雙臂環過來,一手輕推她的頭,一手輕輕調動角度。
“看到了嗎?”他低低地問。
喬以嫿集中精神,按他的提示看。
可是,到底看什麼啊?不就是高樓嗎?那邊是遠景大廈,博晶酒店,貞安醫院……還有什麼好看的?看廣告牌上的美女明星?還是看高高的燈柱?
“看太白山。”他提醒道。
喬以嫿定晴看……太白山籠在一片光影之中,像一隻長耳朵兔子臥於天之盡頭。
“兔子。”她輕笑。
“兔子。”厲瑾之低低地說道。
他的下巴就抵在她的頭頂,滾燙低沉的呼吸聲一聲聲地拂過喬以嫿的耳畔,把她從喜悅裡驚醒,趕緊掙開他的懷抱,面紅耳赤地說道:“厲瑾之,我們談公事。”
“談吧。”厲瑾之站直腰,雙手放進褲兜裡,淡淡地開口。
“厲先生在東安的投資,有什麼意見的話,可以直接和我提。”喬以嫿硬着頭皮往下說。
“你爲什麼要參加顧問團?”厲瑾之扭頭看她,脣角抿出一線不悅的弧度。
爲了搭建好人脈啊。
喬以嫿冷笑,“只有男人能參加?還是覺得我不夠格?或者你想說,他們覺得我和你關係親近……”
“親近嗎?站得那麼遠,我又不會吃了你。”厲瑾之的視線回到窗外,下巴微擡,淡然說道:“東安是個好地方。”
“你小時候在這裡生活過?”喬以嫿走到了另一扇窗前。
大窗還沒有裝玻璃,空蕩蕩的窗口,讓風和陽光盡情地往裡面灌。
“三年。”厲瑾之點頭。
“那麼……我們小時候見過嗎?”喬以嫿迅速算了一下兩個人的年紀,厲瑾之今年29歲吧?比她大四歲多。成熟穩重,霸氣沉着,這八個字是他給人的第一外觀印象,她仔細回憶,實在想不出小時候認識這麼一個哥哥。
厲瑾之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真的見過?
喬以嫿心中好奇的泡泡發瘋地往外彈,情不自禁地往他面前走了幾步,小聲問:“真的嗎,在哪裡?什麼時候?你那時候多大?”
“問題這麼多,誰說我見過你。”厲瑾之擡手,在她的頭上輕拍了兩下,“今天吃藥了嗎?去醫院複診了沒有?”
喬以嫿搖頭,“不用打針了,抗過敏治療,等症狀消失就好。”
厲瑾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手指頭從她的頭頂慢慢往下滑,順過她的額頭,輕輕地勾過她的鼻頭,慢吞吞地說了句:兔子。
他說她是兔子?
哪有她這麼牙尖嘴利,還有尖爪的兔子!
喬以嫿也不置可否地笑,“你可能要看走眼了,我可不是你的那些小兔子。”
“變異的兔子?”厲瑾之反問。
“你纔是變異的!”喬以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他怎麼這麼會懟人!她自認爲自己懟人功力高別人八丈,沒想到來了個厲瑾之,楞是比她還要高十八丈!
“你有多少隻兔子?”她沉吟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問道。
厲瑾之眼底涌出幾分笑意,又勾了勾她的鼻頭,表情愉悅地說道:“猜猜,猜中了獎你。”
“誰要你獎,說得誰沒錢似的。”喬以嫿推開他的手,把包包從地上拎起來,用力拍上面沾的灰,“厲總有事再聯繫,有意見直接提,只要是合理的意見,合法的生意,有前途的投資,東安市人民歡迎你。”
“回來。”厲瑾之扭頭看向他,眉頭輕鎖,“談公事。”
喬以嫿轉過身,拉長着臉看了他一會兒,拍自己的臉頰,“擦了粉化了妝,要回去洗,臉要爛了。”
“折騰。”厲瑾之眉頭鎖得更緊了。
喬以嫿抿脣,大步往外走。走着走着,脣角微微上揚……
她居然很喜歡“變異的兔子”這個名字,這隻兔子會咬人會跳牆會躍得很高很高,會晃着長耳朵撒歡地往前奔跑。
喬以嫿以前就應該過這種生活,她浪費了好多好多好時光!
厲瑾之目送她進了電梯,轉過身,又彎腰貼近了望遠鏡。遠處的太白山長耳豎立,彷彿在傾聽紅塵之音。
“小兔子。”他脣角揚了揚,低低地喚了一聲,“看你能跑多遠。”
——
喬以嫿的車緩緩停下,公公婆婆的車就停在她的樓下。
她呼了口氣,準備逃。
她真沒辦法面對兩位長輩,讓她怎麼辦?她答應在公公倒下去之前不提離婚二字,但是她真沒辦法去和方悅城假裝和睦。那樣她會憋死的!這幾年在心裡積攢的苦楚和委屈,早就化成了毒蛇,分分秒秒能纏住她的脖子,要她的小命!
前面的車門打開了,下來的卻不是公婆,而是她大哥!
看來大哥遇到了公婆,已經聊過了。對於大哥,喬以嫿其實有些畏懼。